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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輦之下

第二十四

帝輦之下 柴門翁 4723 2022-05-20 23:53:39

    “可如果此火炮一旦加入到攻打爔朝的戰(zhàn)場時,我們的步兵只需在城墻上遠距離拉弓,射準(zhǔn)火炮上留存的機關(guān)后,火炮便會自動爆炸。”

  “所以在知道度衣門埋伏時,我們的人才會出手阻攔。”良藍終于扶著墻站起身來,灰色墻面上沾上不少其手上的血跡。

  到時候,洪清榮忍不住想到,西商那邊定會投入大量財力來建造火炮,力求用它們來轟碎爔朝堅固的城墻。

  可那被國君寄予厚望,被千辛萬苦從敵國送來的圖紙,被推到己方軍隊中的嶄新火炮。

  才是爔朝人送給西商的見面禮。

  它能讓爔朝不耗費絲毫兵卒的贏得首戰(zhàn),也能讓西商軍隊在戰(zhàn)爭開始前,就已經(jīng)死尸遍野潰不成軍。

  良藍說話間全程捂著脖頸處的傷口,現(xiàn)在就連呼吸都透露著小心翼翼。

  方才徐覆知洪清榮在恐嚇?biāo)?,所以并沒下狠手,只是割破了她脖頸與鎖骨交接處,讓其破皮留下外傷罷了。

  看來她武功高強卻沒怎么受過傷,洪清榮看著她擔(dān)憂小心的動作,私庫閣的性質(zhì)相對比度衣門還要危險,可他們對良藍精心培養(yǎng)后,卻未曾讓她經(jīng)歷真正的戰(zhàn)場。

  “你這回相信我了?”良藍微微伸頭,期待著洪清榮能把解藥給她。

  “方漸離還在你們度衣門?”洪清榮直接無視掉其懇求的目光,轉(zhuǎn)頭對徐覆低聲問到。

  徐覆聽罷搖頭:“被私庫閣接走了。”

  所以徐覆也為掩蓋私庫閣的事,借口欺騙了身為方漸離好友的她,洪清榮無奈的撇嘴。

  “我們的測試內(nèi)容,本來只是看你能不能在西商那邊周旋下去,結(jié)果你做的更好,差點叫你一鍋端了。”良藍為讓傷口不再牽扯出血,此刻如個木偶般動著嘴巴。

  “你已正式通過私庫閣的測試,我本是要講清原委接你入閣的。”良藍眼睛又冒出幽怨的神情,這些天她為解決洪清榮做的錯事,可受了不少的罪。

  洪清榮聽罷臉色甚至更差,良藍所說只能解釋部分事實,她在真話中摻假,想要繼續(xù)迷惑自己。

  “既然周旋就可以算過關(guān),又為何要來洪府威脅我,這豈不是前言不搭后語?!焙榍鍢s說罷冷著臉,當(dāng)著良藍的面把解藥收進袖口。

  良藍再顧不得傷口的崩壞,大聲喊到:“什么來威脅你,我只是受命來看你罷了!”

  只見她說完滿臉懊悔之色,對著洪清榮厚顏強笑到:“你還得辨別出我們身份才算通過,我后來忙著火炮的事,就把這茬給忘了?!?p>  所以私庫閣才會讓良藍登門拜訪,讓自己對他們真實身份有所懷疑,卻不料良藍把此事都給忘記,陰差陽錯引導(dǎo)自己誤以為私庫閣是西商叛徒。

  “不過你也沒算猜錯,大家對你還是挺認可的?!绷妓{又伸手捂著傷口,還有閑心安慰面色難看的洪清榮?!爱吘鼓侨瘴胰拥难拼_實是從西商那邊剛繳獲的,我的確誤導(dǎo)你了?!?p>  “你雖然沒猜對這其中因果,但這過程中表現(xiàn)很不錯,也算變相符合私庫閣的招人要求。”良藍說著說著便有些心虛,如果不是自己不靠譜,那她也不會這么晚才被同意入閣。

  還望她以后不要因此事給自己穿小鞋才好。

  洪清榮此刻真是五味雜陳與胸間,若自己真本分做事沒有懷疑,那就會失去加入的機會。

  而被當(dāng)成棄子扔在西商臥底那邊,其后果也不用細想,勝者邀敗者棄,私庫閣此局足以證明,他們從未把人性命放在眼里。

  洪清榮想到這茬反而輕松些,遂把心中壓著的事,隱晦的對良藍提出來:“當(dāng)初的事?”

  良藍聽罷挺起身子,面上有少見的肅穆認真,只聽她加重語氣保證到:“定終身不欺?!?p>  良藍露出掌控全局的笑容,終于不似方才那般凄慘:“這也正是我們的目標(biāo)?!?p>  “如此甚好?!焙榍鍢s把解藥給良藍服下,心下決定先去私庫閣觀察,最起碼要做到知己知彼后,再決定是否加入。

  “那從今起便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绷妓{連忙把藥丸咬碎吞下,急迫的為兩者關(guān)系做定義,滿臉都是壓力釋放后的輕松。

  她下意識的懼怕洪清榮,甚至她本人也說不清其中的原因。

  洪清榮若有所思的瞥了眼良藍,方才她十分急迫把自己拉入私庫閣,像是非常避諱自己是她對立面似的。

  “我要去見方漸離?!焙榍鍢s沉思片刻,出口對良藍試探的要求道。

  良藍點頭表示同意,對其命令的口吻下意識的接受并選擇遵從,就連本人也未曾發(fā)覺。

  洪清榮見此狀微揚眉,良藍舉動已印證自己的猜想,知快要摸透良藍性子后,她才終于稍松了心中緊繃的弦。

  “我也該回去了。”徐覆審時度勢的出言,并對洪清榮拱手告辭。

  洪清榮轉(zhuǎn)頭看向徐覆:“回去后好生休息,其他的事不急在片刻?!?p>  堆在徐覆手頭的命案又斷了線索,只見他冒出胡須茬的嘴邊動了動,卻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反駁。

  “咦?”點愁在整理那些瓶蓋時,卻突然發(fā)現(xiàn)下面壓著張空白的松江譚箋,便伸手抽拉出來。

  這些天與徐覆朝夕相處間,洪清榮凡事統(tǒng)籌兼顧的頭腦,漸漸讓徐覆認同洪清榮的想法。

  開始只是戰(zhàn)略上部署的退讓,后來是為人處世的妥協(xié)。

  甚至就在剛剛,洪清榮甚至開始試探插手徐覆的生活方式。

  徐覆可能認為這是無傷大雅的事,沒必要在這個情況下出言反駁,可凡事若有了開頭,便會逐漸沒有節(jié)制。

  洪清榮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有做塵世菩薩的覺悟,她無比渴望的變強意愿,這些年來甚至已經(jīng)融入到她骨髓中。

  望著徐覆拖著沉重的步伐緩慢離去,洪清榮又把思緒轉(zhuǎn)回私庫閣身上。

  原來從她被請到度衣門問話開始,便被迫參加了私庫閣單方面的考核中。

  在他們原定的通過目標(biāo)中,應(yīng)該是識別出私庫閣身份,并在西商那邊如魚得水,未被懷疑即算是通過。

  就是方漸離想看洪清榮到底有沒有,能從酒肉朋友變換成并肩戰(zhàn)友的本事。

  洪清榮不但從中證明了自己,還借此夾帶些小私貨,現(xiàn)在只需靜等時間的發(fā)酵。

  這也算對方漸離的變相報復(fù),洪清榮并不能忍受被人算計,這是她的傲氣,也是她的缺陷。

  洪清榮被良藍招呼來的婆子,重新梳洗干凈自己的儀表,而良藍則在旁邊靠著牢房門,找人包扎完傷口后,就像被打開話匣子般濤濤不絕,為洪清榮描述了個她非常陌生,但良藍很熟悉的方漸離。

  “私庫閣不似度衣門般,是個密不可分的整體。

  它其實就是由好幾隊人馬組成的根據(jù)地,方大哥就是我們隊的隊長?!绷妓{端著盤晶瑩的紫皮葡萄,嘴里含糊不清的為洪清榮普及道。

  “每個隊伍分工明確互不干擾,各個隊長從不碰面只對接主人,我們隊負責(zé)事務(wù)就雜了些?!?p>  “概括來說就是,朝堂下使手段的事兒,都有我們隊周旋的身影。”良藍自豪的眉飛色舞,顯然是很崇拜方漸離此人。

  “其他隊都做什么?”洪清榮被伺候著帶好玉冠,斜著眼看向大快朵頤的良藍。

  “上前線打仗的,在朝堂論國事的,在江湖中百姓里,太多了?!绷妓{找回在洪清榮這里丟失的信心,“只我們從不碰面?!?p>  沒想到方漸離在私庫閣中,如此受人推崇尊敬,但洪清榮此刻卻回想起他在度衣門時,那滿身血污傷痕的凄慘模樣。

  為了演戲全套竟能至此,方漸離還真是個……人才。

  徐覆昨日拋下她去追捕余孽時,顯然是受頗重的傷,原本深邃的眉眼腫得挺高,其余處也有許多的擦傷烏青。

  “怎么還近身搏斗了?”洪清榮細細端詳著,眼睛里的嘲笑沒有絲毫掩飾。

  “你來干嘛?”徐覆吊著胳膊,如斗敗的公雞般毫無氣焰,神情萎靡的縮在椅子上。

  “看看你是不是風(fēng)采依舊?!焙榍鍢s看著徐覆有些斑白的發(fā)邊,“這么大歲數(shù),非要逞能?!?p>  徐覆臉色有點難看,他放下手中吃下半塊的胡餅:“你有事說事,別在這大清早擺弄口舌。”

  洪清榮這才收起臉上的戲謔,微微坐正身子,把這幾日與良藍和西商有關(guān)的事,都詳細講給徐覆聽,包括她之后所要實施的計劃。

  徐覆聽完頗有些刮目相看的意味:“沒想到你這幾日竟經(jīng)歷這么多,此事也就按你說的進行,度衣門后續(xù)也會配合插手。”

  洪清榮知道徐覆定會答應(yīng),現(xiàn)在他手里調(diào)查的案子,都和西商那邊有著些聯(lián)系,她此刻相當(dāng)于給了條,相當(dāng)重要的線索給徐覆。

  “那我現(xiàn)在就去那邊碰面?!焙榍鍢s站起身來,準(zhǔn)備直接往餛飩鋪去。

  “你凡事小心。”徐覆點頭應(yīng)允,有些猶豫的說到:“先取得那邊信任再說,別的計劃先不著急?!?p>  “放心,我有分寸?!焙榍鍢s能明顯感覺到,徐覆不再像之前那般排斥自己。

  現(xiàn)在開始便是合作伙伴了,之前的恩怨是應(yīng)該一筆勾銷。

  洪清榮三人走出地牢時,正是烈陽高照的午后,外面撲面而來的暑氣與身上殘留的陰潮相互交融,使得洪清榮有種恍如隔世感。

  想來良藍怕自己再次引來衙門的追兵,才會把他二人塞進地下牢籠這種,足跡難尋的地方。

  時隔多日再見方漸離,依舊是在那個二人常去的,品茶論道的私人宅邸內(nèi)。

  只不過往常喜穿儒雅學(xué)士長袍的知己兄弟,已搖身變成身穿飛蟒服的私庫閣隊長。

  “方兄?!焙榍鍢s拱手做揖禮,臉上蒼白也早被擦摸脂粉掩蓋干凈,仿佛依舊是那個在商場擺弄手段,金尊玉貴養(yǎng)大的公子哥。

  方漸離笑露出自己的虎牙,像得了珍寶后的滿足感:“說的不準(zhǔn),饒你再細品下?!?p>  “不用?!焙榍鍢s也微微笑到,似有成竹在胸:“方兄早知我嘴刁的很,這茶大可不必品二次?!?p>  “那次是在蘊意樓喝的,小樓老板茶逢知己起雅興,不惜糟蹋這水也要拿它泡來待客?!狈綕u離有著內(nèi)勾外翹的丹鳳眼,因此刻笑的歡暢,濃密的睫毛幾乎覆蓋了眼睛,遮住他黑白分明的瞳孔。

  “那次倒可惜他手里的珠蘭大方,好好的香氣被沖撞了干凈。”洪清榮頗有些遺憾,好茶難尋,遇見了便是機緣。

  洪清榮把聞香杯放回紫檀透雕荷葉的桌案,“也可惜烹茶的凈手,也要開始攪弄污水了。”

  方漸離笑意僵在臉上,“世人出生時便沾著生母的血,怎么才算得上干凈?!?p>  “是小弟眼拙,看不穿方兄這身飛蟒服。”洪清榮抬起眸子,語氣淡薄生冷。

  “洪清榮。”方漸離聲音沾上些薄怒:“是非成敗你比我清楚,你若真是個為點小破磨難,就淡泊名利的性子,現(xiàn)在走便是了,何必拿捏話語。”

  “現(xiàn)在倒做出這生分模樣,還在喝我的茶前,你倒是精明能干,好處全被你占去了。”方漸離說著竟消了火氣,甚至還有心情揶揄她。

  洪清榮滿不在乎的聳肩道:“我正氣著呢,哪能讓你有喝茶的悠閑?!?p>  方漸離頗為無奈的揉著額邊,最終還是嘆著氣坐到蒲團上,為洪清榮面前的空盞添茶。

  “歡迎加入私庫閣?!狈綕u離聲音帶著絲難以分辨的感情。

  “你不愿意我加入私庫閣。”洪清榮敏銳的捕捉到他瞬息的轉(zhuǎn)變,并憑借著多年的交情,準(zhǔn)確的解讀出來。

  被猜中心思后也不惱,方漸離反而笑嘻嘻的看向洪清榮:“知我者你也?!?p>  洪清榮毫不留情的抖落著被惡心到的雞皮疙瘩,“廢話,趕緊說你廢這么大勁,到底要我解決什么?!?p>  “私庫閣太危險,本來不打算讓你接觸?!比舨皇巧磉吙尚湃沃斯焉?,他絕不會拉洪清榮入水,方漸離收起笑容滿面,帶著些懇請說到:“但是我現(xiàn)在需要你幫忙?!?p>  “聽說度衣門最近被人追著尾巴挑釁,短短幾日便有三人被殺害。”方漸離目光從溫和,逐漸轉(zhuǎn)變成銳利,他冷聲說到。

  “國子監(jiān)司機業(yè),康義大人?!狈綕u離把茶盞肚輕磕在桌沿邊,發(fā)出聲清越的脆響。

  “他勢必要對此事負責(zé)?!狈綕u離并未明說,但其意已十分明顯,他要讓洪清榮設(shè)法把這位大人,拉下馬來成為此事的替罪羊。

  “這管理學(xué)士的文人,怎會礙著你的眼?!焙榍鍢s并未立刻答應(yīng),有些狐疑的問到:“度衣門慘案是你做的?”

  方漸離眼神晦澀的搖頭否認,聲稱自己也不知情,但卻需要借此事鏟除些異己。

  “此人極其可惡,憑借他在爔朝文人心中地位頗重,便借此煽動文人騷客,大肆詆毀當(dāng)今圣上,沉迷仙道荒廢朝政?!狈綕u離面無表情的說著忠君之詞。

  “所以他必須有別有用心的陰謀,皇家需要這個‘陰謀’被公之于眾。”洪清榮接過話茬,心不在焉的低聲補充道,“但康義說的沒錯。”

  “他有錯。”方漸離放下手中杯盞,面上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道:“爔朝現(xiàn)在腹背受敵,西商洛國虎視眈眈,我們現(xiàn)在需要的是位勵精圖治,生龍活虎的皇帝?!?p>  “如果現(xiàn)在皇帝退位新皇登基,必定朝局動蕩人心叵測,那時的爔朝便如同竹籠漏洞百出,盛不住這清水?!?p>  “但我為什么要這么做。”洪清榮盯著方漸離的眼睛,輕啟朱唇詢問道。

  “我手里空著個府檢校的職位,雖論不上品階官位,但我知道它對你的意義?!?p>  方漸離勾起嘴角的弧度,正好托起他臉上那對酒窩,他天生長得少年氣,卻又配著雙燦如春華的鳳眼,活脫脫像個純真懵懂卻天性狡詐的幼狐貍崽。

  洪清榮聽罷撇著嘴挑眉,洪族人要想求個官職,都要經(jīng)過洪立洵的同意后,才能走仕途這條路。

  偏他又是個老古董,老規(guī)矩加上陳腐思想,使得洪清榮這個商賈的閨閣女子,對仕途連指染之心都不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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