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神甫猙獰笑著,不斷發(fā)出嘲諷的笑聲。這就是招惹月影教會的下場,你比我強又如何?最后還不是要死。
程泗等人本還想慶幸敵人被打倒,結(jié)果突然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儀式。他們的情緒在短暫驚喜后,又如同坐過山車般直沖而下,跌宕起伏。
李時站起身,看著周圍變幻神秘的儀陣,神情凝重。
見李時神情不好,夜刀內(nèi)心不禁犯怵。強大的病人也沒有辦法了嗎?這該如何是好。
與夜刀的擔憂相反,李時并不是因為破局無望而神色凝重,而是他越看越覺得這個儀陣非常眼熟。
對了!這不就是血影會那天用出的儀式嗎?
也難怪李時覺得眼熟,怎么昨天晚上的表演在今天又來了一波經(jīng)典復刻?
當時李時也以為自己要被獻祭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獻祭的是邪教徒自己。按照這個來推測,這個儀式并不是隨意獻祭儀陣的人,而是有篩選條件的,至于篩選條件是什么,他暫時還沒有思路。
“你不會以為,這個儀式真的會獻祭所有人?”李時腳踩著紅袍神甫,玩味地說。摧毀這種自信的人的希望,也是一種樂趣。
紅袍神甫聽此笑聲更加猖狂,“你不會怕了吧!你要當鴕鳥,我可不介意。哈哈哈!”
“鴕鳥是你吧?!崩顣r淡淡說,絲毫沒有露怯,“你身為月影教會的紅袍神甫,又怎么會不了解。你認為,一個范圍如此大,沒有一點儀式材料的獻祭儀式,可能存在嗎?”
李時繼續(xù)說:“要么這個儀式是假的,要么,是有人在充當儀式材料?!?p> 在紅袍神甫聽來,李時的話震耳欲聾,徹底擊碎了他的信心,放大了他的懷疑。
是啊,他也不是沒有學習過儀式,執(zhí)行的儀式也得有十次以上了。按照經(jīng)驗規(guī)律來說,每個儀式都會有它固定的咒語,儀陣,施法材料和目的。
而一個能夠獻祭如此大范圍內(nèi)的所有生物的儀式,竟然沒有看到一點施法材料。
紅袍神甫越思索就越懷疑,他越來越相信李時的說法了:他們就是儀式的材料,月影教會欺騙了他。
“呵?!奔t袍神甫似悲哀得冷呵一聲,雙手張開,躺平在地面,望著天空繁星無言。
李時問:“你不憤怒嗎?”
“憤怒?我早就將我的一生奉獻給神靈,教會是神靈在人間的使者,他們想讓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被欺騙那又如何?!?p> 李時沉默以對,他轉(zhuǎn)身抬起葉菱,招呼著呆若木雞的眾人:“還傻愣著干什么,走吧?!?p> 沒意思,很沒有意思。他想要的不是這種虔誠,他渴望的是破滅。
在儀式的紅光彌漫中,李時帶著眾人離去。早已注定要被獻祭的紅袍神甫和邪教徒們,在儀式中慢慢消散。
回城的車上,只有司機、主管雷桐和李時三人。其余賞金獵人因為受重傷被直接送去醫(yī)院。
“病人先生,我都聽程泗說了,你一個人就擊敗了詭異和月影教會的紅袍神甫,實在是厲害??!”雷桐主管一路上不斷找著話題。
李時眼神望著窗外行人,不咸不淡地回道:“過獎了?!?p> “任務已經(jīng)完成了,獎勵呢?”李時說。
“已經(jīng)發(fā)放到您的黃金卡上了,在原基礎獎勵上翻了一倍??偣彩鞘f聯(lián)邦幣和兩百積分?!?p> 這次任務的獎勵可謂是讓黃金樓大出血,兩百積分就算是一名黃金獵人也得要足足半年的時間才有可能掙到這個數(shù)目。
但李時并沒有在意,點點頭。
沉默了一會,雷桐又說:“病人先生,我們黃金樓這邊有個特殊獵人的合同,能讓您在接取任務時的分成更高,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沒興趣?!崩顣r干脆道。這樣的合同無非是想要留住他,但李時的能力特性決定他短時間內(nèi)肯定不會放棄賞金獵人這一身份。
雖然這樣的合同能分成更多,但想必肯定會對任務有更多的要求。李時目前對那些邪教組織更感興趣。
“要不我給您細細講下,這個合同......”雷桐主管還想挽留下李時,黃金樓的樓主直接向他下令要盡全力拉攏李時,最好能讓李時與黃金樓徹底綁定。
但李時并不想聽這些廢話,說:“讓我靜一靜,謝謝?!?p> “哦。好的好的,不打擾您了?!崩淄┲鞴軐擂蔚剞D(zhuǎn)回身。
此刻車窗外是繁鬧的娛樂中心,轟鳴聲、哨聲、斗毆聲、發(fā)狂聲等等各種噪音響起。李時向上看去,是高聳的混凝土建筑,它們遮蔽了黑夜星幕,像關住人類的四角牢籠。
再往前開進,車回到了綠化區(qū),回到了地下城黃金樓。李時也按往常般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這次他沒有心情接著逛平民區(qū),盡管這次任務確實有趣,但那隱藏在陰影中的雙眼始終給他很大的壓迫力。
他不怕和詭異決斗,但他怕人類的陰謀。
月影教會到底在圖謀什么?
短短兩天,他經(jīng)歷了血影會的獻祭,商城的平民獻祭,暗影會的獻祭。
按照蟑螂定理,當你頻繁看到惡心的蟑螂,就說明你的家里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大窩的蟑螂。
更何況這里還是中央城!整個聯(lián)邦經(jīng)濟最繁華軍事最強大的城市!獻祭儀式竟然能夠頻繁出現(xiàn),這很不合理。
月影教會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在聯(lián)邦眼皮子底下跳舞,騎在老虎頭上拉屎。它們到底是有怎樣的底氣才敢這么做?
這時,李時想起他在調(diào)查局情報中看到的一段內(nèi)容:“月影教會在全聯(lián)邦十幾座城市造成巨大破壞,造成平民傷亡無數(shù),是聯(lián)邦的首要剿滅目標”
李時想著想著,從床上蹦起來,拿起智能面板,一番搜索。
在千度的搜索引擎中,最近七天關于邪教組織的新聞是越來越多,幾乎每座城市都存在這個問題。但當李時試圖在千度上搜查“月影教會”時,奇妙的事情發(fā)生了,竟然沒有一點信息,全是毫不相干的新聞。
李時有了靈感。
結(jié)合調(diào)查局的情報,以及聯(lián)邦對消息的封鎖。李時靈光一閃,他的直覺告訴他:聯(lián)邦并不想徹底消滅月影教會!
當李時產(chǎn)生這個想法,他先是下意識地否定自己。但他思索著腦海中的種種疑點,又認為自己的直覺可能是正確的。
假設聯(lián)邦想徹底消滅月影教會。他們應該做的是宣傳月影教會的邪惡,警惕各大城市防范月影教會的滲透。
接著聯(lián)邦要深挖每一件關于月影教會的事情,刨地三尺挖出月影教會的駐點等信息,爭取用大火力一網(wǎng)打盡。
這是聯(lián)邦對付邪教組織的一貫操作。
可聯(lián)邦在面對月影教會時的做法完全不符合一貫操作。
他們強力封鎖信息,不讓世人知道這一組織;他們沒有或是沒能大力打擊月影教會,導致中央城連續(xù)兩天出現(xiàn)三次獻祭儀式。
想到這里,李時對自己的直覺,聯(lián)邦并不想徹底消滅月影教會,相信七成八成。除非有更離譜的事實才能推翻這一猜測。
李時又回憶到可疑的一點,他早早就有所懷疑的點,為什么調(diào)查局在所給的信息的末尾提醒他,商城的儀式幕后黑手是月影教會?
他的A小隊一向是對付詭異,從來沒有主動接受過邪教組織的任務,按理說楊局長是沒有必要提醒他的。
而楊經(jīng)武特意提醒了他,讓他能夠接觸到月影教會的情報。以他和楊經(jīng)武的交情,李時懷疑,楊局長是為了讓他做什么。
讓他去消滅月影教會?以楊經(jīng)武對他的信任,恐怕真有可能。
李時躺回柔軟的床上,喃喃自語:“月影教會,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p> 可以確定,三者在看不見的領域暗暗角力。
“啊——我困了,睡了?!崩顣r打了個哈欠,而后蓋好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又是尋常的一個早上,李時準時到達調(diào)查局打卡上班。昨天他翹了下午的班,工資可是扣了一半。定個小目標,準時上下班,然后直接回家。
“早?!崩顣r走進辦公室,對新乾宇打個招呼。
新人總是喜歡早到,不知道準時上下班的幸福。
“???早?!毙虑钜粫r沒反應過來,生硬地回應。這應該是他不知道的古代禮儀。
自從他昨晚奮筆疾書,加班整整兩個小時才完成《名人名言名句》的抄寫。他推測,李時隊長應該是個古文學的狂熱愛好者和忠實的踐行者?,F(xiàn)在這聲“早”更讓他堅定自己的猜測。
李時坐到座位上,向新乾宇道:“抄完了嗎?”
新乾宇遞過去一本筆記本,自信滿滿地說:“抄完了,您盡管問?!?p>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這句話的意思?!?p> 新乾宇大聲道:“意思是人終究免不了一死,但死的價值不同,有的人的死比泰山還重,有的人的死比鴻毛還輕?!?p> 這句古話非常貼合新乾宇的想法,人的價值是不同的。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這句話怎么解釋?!?p> 新乾宇想了想,有些別扭地開口說:“愛別人的人,別人也永遠愛他;尊敬別人的人,別人也永遠尊敬他?!?p> 對于新乾宇而言,說出這句話就像是說自己是傻子般羞恥。這句話很讓他別扭,在這個時代,怎么可能會“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李時問最后一個問題:“你抄完這些,有什么感觸嗎?”
“有。古人的一些思想很偉大,對現(xiàn)在的人有很大的啟發(fā)。另一些落后的思想也對我們起驚醒作用。”新乾宇說出了他的真實想法,自己說的中肯一點,辯證一點,肯定沒有問題。
但李時想聽到的答案不是這個,他搖搖頭,說:“你錯的很離譜?!?p> “為什么?”
李時沒有解答新乾宇的疑惑,而是問:“薯片的論文有思路了嗎?”
此話一出,新乾宇渾身打了個激靈,面容逐漸苦澀。
在回到家中時,他有思考過,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方向,又是足足一個小時的折磨,他依舊完全沒有思路。
李時看見新乾宇憋紅的臉,知道他沒有思路。李時沉默,思索許久,問:
“之前你為什么不肯在室內(nèi)吸煙?”
李時回到他最初考驗新乾宇的時候,既然新乾宇與常人的反應有所不同,必然有可以塑造的點。
新乾聽到李時的問題,短暫驚訝后,答:
“當時就想著,有規(guī)矩就不要輕易去違反?!?p> “又為什么,我用‘物理的方式’考驗你時,你還能保持冷靜?”
“...”新乾宇突然沉默了。
李時靜靜地看著他,等待一個答案,哪怕不算答案。
過了會,新乾宇緩緩開口,聲音沉重:
“兩年前,我還沒參加調(diào)查局培訓時,家里遭遇了詭異,父母死了?!?p> “是我害死我父母的。我沒有遵守規(guī)矩,將自己被選上調(diào)查局培訓名單的事告訴了身邊人?!?p> “結(jié)果是我被邪教組織盯上了,詭異闖進了家里?!?p> “那一刻,爸媽的眼神,不再是驕傲和欣喜,而是憤怒和恐慌,他們逃避著,質(zhì)問著。
最后,我憑借高超的身手撐到調(diào)查局的救援,爸媽他們卻永遠不在了?!?p> 這些是新乾宇的回憶,接下來,他給出了問題的答案:
“在你扇我巴掌的那一刻,其實我很憤怒。但你那一巴掌,扇在我的左臉上,和父親一模一樣。我突然看到父親責怪我的憤怒眼神,看到母親死前的絕望神情?!?p> 新乾宇說到激動處,雙手握拳,青筋暴起。
“你知道嗎!就那一眼,我就像掉進冰冷刺骨的深海,所有的憤怒都消失了。一種直擊靈魂的情緒將我擊倒,而我完全不認識這種情緒,只感覺心很痛,發(fā)自靈魂肉體的痛?!?p> “有些規(guī)矩必須要遵守,不只是為了自己!”
像是發(fā)泄完了,新乾宇又苦笑道:
“諷刺的是,要不是您那一巴掌,我怕是會永遠忘了這些事情。就像現(xiàn)在,我再也記不起我當時失去父母的感受了...”
新乾宇沉默了。李時聽罷也沉默著。這是一個悲傷但又可憐的故事。
想了很久,李時打破沉寂,說:
“你剛才說‘有些規(guī)矩必須遵守,不只是為了自己’?!?p> 新乾宇點點頭,低頭不語。
“帶著你說的這句話,去寫那篇論文。”
新乾宇猛地抬頭看向李時,瞳孔震動。
他似乎想通了點什么?,F(xiàn)在他要做的,就是一點點把這個通道給鑿穿。
新乾宇當即奔回位置,抄起紙張,奮筆疾書。
他忘了父母的痛苦,忘了死亡的悲傷,忘了過去的家?!白袷匾?guī)矩”成了他關于過去的唯一記憶,他不能再次失去了!
新乾宇找到了“不只為自己”的過去,這就像黑夜中的一道微弱的光,在將要熄滅之時,照清前進的方向。只要他繼續(xù)摸索下去,就能論證:為什么我們不能“整點薯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