第105回 貼身女侍衛(wèi)
白瑤瓊呷了一口茶,坐正身子斥道:“胡言亂語!朗朗乾坤,哪來的妖人!”
說完卻是揉了揉滿是困倦的眉心:“王爺還沒有到?”
通報的下人惶恐的搖頭:“還沒見到王爺身影呢。”
白瑤瓊瞧了一眼秦婉柔的寢室,仍舊門窗緊閉。別說秦婉柔了,便是伺候秦婉柔的侍女們都下去歇夜了,這空空蕩蕩的花廳中,其實只有她一個人等著。她心中懊惱,用手撫了撫自己的眼角:早知明兒早上再來了!這一晚不曾好好歇息,不省得自己又老了多少,須得將養(yǎng)多少日才能補回來!到底還是沖動了!那大兒媳進門三年,就滑胎數(shù)次,說不定這次是借著燕兒初回府而作的妖呢。
白瑤瓊回過神來:“大爺?shù)难劬?,果真被人挖了?”燕兒不?yīng)該做出那等沒有分寸的事。
下人有些遲疑:“大爺一直捂著自己的雙眼喊痛……不過,南丹素姬被人扔下瑤湖,卻是真的?!?p> 白瑤瓊才松了一口氣,淡淡道:“那南丹素姬仗著自己是羌族的公主,便在我府中頤指氣使,被人教訓(xùn)一下,也是好的?!?p> 通報的下人:“……”他就省得,老王妃是個喜怒無常的!明明方才還怒氣沖天,恨不得將王爺給生吞活剝了,這會兒怎地又站在王爺那邊了?唉,作下人的,可真難??!
既然燕兒還沒來,那不如先打道回府,好好歇上一歇……
白瑤瓊正想著,忽地見秦婉柔寢宮的門扇悄然開啟,兩個侍女垂頭從里面走出來,后面緩步走出來的,是秦婉柔。
秦婉柔醒了!
白瑤瓊嫉妒地看著婆母保養(yǎng)得比自己還要年輕的臉,不情愿地起身:“母親。”
秦婉柔仍舊穿著寬大的灰袍,瑩瑩燭光下,更是顯得越加年輕。
她淡淡的睨了一眼白瑤瓊:“天塌下來了?日日咋咋呼呼的,讓人不得安生?!?p> 白瑤瓊一聽,心中又不愿意了,當(dāng)下沖口道:“這不是盈兒吃了燕兒送過去的點心,滑了胎,兒媳一時心慌,才失了方寸。”她年少時嫁過來,雖然秦婉柔沒有給她立規(guī)矩,可也沒有表現(xiàn)得十分喜愛她,對她素來淡淡。對于這個有些神秘的婆婆,白瑤瓊的心情是有些復(fù)雜的。對于她當(dāng)年竭力主張讓燕兒繼承王位的事,白瑤瓊至今還有些鉆牛角尖。盡管她不得不承認(rèn),燕兒繼承王位,比瑞兒做得更好。也不對,是從小到大,燕兒就比瑞兒要更適合那個位置。
秦婉柔看向白瑤瓊的目光更淡了:“燕兒是二叔,向來與大嫂避嫌。更別提他才回到王府,事務(wù)繁忙,又怎地還有心思送一盒點心與大嫂,讓她滑胎,還讓人抓住把柄?瑤瓊啊,凡事要多想想,別整日沖動,被旁人玩弄于掌心。”
白瑤瓊又不愿意了,又沖口道:“可那盒點心兒媳讓大夫嘗過了,里面的確有讓人滑胎的紅花?!?p> 秦婉柔目光更冷了。當(dāng)初與白家結(jié)親,是逼不得已的事情。當(dāng)年將白瑤瓊迎進門后,她以為只要將白瑤瓊好好調(diào)教,白瑤瓊定然會有改變??啥嗄赀^去了,白瑤瓊的腦子,還是像初初進門一般,只要與她腦子的想法不一樣,就容易鉆牛角尖。
她是不愿意理會白瑤瓊的。
可真的放手吧,這一轉(zhuǎn)眼的功夫,白瑤瓊就讓瑞兒娶了羌族的公主南丹盈姬。雖說南丹盈姬進門后一直十分乖覺,與娘家羌族的聯(lián)絡(luò)也一直淡淡。但哪家的姑娘進門后還將小姨子接過來,一直常住,任由小姨子動不動便要替姐姐討公道的?
而燕兒到底是男子,大嫂院子里的事情,他管得太過也不好。
秦婉柔在玫瑰椅上坐下,眉目間全是冷意:“待開春之后,我便向朝廷請旨,讓姜國皇帝從五品以上官員的女兒中挑選一人,賜婚于燕兒。這偌大的王府,沒有一個主事的女主人,卻也是讓人頭疼。”
白瑤瓊心中更不愿意了。什么叫沒有主事的女主人,她不是人嗎?再說了,婆母明明省得,前幾日她還舉辦了白家姑娘們名義上說是獻(xiàn)藝實則上是挑選兒媳的宴會。哼,她就省得,秦婉柔向來瞧不起她是個土紳的女兒。可秦婉柔也沒了娘家啊,便是以前是什么前朝遺老的孫女哪有如何?聽說秦家人死得只剩那個叫做什么秦冬杏的小姑娘了,這還要千里迢迢的來投奔他們段家呢。她雖是個土紳的女兒,可白家是西南府的世族,族人眾多不說,財富那也是在西南府?dāng)?shù)一數(shù)二的。
想到這里,白瑤瓊的腰肢不由自主的挺直了一些:“母親,我瞧我們白家的姑娘中,那位叫做白糖糖的姑娘挺好的。長得端正不說,還會武藝。這旁人要是害她,她還能自保。說不定還能保護燕兒呢。”
秦婉柔心中對白瑤瓊更加失望了。
這白瑤瓊是想拉多一個白家的人進來,與她一起聯(lián)手罷。可白家的姑娘,她也看了一個。那個叫做白凈凈的,雖然心思純凈,但說白了,便是秦家最末流的男子,也不會娶白凈凈那般的女子。
但秦家……
終還是沒落了。她竭力的維持了那么多年,卻只保住了一個旁支的秦七郎。雖然秦婉儀保住了一個秦冬杏,可秦冬杏到底是女子。一個柔弱女子,如何能擔(dān)起振興秦家的責(zé)任?
以前在祖父口中,可以配享太廟、位列三公的秦家,已然轟然而逝。
段家若是要保持如今的氣勢,到底還是缺不了白家的支持。這就是當(dāng)年她不得不讓兒子娶了白瑤瓊的原因。
她心中嘆息一聲,拈了拈手中的佛珠:“燕兒的后位,值得更好的姑娘。白家的姑娘,可以做側(cè)妃,但不能做正妃。”
白家的姑娘做正妃又怎么啦,她還不是做得好好的。但這句話,白瑤瓊是不能說出口的,只有在心中暗暗自得。不過,得了秦婉柔的保證,她可以向白家交待了。再說了,燕兒向來對女色之事分外寡淡,這白家姑娘進了門,做了側(cè)妃,說不定以后還有機會坐上正妃的位置。
外頭有恭敬的聲音道:“稟老祖宗,老王妃,王爺來了?!?p> 侍女將燈,又點燃了幾盞。
夜光中的瑤池宮,顯得更是瑰麗無比。
孫南枝跟在段離燕后面,目不斜視。在她眼中,建造得再巧奪天工的房屋,也比不上外面的一片樹林。
在跨過門檻時,段離燕故意慢了一步。
如此一來,他與孫南枝,便變成了肩并著肩走著。
孫南枝并沒有覺意。
可看在秦婉柔與白瑤瓊的眼里,卻又是不一樣了。她們二人,眼睜睜地看著段離燕與孫南枝,宛若一對璧人一般,邁進了門。而后齊齊走到她們面前,段離燕微微躬身行禮:“祖母,母妃?!?p> 段離燕向來,是個極守規(guī)矩的孩子。
甚至有些被人遺忘了的規(guī)矩,他也能從書中翻出來,逼著她們遵守。
有一段時間,王府中的人,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生怕自己在哪一方面做得不對。
可面前的段離燕,似乎忘了自己曾經(jīng)是一板一眼、循規(guī)蹈矩的人。他竟然領(lǐng)著一個年輕的、貌美的姑娘,就這般大大咧咧的走到她們跟前。
而且那般親昵的態(tài)度,便是連白瑤瓊都省得了,段離燕對身邊的姑娘,自是與眾不同。但,不是說,段離燕對白凈凈與眾不同嗎?怎地這一晚的功夫,白凈凈就變了模樣?
不,那不是白凈凈。那明明白白的,是另一個姑娘。容貌絕美,身材窈窕。便是年輕時的秦婉柔與白瑤瓊,也不及這姑娘三分。
白瑤瓊總算領(lǐng)略到了,如何叫做國色天香,傾國傾城。
白瑤瓊不由自主地,替白家姑娘們捏了一把汗。
這一心疼自己的侄女們,怒氣就上來了:“燕兒,你身邊的這位姑娘,是為何人?”
這就沉不住氣了。秦婉柔不動聲色,暗自觀察孫南枝。卻見孫南枝目光冷然,便是見到她與白瑤瓊這等身份的人,亦自不懼。
聽得白瑤瓊詰問,不過是眼皮抬了抬。
白瑤瓊越發(fā)的生氣了。
段離燕淡然道:“母妃,這位姑娘是孩兒的貼身侍衛(wèi)?!?p> 不省得他有意還是無意,似是特地咬重了“貼身”二字。
白瑤瓊驚呆了。明明在離開西南府進汴京前,她的兒子還是一個不近女色,亦不要侍女近身伺候的人。便是她們身上撲多了一些香粉,他也嫌棄太過刺鼻。
可這才從京城回來,怎地就愿意用女子作貼身侍衛(wèi)了呢?
而且這貼身二字,本來就容易讓人浮想聯(lián)翩。這孤男寡女待在一間屋子里,又是這般英俊美麗,說不定一時把控不住,就,就,就共赴巫山云雨了呢。也怪不得白瑤瓊這般想,咳咳,她與夫君以前,可不就是這般的忍不住……要不是先嘗了禁果,段曦又怎么會非她不娶?
白瑤瓊回過神來,眉目間盡是威嚴(yán):“既是侍衛(wèi),為何不行禮?”
她要給這女侍衛(wèi)一個下馬威。
行禮?孫南枝淡淡的掃了一眼白瑤瓊,只見她許是焦慮了一晚,眉目間有些掩蓋不住的疲累。到底是年老了,精力大不如前。如此看起來,坐在上首的秦婉柔顯得更年輕一些。
她淡然地道:“我不過是受雇于段王爺,是明明白白銀貨兩訖的關(guān)系,為何要向你行禮?”
白瑤瓊氣結(jié):“燕兒,你瞧瞧你,尋的都是些什么人……”
話還沒說完,就被段離燕打斷了:“母妃,小枝是江湖中人,向來無拘無束慣了。此番她甘愿做孩兒的侍衛(wèi),是孩兒的福分?!彼f的是大實話。若不是他忽悠了孫南枝,又有蘇姐姐的關(guān)系作保,孫南枝還真不會做他的侍衛(wèi)。
這是明明白白的,要將孫南枝的位置高高抬起。秦婉柔在一旁旁觀者清。
倘若是清清白白的雇傭關(guān)系還不打緊,倘若二人動了情……
秦婉柔面上不顯,心中卻細(xì)細(xì)的盤算。方才燕兒說了,這叫做小枝的女子是江湖中人,那便是此女與京中權(quán)貴沒有關(guān)系。既沒有關(guān)系,那便是燕兒娶了她的話,也無甚用處。再瞧這姑娘,一身冷冷清清,大約是仗著一身武藝與燕兒的看重,又有這般美貌,怕是最基本的打理俗務(wù)的想法都不會有。
一番權(quán)衡下來,秦婉柔淡淡的看向?qū)O南枝:“既是侍衛(wèi),便在外頭候著罷?!?p> 段離燕卻直視自己的祖母:“祖母,小枝乃是孫兒的貼身侍衛(wèi),負(fù)責(zé)孫兒的安危,她萬萬離不得孫兒身邊半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