攙扶著云昭昭跑開了好久,見狐言及薛府中人遲遲沒有跟上,李易終于放松了起來,彎著腰扶著膝蓋不住干嘔。
云昭昭累得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見她面色發(fā)白,額上滿是汗珠,李易便拿著袖口給云昭昭擦了擦汗,又將干了一半的外衣披在云昭昭的身上。
“謝謝?!蹦X殼有些發(fā)懵的云昭昭裹住身體,她低下頭咬著唇輕聲說道。
李易擺了擺手:“談不上什么謝不謝的,要是沒有你,我估計連跑都跑不掉。話說,你與那個狐言打斗的時候,我沒有幫忙,你不會怪我吧?”
云昭昭咧嘴一笑:“那個戴面具的家伙心思縝密,身法玄妙,一手劍法輕靈無形,絕不是等閑之輩。你要是敢在我們兩個人打斗之間插手,絕對第一個死?!?p> 李易點頭認(rèn)可,由衷贊道:“確實,你們是真的很厲害?!?p> 在后世,因為很多的槍法劍法都失傳了,又或者是傳人們練得不夠到位,所以傳統(tǒng)的十八般武藝常常被當(dāng)成花拳繡腿,對此李易的認(rèn)知也不例外。
可是,在見到了云昭昭和狐言之后,李易才明白了古武的強(qiáng)大之處。
若是這二人有武器在身,李易是絕對不可能打得過他們的。
“你的武功是跟誰學(xué)的???”李易打聽起來,“你這個年紀(jì)就能練到這種地步,你的師傅一定很厲害吧?!?p> 云昭昭搖了搖頭:“起初是跟我爹爹學(xué)的,不過他死得早,后來我就靠著家傳槍譜自己摸索了。問這個干嘛,想學(xué)啊你?”
李易心中一動,他倒也沒什么不好意思的,直言問道:“我能學(xué)嗎?”
“不能?!痹普颜鸦卮鸬睾芾鳌?p> 李易道:“家傳武功不可外傳嗎?”
云昭昭好笑地看著李易:“不是,是你太老了?!?p> 李易:“……”
見李易一副吃癟的樣子,云昭昭笑道:“習(xí)武之事,必須從小磨練筋骨,尤其是槍法,修習(xí)難度極高。以你現(xiàn)在的年齡來練,十幾年后差不多也只能混成個三流高手?!?p> “十幾年,才只能混成三流高手?”
云昭昭哼道:“這還是在你原本有些三腳貓的拳腳功夫的前提下。要不然,即便你再練個十幾年,也練不成三流高手?!?p> 李易好奇道:“那你從小練習(xí),現(xiàn)在是個什么水準(zhǔn),算得上一流高手嗎?”
云昭昭驕傲地抬起頭:“當(dāng)然!雖然我現(xiàn)在只能在一流高手中排最末位,但我可是打過了汴梁的洪家霸王槍、洛陽的何家三尖槍以及泰山的齊家勾魂槍,擁有了開門立派的資格呢!”
“這么厲害?”李易有點不明覺厲,他看不得云昭昭這般囂張,輕笑道,“不過你再厲害,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
云昭昭氣得手掌拍地:“要不是你使詭計,我會輸?”
“只以勝敗論丈夫,不將強(qiáng)霸稱英雄。”
“你這是強(qiáng)詞奪理!”
見云昭昭真的有些生氣了,李易搖搖頭,伸手過去:“起來吧,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落腳?!?p> “哼?!钡挂彩桥c李易不打不相識,云昭昭對李易的敵意少了許多,不客氣地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哎呦?!痹普颜训哪_畢竟被劃傷了,一站起來就險些摔了個跟頭。
李易連忙靠過去,用肩膀接過云昭昭:“一流高手,怎么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
云昭昭氣得彈開:“我自己能站穩(wěn),誰讓你來扶了?”
“行了行了別逞強(qiáng)了,現(xiàn)在還能走嗎?”李易看著云昭昭翹起的腳上那只被血染紅了的白襪,心里有些歉意和感激。
云昭昭若不是為了救他,也不會丟了靴子,更不會受傷。
“怎么不能走了?”云昭昭挺直腰桿擺出一副威武不屈的樣子,還特意在李易眼前跳了兩下逞能。
結(jié)果她的腳卻不給她逞強(qiáng)的機(jī)會,鉆心的痛從腳底傳來,她險些再度跌倒。
李易慌忙攬住她的腰,將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能走就不能走,總這么逞強(qiáng),是不招人喜歡的。”
“誰……誰要你喜歡??!”
感受著腰間那只發(fā)燙的大手,云昭昭整個軀體都有些發(fā)軟,她不禁想起在浴桶中那個迷迷糊糊的吻,一時間大腦放空,倒是忘了推開李易。
李易轉(zhuǎn)過身來,將云昭昭身上裹著的外衣緊了緊:“我喜不喜歡無所謂,若是你遇到了喜歡的男子,人家因為你這糟糕的性格被勸退,到時候你想哭都沒地方哭?!?p> 云昭昭撇著嘴,小聲道:“我才不需要誰喜歡呢,一個人多自由啊?!?p> “行行行,自由也挺好,可以槍擊每一天。”李易緩緩蹲下,指著自己的后背,“上來吧?!?p> “什么上來?”云昭昭遲鈍地問道。
“還能有什么,趴上來啊!我背你?!崩钜讻]好氣道。
“我……我不要!”
“那你爬回去?”
“我跳著也能回去。”
“麻煩。”李易暗啐了一口,隨后猛地用后背靠近云昭昭,把她的兩條腿抱起夾在了腰間。
“唉,你干嘛?”云昭昭的上半身險些向后仰倒,得虧她腰肢柔軟,及時折了過來,要不然非得來個頭著地。
“不干!快走了,啰里吧嗦的不是英雄!”李易癟了下嘴,他顛了顛背后的云昭昭,讓她趴的姿勢更省力些。
云昭昭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按在李易的肩膀上,她倒是想掙扎,可在被李易用手拍了她的屁股讓她老實一下后,她便一分力氣也使不出了。
“下流……”云昭昭俏臉通紅,卻不敢再反抗,生怕李易在做些什么讓人難看的事情,“真是個霸道的人?!?p> 或許是因為有些累,又或者是她漸漸放下了防備,走了一段路后,云昭昭從雙手按著李易肩膀、上半身后傾變成了攬著他的脖子、趴伏在他背上的姿勢。
李易的身子骨瘦瘦的,趴在他的肩膀上有些硌得慌,但云昭昭卻不太在意這些,她閉上眼睛,似乎想起了兒時,也有一個人曾經(jīng)這樣背過她。
那個人的肩膀很寬闊,雖然因為滿是肌肉而有些硬硬的,但是趴在他的背上卻是那樣的安心,完全不必?fù)?dān)心任何明槍暗箭……
可惜,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
“爹爹……”云昭昭喃喃說道。
李易聽得一愣,隨后捏了捏云昭昭的大腿,無良地笑道:“不就背了你一段路嗎,至于這么客氣?”
云昭昭恍然驚醒,她聞言大羞,兩只手一左一右猛拍李易的臉:“瞎說什么!誰叫你了!”
“疼疼疼,你這莽夫!”李易兩邊臉頰同時被云昭昭拍住,雙腮火辣辣的疼。
“誰是莽夫!你才是莽夫!你全家都是莽夫!”云昭昭化掌為拳,在李易的兩邊太陽穴用力地轉(zhuǎn)著,又引得李易嗷嗷直叫。
李易大怒:“快住手,你再不住手,別怪我不客氣!”
“我會怕你?”
“啪!”李易重重一拍云昭昭彈性十足的小屁股。
“你……下流!”云昭昭氣得去扭李易的耳朵。
“嘶~~你給我松手!”
“不松!”
“啪!”
“你?。?!”云昭昭張嘴朝向李易的耳朵。
“嗷嗷嗷!你丫屬狗的,怎么咬人!”
“我樂意!”
“啪!”
“……”
這對八字犯沖的冤家斗了一路,終于是精疲力盡且屁股被拍腫的云昭昭率先罷了手,她有氣無力地說道:“喂,你要帶我到哪兒去,這好像不是回衙門的路?!?p> “回什么衙門?我?guī)慊匚壹摇!崩钜讻]好氣說道。
“去你家?你要干嘛?”云昭昭頓時警覺起來。
“都說了不干!不過你要是自薦枕席的話,我家的床還蠻大的……”李易樂呵呵笑了起來。
……
“阿慈啊,易兒還沒回來嗎?”李易家中,李母在屋前問向門口等候著的甘慈。
“沒、沒有?!备蚀热崛岬鼗卮鸬溃仡^見李母穿著單薄,關(guān)切地過去攙扶,“您、您怎么出來了,快快回屋呀,被冷風(fēng)一吹,咳疾會復(fù)發(fā)的?!?p> “沒事,你不必?fù)?dān)心我這個老婆子?!崩钅笭孔「蚀鹊氖?,輕聲問道,“阿慈,易兒他現(xiàn)在到底在做什么?
上次他與我說他是在為縣尉老爺辦事,可他有多少本事,我這個娘是一清二楚的,他能幫人家當(dāng)官的什么?他早出晚歸的,該不會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甘慈攙扶著李母進(jìn)了屋子,她柔聲說道:“老太太,您可千萬別低估了他呢,他很聰明的。”
“聰明?我怎么看不出來,他就像個木頭疙瘩!”李母有些生氣,趁著李易不在,她輕輕松松從甘慈這個傻姑娘口中得知了李易與甘慈的關(guān)系進(jìn)展,當(dāng)時差點就氣得撅過去。
這傻蛋,人家姑娘送上門了,都不吃,你還是人嗎!
李母苦笑兩下,她拍著甘慈的手,語重心長道:“不過,易兒是個好孩子,就是有時候心思花了些,需要人管。以后,你可要代我多擔(dān)待些?!?p> “啊……”甘慈聽得有些耳花,她隱約聽得明白李母的潛臺詞,她的心里有些羞澀但更多的卻是恐慌,“我、我、我和他……”
李母見她既害羞又為難,連忙安撫道:“不急不急,我這個老太婆雖然想抱孫子,但也不急于一時,明年不行,后年也可以。我這身子骨,還能撐好幾年呢?!?p> “抱孫子……”甘慈被李母說得一句話不敢回,她整個人都懵住了,臉蛋仿佛變成了只大紅燈籠。
“您……您在屋里休、休息,我去門口等、等他!”甘慈語無倫次地?fù)]舞著兩只白皙細(xì)嫩的手,眼神躲閃著小跑了出去。
“多穿點兒,別凍著自己!”
“喔?!?p> “這孩子……”李母看著甘慈小跑時劇烈起伏的胸脯,滿意地點了點頭。
就這身板,兩年生仨,一點兒問題沒有!
甘慈小跑到門前,小手扒著門縫向外看去,可讓她失望的是,李易仍然沒有回來。
其實,在這樣黑的夜,甘慈基本上什么也看不到。
屋外黑漆漆一片,只是稍一注視這空洞的夜,就讓人有些摸不準(zhǔn)方向。時緊時舒的晚風(fēng)聽起來詭異不已,偶爾飄來的野貓聲更是陰森恐怖,時不時地就能將甘慈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勾起來。
鄰家并沒有點燈,在這個時代,沒有人奢侈到為他人點亮回家的路。
甘慈看累了,便眨眨眼歇息片刻,然后再看一會兒。
她傻傻地注視著的李易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她覺得,即便是看不見李易,但只要李易出現(xiàn)在這條路上,那么她就會第一時間感應(yīng)得到。
她就是有這種自信。
這兩天的倒春寒不算嚴(yán)重,但甘慈還是不自已地蜷縮起來,她輕輕點了點腳,又向手心哈了口氣并搓了搓,可是這樣并不能讓她感到暖和。
抬頭看了眼被黑云遮住的月亮,甘慈閉著眼雙手合十,祈禱起來:“月亮啊月亮,請不要沉溺在黑暗里,快快擺脫那片烏云,來瞧瞧這美麗的人間吧?!?p> 似乎溫柔的人總會被世界溫柔以待,睜開眼的時候,甘慈就發(fā)現(xiàn)那輪月亮露出了一道圓弧,在那條名為等待的路上灑下了銀色的光輝。
“月亮出來了呢,快些回來吧……”
……
“你家里真的有一位大夫?”云昭昭質(zhì)疑道。
“真的,騙你干嘛?”李易有些無語道,“就是我家里沒有那位大夫,你也只能跟著我回家。這么晚了,我不可能先送你回去的,家里有人在等我,我不能耽誤她們休息?!?p> “家里有人等你……”云昭昭眼眶一紅,“真好啊……”
聽著云昭昭聲音中的落寞和羨慕,李易轉(zhuǎn)移話題道:“前面拐一個彎,就到我家了。放心,不會讓你侍寢的,我家雖然不算大,但勉強(qiáng)能把豬圈收拾出來?!?p> 云昭昭哼了一聲:“等我的腳治好了,我非要修理修理你的牙!”
“怎么,你覺得我咬不動豬蹄?”
剛拐過彎,漆黑的腳下忽然出現(xiàn)了一條被月光喚醒的路,云昭昭緩緩抬頭,她拍了拍李易的肩膀,會心笑道:“快瞧,月亮出來了!”
李易抬起頭,微微笑道:“是啊,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