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前進(jìn)，前進(jìn)
直樹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灰老鼠身前，伸出手，懸在他頭上。
是不是死人，只要把圍巾摘下來，一眼就能分清楚，
這是非常容易的事，但他卻猶豫不決，空中的手始終落不下去。
不敢碰圍巾？不敢碰死人？
不，不是這樣的。
他只是困惑，為什么圍巾會蓋在灰老鼠皮的臉上？
是誰給他遮擋的呢？
這個問題如果出現(xiàn)在其他場合，稱得上毫無意義，可出現(xiàn)在這里，就并非如此。
因?yàn)槿绻瞧渌颂嫠趽醯倪z容，那只能是剛剛通過的人，即深田由美。
為什么？
深田做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善良？不忍心見其死亡？給灰老鼠皮留點(diǎn)尊嚴(yán)？
不可能，她都一槍把人爆頭了，又怎么會在乎如此瑣碎的細(xì)節(jié)。
深田絕不是什么善良心軟之輩，從她果斷背叛直樹就能看出來。
那么，她用圍巾遮住灰老鼠皮的面容，就有極強(qiáng)的功能性目的。
而這功能，絕對是為她自己服務(wù)的，
譬如，理由不可能是：怕后來人看到他的臉，會嚇瘋掉之類。
因?yàn)槲ㄒ坏暮髞砣司褪侵睒?，而直樹對她根本不重要?p> 既然灰老鼠皮是守關(guān)者，那最容易想到的理由，是揭開圍巾后，露出臉后，就沒法離開車廂。
好古怪的結(jié)論……
直樹打了個冷顫。
不過，就算再古怪，結(jié)論大致方向不會錯的，只要不手賤、不亂動，到哪里都沒問題。
直樹決定直接離開，
他對端坐的尸體輕輕鞠了一躬，心里念道，
殺你的人是深田，她不是好人，有怨氣只管找她，千萬別纏著我。
而且，我這次路過，也是為找她要個說法，等于變相為你報(bào)仇，
不求你助我一臂之力，只要別拖后腿，我就千恩萬謝了……
念叨完，又鞠一躬，便向端門走去。
詭異降臨的霓虹，即便生死也不算大事，
直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對“灰老鼠皮”祝禱，但他心里隱隱有種感覺，事件絕對不會輕易結(jié)束，還是抱有一絲尊重的好。
畢竟，他剛剛還看到了自己。
直樹來到端門前，手放在把手上，心中閃過一絲異樣。
他回過頭，“灰老鼠皮”依舊靠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但不知道為什么，直樹覺得，圍巾好像往下滑了兩公分，把他的眉毛漏了出來……
但也有可能是錯覺。
他轉(zhuǎn)回身，慢慢喘了口氣，擰動把手，正式準(zhǔn)備進(jìn)入車頭后的商務(wù)車廂。
會見到深田嗎？要不要上去就把她制服？
會見到黑川嗎？此刻的自己和黑川究竟是哪種關(guān)系？
會見到……自己嗎？
直樹突然想到一個傳說，每個遇見自己的人，都會徹底瘋掉……
他猛得打開了車廂端門，出了車廂，經(jīng)過連接處，進(jìn)入了下節(jié)車廂，。
誰會迎接他呢？
“咔噠——”
身后，端門關(guān)閉了。
然而，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預(yù)料，或者說，恰好符合內(nèi)心的預(yù)料。
他此時并沒有站在商務(wù)車廂里，沒有深田，沒有黑川，沒有刺殺與被殺。
這里依然是普通列車廂，窗簾敞開，陽光明媚，綠色田地、白色房屋，各種汽車，都在往后不斷退去……
還有最震撼，最令直樹恐懼的一點(diǎn)，
在車廂最后，一名男子仰面靠在椅背上，
他身穿灰色運(yùn)動裝，臉上覆蓋著黑白格子圍巾，頭發(fā)與圍巾之間，隱隱有一股深色血液流淌著。
他一動不動，就像死了一般，黑白格子圍巾遮擋住遺容，不讓外人看到，或者不讓他看到外人……
直樹打了個哆嗦，一股無名的寒氣從尾椎驀然升起，爬過后背，沖上頭頂。
不由向后退了兩步，“磅”得聲撞在端門上，聲音突兀清脆，在車廂里回蕩。
直樹一陣揪心，似乎怕吵醒誰。
他的手落在門把上，用力扭動，然而遺憾的是，那門把像被焊住了似的，無論怎么擰，也擰不動。
地獄之門，有進(jìn)無出……
直樹隱隱想到這句話。
他有智慧，有能力，有勇氣，敢于面對任何詭異事件，但在San值為1的情況下，還是會不由自主感到恐懼。
不是恐懼未知，不是恐懼詭異，不是恐懼強(qiáng)大，而是對恐懼本身感到恐懼。
擁有恐懼這種感情，真的令人恐懼。
自然演化過程中，億萬年的時光轉(zhuǎn)瞬而逝，不可計(jì)數(shù)的生物出現(xiàn)、滅絕、滅絕、出現(xiàn)，循環(huán)往復(fù)，終于在偶然下，為了更好的生存，進(jìn)化出這種名為“恐懼”的情感。
人的每一次害怕，都有億萬消逝的生命在背后注視著，這種感覺，真的令人害怕。
恐懼本身令人恐懼。
但這也只是直樹的一時感想，既然后方無法后退，只能接著前進(jìn)。
他重重喘了幾口氣，邁開大步往前走，然而剛走兩步，腳下又是一滑。
這次，直樹反應(yīng)很快，猛地扶住兩旁的座椅，才沒有摔倒。
低頭一看，深色地板上，赫然是一枚濕漉漉的巴掌印。
簡直和上一節(jié)車廂的手印一模一樣。
直樹心中升起更濃的異樣感。
他站直身體，再次往車廂后走去，他要看看，這“灰老鼠皮”到底在搗什么鬼。
剛走到中段時，窗外突然掠過一個黑影。
他急忙扭頭，只見一只烏鴉從空中猛栽下來，如跳水般，狠狠撞在玻璃窗上。
“砰——”
鴉身撞成餅狀，一灘血跡流淌，幾根黑色羽毛黏著在一旁……
又一次發(fā)生了！
和上一節(jié)車廂發(fā)生的事一模一樣！
濕漉漉的手印，撞窗自殺的烏鴉，還有早已死去多時的灰老鼠皮！
這一切既像在重復(fù)，又像停滯了，它們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直樹一時間想不明白，但他知道，退是退不回去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前進(jìn)。
他走向遮擋著面容的“灰老鼠皮”。
驀地，他愣住原地。
直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狠狠揉了揉眼睛，仔細(xì)打量“灰老鼠皮”。
“灰老鼠皮”一動不動，仰面靠在椅背，安靜極了，就像一個很有素質(zhì)的乘客。
然而，詭異的是，
他并沒有像之前那樣，坐在倒數(shù)第一排，而是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
他向前挪了一個座位！
直樹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灰老鼠皮”還活著？
還是說，他雖然死了，但因?yàn)樽徊惶娣?，于是趁直樹不注意，偷偷換了個位置……
直樹一時間說不清，到底那種解釋更讓他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