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分晉的故事,算是讓林景清相信了太子的說辭。而桌子上足足四箱金幣,讓她覺得有必要和這位太子交談一番。
“這里安全么?”
“這里是整個烏魯克最安全的地方,當(dāng)然,除了南山之外。”王太子請她坐下,奉上一杯酒說:“不知道林小姐進城,是幫助林先生辦事呢?還是……來體驗生活的?”
看著這杯酒,還有下人端上來的烤肉大餐,林景清卻出乎意料的沒能提起任何的胃口。她餓么?當(dāng)然,在一天沒能吃東西,連帶激戰(zhàn)了足足幾分鐘之后,她只是餓得感覺頭頂冒煙??删退闶沁@么惡,當(dāng)她看見那被木柴炙烤的焦黑的骨頭,肉香伴隨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在這盤子上面繚繞,更不用說那杯酒,那就比鮮血還要通紅,恍惚間不知道是來自于那個精美的瓶子,還是自己的雙手。
她只是感覺到極其強烈的惡心,特別是那白色的肥肉,讓她差點沒能吐出來。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吃點東西,哪怕是為了從這個男人嘴中套話,她也必須要裝模作樣的吃一點。
她忽然理解父親是什么感覺了,拿起那把鑲嵌滿黃金和寶石的小刀,從最枯瘦干柴的地方切開一小塊肉。思慮再三,她勉強將這塊肉塞進嘴里,王太子這才算安下了半塊心。
“我需要參加恩奇都小姐的舞會、餐會、酒會之類的,我不知道名字,但我知道就在明天晚上。”她敏銳的隱去了自己真實的目的,只是說:“我單知道要參加需要打點上下,這才來打擂臺。”
王太子明顯想的更多,他不知道林景清生長在一個溫室一樣的環(huán)境,但他知道父親請求林先生給自己上過課,推斷一個人的目的的時候,必須要從對方的立場、行為和他們能夠伸張的利益入手。
林景清在這拳場大鬧了一場,這是行為本身,要錢?林先生一張掛毯就能換等重量的黃金,他不相信這個說辭。
作為千里王畿之內(nèi)唯一的封主,一百七十里豐饒南山的主人,林先生的神秘幾乎滲透到了每一個方面。甚至于他從不知道林先生是有孩子的,若不是這位如此相像,只怕……
不對,時機不對。
“明天是阿卡德王國大使館召開一次招待會的日子,這一點的確沒錯。”他裝模作樣的點點頭,說:“可恩奇都一家會不會出席,這就不是我能夠知道的了?!?p> “我需要進入這招待會的方法,不管你是誰,如果你能夠分享這個方法的話,這些錢我都可以給你?!?p> “不,林小姐,金錢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具價值的東西,我從來不愿意和親近的人談?wù)摻疱X的話題,因為永遠(yuǎn)有比金錢更值得我重視的東西。”他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無數(shù)的利益糾葛讓他做出了一個決定:“林小姐,我可以帶你進入這招待會,其中的關(guān)節(jié)我來幫你打通?!?p> “代價呢?”林景清伸出鮮血干涸的手,淡定的說:“你不要錢,而其他的我不能給,你也不能要?!?p> “我絕沒有那個意思,我對您和您的家庭,抱有十二萬分的敬意??墒??!彼f:“我要你明天出席這酒會的時候,可以用自己的真名,穿上合適的華服?!?p> “……我已經(jīng)沒有隱匿姓名的資格了。”她剛剛奪走了將近二百人的生命,鮮血從她的靈魂之中流出,她渾身上下,再沒有一寸純潔。她只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那種黑紅的鎖鏈所籠罩,而這種束縛,將會陪伴自己今后生命的每一天,直到永遠(yuǎn)。
“我可以認(rèn)為是……你答應(yīng)了我的條件?”
“我們什么時候見面?!?p> “您一定能找得到阿卡德大使館,而在大使館對面有一個花園,我們可以在花園之中見。”王太子也沒有猶豫,但還是說:“小姐背后的那個長條布包,最好還是不要攜帶?!?p> “我明白了,明天見?!?p> 四箱黃金就這么讓她找了個運輸背包,兩兩一疊的扛在了背上,隨后仿佛沒有重量一樣的離開了拳場,只留下了面面相覷的王太子和老板。
“一枚金幣是金四銅六,重量足有一兩半。一箱足有五百枚金幣,就是七百五十兩,七十五斤?!崩习宀桓蚁嘈诺乃愕剑骸八南浣饚攀侨俳?,至少要四個壯漢才能背走?!?p> “奇人到處都有,錢我會讓宮里還給你的?!?p> 花開兩表各拔一支,林景溟覺得自己是真孫子,從山上下來之后,就已經(jīng)開始有些后悔自己離開家庭的決定了。
可當(dāng)他走到那個公園,看見坐在長椅上,手上捧著一本書的身影,他的心頓時就堅定了起來。林景溟從離開家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死了,他現(xiàn)在是阿克琉斯,將死之人,也只能是阿克琉斯。
他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
“吉雅,你又在看書了?!彼麑⒂蜔裟闷饋恚七M一點說:“在這么昏暗的地方看書,你的眼疾會加重的?!?p> “我總覺得我天生就是要學(xué)習(xí)的,阿克琉斯?!奔判χ痤^來,她不是什么恩奇都家的小姐,也不是什么貴族女孩子,她的手上布滿了做工時候的傷痕,她的臉上還有太陽灼燒后的斑點,她也絕沒有超過常人的美麗。
但景溟愛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子,讓景溟已經(jīng)下定決心,與她共同面對今后的一切風(fēng)浪。
“這是什么?”
“這是《郭嘉與葛明》,我可是求了三支部的人很久,才將這本書借來的?!彼难凵裆踔炼疾惠p易的離開這本書上的文字,只是說:“我的小戰(zhàn)士,你真的應(yīng)該好好看看,這本書為什么會被我們的組織奉為圭臬。三支部如此重視這本書,是有他們的原因的,今天我才理解?!?p> “在公園里面?看這種書?”
景溟有些緊張的看著四周,發(fā)現(xiàn)雖然有巡警路過,卻沒有人在意一個女孩子手中的書本?;蛘哒f在他們看來,女人認(rèn)字就足夠奇怪,如果連女人也懂得思考,那除非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他們可足夠自信于自己的自負(fù),認(rèn)為我們必須要在陰暗的角落才能生存,卻想不到我們就坐在這個城市,壓迫者與剝削者的正中央,來審視我們的國家?!?p> 老天爺,這樣有勇氣的姑娘,為什么會和我相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