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偽
“西平城的人來了!”
不知是誰放聲大叫。
這一聲叫喊讓那些火把尋找到了方向,紛紛朝著部落入口處撲了過來。
在濃郁火光的照射下,一張張獰惡的面孔顯現出來。
部落里跑出一些靈猿,攔在了入口處。
帶頭的是一只體格強壯的靈猿,脖子上掛著一枚狼牙,手里拿著一桿銹跡斑斑的長槍。
這身裝扮,必是族長無疑。
陳水根站在族長身邊,偷偷的瞥了一眼王然和白長生。
當它抬頭望著眼前黑壓壓的一片,臉色變得煞白,兩腿止不住的顫抖。
西平城這次來了少說百來號人,擺在部落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一,把部落所有的資源上繳,二,死路一條。
“族長?怎么辦?”
眾靈猿將目光對向它們的頭。
“還能怎么辦,只能祈禱馮家給我們留一條活路?!?p> 族長神色黯淡,苦笑一聲。
而站在一旁的王然卻暗道疑惑。
因為來的并不是馮家的修煉者,而是一群穿著人類服飾的靈猿。
“怎么都是靈猿一族?馮家的修煉者呢?”
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搜刮資源這種粗活,你覺得馮家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煉者會親自出面?為了便于管理,六大家族收攏了一大批靈猿族的走狗,還給它們起名叫“偽人類”。一旦六大家族的人離開秘境,這群“偽人類”就成了最高統(tǒng)治者?!?p> 白長生回道。
“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p> 王然點了點頭。
哪個種族都不缺叛徒走狗。就好比在抗戰(zhàn)時期,那些四處搜刮民脂民膏的,不都是那群披著狗皮的偽軍?
西平城這頭,數百人的隊伍開始擴散,逐步將部落整個包圍起來。
明晃晃的火把連成一片,宛如一條首尾相銜的火龍。
王然放眼望去,見這些偽人類身下的坐騎,長的各不相同。
有騎獨角馬的,有騎盤羊的,最奇葩的一個居然騎著一頭野豬。
那粉紅敦實,扭來扭去的屁股,實在晃眼。
“好肥美的豬屁股?!?p> 王然感慨一聲。
這年頭,連豬都能當坐騎?
騎豬的那位便是一幫偽人類的頭領。長相陰柔,全身的毛都被剃光光了。背著一把金色大彎弓,腰上的箭筒里排列著幾支拇指粗細的長箭。
頭領帶著十幾個偽人類堵住了出路,距離部落入口不足百步,而王然與白長生正好夾在兩方之間。
這些偽人類圍而不攻,見有靈猿逃出,也只是攆回去。沒有動手傷害,也沒有私下搶奪,有組織有紀律。
“一晃又是兩百年,上繳的物資準備的怎么樣?人家二狗子部落可是一樣不落的交完了,這一片區(qū)域,只剩下你們一個部落了。”
偽人類的頭領掃了眼攔在入口的眾多靈猿,繼續(xù)道:“按人頭算,每一個該繳納價值十枚靈玉的資源。不管是靈藥也好,稀奇古怪的寶物也罷??傊?,今日不繳齊,缺多少人頭的量,我就殺多少人?!?p> 說著,它取下后背上的金色彎弓,從容不迫的把玩起來。
它不急,作為一個有深度的偽人類,最不缺的就是時間。搜刮只是次要的,享受搜刮的過程才是主要的。
另一邊,部落的靈猿們已經亂了。
它們很慌張,因為根本湊不齊那么多的資源。
“金不換大人,這次為何要繳納這么多?以前可都是八枚左右???”
族長對著偽人類的頭領畢恭畢敬道。
“這是上面的意思,我就一個辦事的,我怎么知道?這么說,你們是湊不齊嘍?”
金不換拉了拉弓弦,陰鷙地笑道。
只見它身形一躍,輕盈的落到相隔數十米遠的石堆上。
“大人誤會了,我只是想,能不能寬限些日子?”
族長忐忑道。
它將長槍豎立在胸前,做好了防御姿勢。
如果偽人類當真要屠戮部落,它也只能丟棄子民,盡力突圍出去。日后尋找機會,再報仇雪恨。
金不換從腰間抽出一支箭,緩緩的搭在金弓上。
“寬限些日子?可以,那就寬限到死吧!”
只見它似笑非笑的面孔陡然一冷。
“咻——”
張弓,箭出。
鋒利的箭頭在濃濃夜色中散發(fā)著寒光。
族長只覺頭皮一陣發(fā)麻,來不及多想,手中長槍猛的朝著正前方劈去。
箭頭與槍頭相撞。
火花四射。
巨大的力道瞬間將它掀翻。
它的兩條胳膊如同被千斤巨石砸下,強烈的刺痛感讓它兩手一松,手中長槍倒飛出去,直挺挺的插進部落入口的一棵枯樹干中。
族長癱在地上,兩只手臂出現密密麻麻的裂痕,大量的血珠子不斷往外滲出。
“族長!”
陳水根帶著幾只靈猿急忙圍了上去。
“沒事,死不了?!?p> 見族人們緊張的面容,族長淡然一笑。
只不過它的眼底多了一抹絕望。
今晚,怕是在劫難逃了。
“畜生!你們這群走狗!不得好死!”
陳水根見金不換囂張的模樣,頓時怒火中燒,破口大罵。
其他靈猿見此,急忙捂住它的嘴。
金不換聽著肆無忌憚的謾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眸子里閃過濃烈的殺機。
它再一次張弓搭箭,金色的弓臂彎曲到最大。
長箭射出。
這一次,它用了十成的力道。
聽到破空聲響,眾靈猿臉色嘩變,心生絕望。連族長都抵擋不了,更別說是它們了。
陳水根慌忙擋在族長身前。
它閉上眼,已經預料到自己會是什么下場。
可是等了半天,都不見身體有任何痛覺。它緩緩的睜開眼,看著前方,神色逐漸變得呆滯,像是見了鬼一般。
當然,見了鬼的可不止是它。
族長歪著頭,凝望著正前方的黑暗,滿臉的不可置信。在它的眼里,顯現出這樣一幅詭異的畫面。
只見一個瘦弱的小黑猿站立在那兒,在黑猿的兩指之間,捏著一支長箭。
如果不是切身實際的感受到身上傳來的痛感,它都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怎么可能!”
陳水根拉長了臉,驚呼道。它抬起手,擦了擦毛臉上的水漬。
王然瞇著眼,指尖在箭頭處來回的摩挲。鋒利的箭頭喪失了光澤,輕輕一捏,變了形狀。
他本以為接住這支箭要花費很大的力氣,可實際效果,卻差強人意,好比接了一片樹葉。
其實,早在第一支箭射出的時候,他便用靈力減緩了長箭的力道??上В€是差點要了那位族長的性命。
“你是誰!”
金不換愕然道。它握緊著金弓,另一只手悄然放在了箭筒處。
能夠如此輕松的接住十層力道的箭矢,說明此靈猿的修為不在它之下。萬一爭斗起來,它必須先發(fā)制人,才能有勝出的機會。
早前,它便注意到了一黑一白兩只靈猿。但并未放在心上。
“我是誰?”
王然斜視著金不換,坦然道:“我就是只普普通通的小靈猿。”
“哈哈哈哈……你它媽的在逗我?”
金不換尖細的笑聲戛然而止,厲聲道:“膽子不??!為何要接我的箭?”
“啪——”
王然松開兩指,長箭掉落在地。
他看向金不換,仔細的端詳著,片刻,開口道:“因為你有病?!?p> 一群手下的視線紛紛落向金不換,眼里持有懷疑的目光。
有些純粹是看熱鬧,難得見頭領出一次洋相,自然要好好的觀摩。
金不換臉色漲紅,氣惱不已。
沒想到這臭小子居然還有心情調侃它。
“找死!”
它迅疾的射出一只箭,箭頭上冒著綠油油的熒光。
這是一種極為厲害的毒藥,沾之即死。乃是馮家的修煉者給它的,專門用來對付靈猿。
見著王然依舊豎起兩根手指接住了長箭,金不換眼中閃過一絲狠毒。它相信,這家伙肯定會暴斃而亡。
“味道不錯?!?p> 王然伸出舌頭,舔了舔箭頭,由衷的贊嘆道。
修煉者,百毒不侵。
普通的毒藥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效果。
“你……你……”
金不換驚顫著,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毒的厲害,它是見識過的,縱然是那些旋照后期的靈猿也經不住一時三刻。
而眼前的小黑猿居然還……舔了舔!
怪物!妖孽!它心里閃過無數個詞來。
王然再次把手里的長箭扔在地上,看著臉色發(fā)白的金不換,緩緩道:“身體干瘦,毫無活力。臉部失血,嘴唇干裂,毛發(fā)脫落。你這是典型的氣虛,血虛,腎虛?!?p> 一眾手下立刻顯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
“我腎好的很!”
金不換氣急敗壞。
它揚起弓,連續(xù)射出三箭。
每一箭都是十層的力道。
這一次,王然干脆不接了,側過身,輕松的避開三支利箭。
“脾氣暴躁,眼角充血,鼻首腫大,耳垂發(fā)紫。病的不輕,算了算了,沒幾日可活了。”
王然擺了擺爪子,淡然道:“與其痛苦的死去,不如讓我來幫幫你。”
“大言不慚!”
金不換冷哼一聲。
它聽出了話中的意思。
想要殺它?不是件容易的事。
它可是旋照后期大圓滿的境界,即便是遇到那些開光期的靈猿,也有逃跑的余力。
再說了,即便是開光期的靈猿,也要對它畢恭畢敬。敢動它,便是挑戰(zhàn)馮家的權威!而下場,就是滅族!
王然正欲動手,卻聽見一聲震天的哀嚎。不知何時,一只老靈猿抱著渾身是血的族長,嚎啕大哭。
族長臉一黑,自己這還沒死呢,怎么哭的跟吊喪一樣?
“天殺的白長生!天殺的白長生!”
“當初你爹非要去招惹馮家,現在又是你個小雜種!”
“害人精!把我們部落糟踐的還不夠?”
老靈猿一邊哭著,一邊指著白毛靈猿咒罵。
“它是白長生?”
部落的靈猿們瞬間炸開了鍋。
“怪不得看著那么熟悉?!?p> “什么!害人精回來了?”
“......”
一時間,群情激憤。
“混賬!說的什么話!”
族長怒而動手,猛扇了老靈猿一巴掌。
如今的情況,它是看的明明白白。
雖然它也憎恨白長生,但現在,唯有白長生才能救部落,它可不能讓這老家伙瞎帶了節(jié)奏。
耳光響亮而清脆。
老靈猿捂著臉巴,懵了。
周圍嚷嚷的靈猿們也愣住了。
四周一下子陷入了寂靜。
金不換斜著眼看向白長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原來是白熊的兒子,怪不得,找了這么厲害的幫手,莫非想重新走上你爹的那條老路?”
它見白長生臉色平靜,繼續(xù)道:“當初這群族人活生生的燒死了你的娘親,按理說,它們可都是你的仇人。殺親之仇,你還幫它們?賤不賤吶?要不跟在我后頭,我保你一生無憂。”
“不錯,是有點賤?!?p> 白長生聳了聳肩。
它思量了一會兒,便問道:“聽你口氣,似乎認識我爹?”
“何止認識,老熟人了。你爹的尸體至今還掛在西平城的城頭上,供人瞻仰。怎樣?只要你跟著我,我可以向馮家求個情,讓你收個尸。但報仇的話,我勸你還是別想了。”
金不換循循誘導道。
它見忽悠沒什么起色,轉頭又對著王然勸說道:“小子,我看你年紀輕輕,實力不錯,倒不如跟著我混。你跟著那家伙,就是跟馮家作對,注定死路一條。”
“對不起,我不跟有病的人玩?!?p> 王然搖了搖頭道。
他撇著嘴,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真當他是剛入世的小白兔嗎?說騙就騙?靈猿到底是靈猿,智慧與人相比,還是差了些。
“你!”
接二連三的戲耍,讓金不換憤怒到了極點。它舉起手里的金弓,猛的運氣,朝著王然飛劈而去。
它的速度迅疾,和射出的箭矢一般快。
“可憐,腎虛的家伙。”
王然微微嘆氣。
在普通人眼里,金不換的速度確實夠快,但在他眼里,卻慢如蝸牛。
人類的修煉者與天生就會修行的靈猿族相比。
一個上升到了神識靈體,一個還停留在肉眼凡胎。
兩者差距之大,隔著一條天塹鴻溝。
同等的境界,人類完全可以碾壓靈猿。
金不換手里的金色大弓已近至頭頂。
王然運轉靈力,手腕一轉,手掌對著金弓的弓臂拍去。
金不換大喜,此舉在它看來無異于找死。
脆弱的手掌怎么能和堅硬的神兵相抗衡?
“砰——”
沉悶的撞擊聲。
金色的弓臂斷裂,一寸一寸的崩碎。
反觀毛茸茸的黑色手掌,完好無損。
王然并未收手,手臂往前一推,鋒利的爪子順勢刺去。
金不換飛撲的身形猛的一滯,懸停在半空中。下一秒,便如斷了線的風箏,倒飛而出。
一道細微的血線拋灑在空中,濃郁的腥味彌漫開來。
所有人的視線緊緊跟隨著那道飛翔的身影,直到砸進土里。
眾人屏氣凝神。
半響,金不換毫不動彈,在它的身下染上了一層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