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四月是在四月份的春。
天氣稍微好轉的時候,我背著包獨自一人去了尼泊爾。
【微光】運行步入正軌,子墨兼顧工作與【微光】的同時,還要監(jiān)督我這個孤寡老人。他時常說,青冗,你現(xiàn)在是有顏又有錢,還有令人垂涎的八塊腹肌,你看在你后面追著你跑的妹妹一大堆,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你的終身大事了?
得益于他的監(jiān)督,我每天至少保持兩個小時的運動習慣,身體肌肉也就慢慢凸顯出來。
我看著他一臉壞笑的樣子,一巴掌拍開他湊過來的臉,打趣道,我看你也不錯,有能力有財力有魅力!而且,說到身邊的妹妹,你那些Aily, July, Cindy...
我假裝掰著手指頭數(shù),他趕緊沖過來捂住我的嘴,爭辯道,你給我閉嘴!那些都是為了給你傳授經(jīng)驗交的學費…再數(shù)我就把你的信息透露出去!
我求饒,好了好了…不數(shù)了!見他理了理衣服坐回沙發(fā)上,隨即又補了一句,再說,掰斷手指頭也數(shù)不完...
他一聽炸毛了,越過茶幾就向我沖過來,我一邊笑著一邊躲進臥室,任他在外面咆哮。
子墨的感情我向來不過問。自他搬來上海后,身邊就從不缺乏女伴,每一個我都見過,但沒有一個是長久的,短則一周,最長的一個月。我沒有見他欣喜過,也沒有見他傷心過。每每結束一段感情之后,他會買幾罐啤酒到我家里,喝完就睡覺。不多問,不多聊,這是我們之間的默契。
盡管他一直操心我的感情問題,而我始終不為所動,他的勸說也好,陰謀組局騙我也好,他的演技撐不過三分鐘。
要不,你去旅行吧,也許能找到你的靈魂伴侶!他湊到我面前,表情無比認真地說著。
我依舊以公司忙為由拒絕。子墨突然間卻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躺倒在沙發(fā)上,一聲不吭。
我看著水里的青冗出神。彼時我已經(jīng)為它換了住所,在書架旁邊放置著它的小家,有時候它會追著飄動的綠色植物游來游去,有時候它像是靜止在水中一動也不動。
子墨常常說,果然名字一樣,性格也一樣?。∏嗳?,這家伙跟你一樣,你看我這么費勁拿餌食逗它,它仍然不為所動!
我笑了笑,也并非不為所動。
無奈他何。我把需要趕緊對接的幾個企劃案扔給他,倒了一杯水,不緊不慢地說,明天上午10點的機票,終點站,尼泊爾。
子墨瞬間復活,像炸了鍋一樣驚呼,跑過來緊抱著企劃案,生怕我反悔似的,連聲說著,沒問題沒問題!隨后一邊退出辦公室,一邊笑嘻嘻地念叨,青冗,公司你不用擔心,好好玩,玩久一點,最好帶個女伴回來!
我自是不用擔心的,子墨的能力我信得過。但我沒有告訴他,尼泊爾只是彈出來的窗口,我隨機選擇的一個目的地。目的都沒有,去哪里都沒有關系,遂他心愿罷了。
尼泊爾的第三天開始布恩山小環(huán)線徒步。
臨行前子墨把所有可能我需要的、甚至不需要的都裝進了我的行囊,以至于頂著烈日徒步時,這個背包一度重到讓我昏厥。
我是在山里的一戶居民家遇見四月。
那戶人家有四個小孩,稍大的孩子十五歲,給來往的游客當?shù)貙?,領他們走風光最好的一段路,收取適當?shù)膱蟪辍W钚〉暮⒆尤龤q,瞪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似乎不害怕陌生人。我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遞給她,她接過,嘴角綻放出笑容,天真燦爛的美麗臉龐。
我也不由自主咧開嘴角。
正當我沉浸在這種天使般美好的微笑中,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快門聲,我回頭,看見她正舉著相機,似乎記錄了剛剛那一幕。見我看她,指著相機禮貌地微笑。我點了點頭,便無下文。
但相遇挺奇妙。
她因為腳扭傷,在那戶居民家住下,虧了子墨準備的厚重行囊,我也順便住下了。
晚上收拾好從房間出來,看見她正抱著小女孩在教她說中文,相機被放置在一旁。我走過去坐下,她笑了笑指著我對小女孩說,哥哥。
女孩兒轉動著兩只大眼睛,啟動嘴巴“嘎”“嘎”的喊了兩聲,我們同時被她逗笑。
我說,她應該叫我“叔叔”。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反駁道,不管,長得帥就是哥哥!隨后低下頭像是在詢問小女孩,Right?小女孩點點頭。
我低聲笑,right!你說的對!
呃....沒有見到與你同行的人,你是一個人嗎?說完覺得有點唐突,便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她搖搖頭表示沒關系,將小女孩放下,拿起旁邊的相機,說,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你笑得很好看。
她把相機遞到我面前,我伸手接住。畫面里杵著登山手杖,彎下腰看著小女孩微笑的那個人是我。
拍的很好。我說。
她笑著擺了擺手,是你那時候看起來很溫柔。我叫四月,你呢?說完她轉過頭看我。
青冗。我笑了笑,說,在四月遇見四月,挺奇妙。
她誤以為我是在取笑她名字,突然一張認真臉,皺起眉說,我是在四月出生,所以取名四月,一點不假。
我舉起手做投降狀,抱歉抱歉,我不是說你的名字,我是說挺奇妙的,在尼泊爾的四月遇見一個叫四月的姑娘。
她抬頭看著外面的月色,離月光很近,離星星很近,說話的聲音也很近。
是挺奇妙的。她說。
離開這戶居民的時候,把背包里很多吃的給了小女孩,她有點舍不得四月,躲在媽媽后面含淚看著她。四月招手示意她過來,悄悄往她手里塞進一支頭花,抱了抱她小小的身體,站起身來揮手道別。她的哥哥為了表示感謝,特意領我們一段路。
哥哥是個很健談的人,多年來帶領游客往返,已經(jīng)熟練掌握了高超的外交水平。我與他走在后面,四月杵著手杖沉默地在前面走。好幾次我都認為她是走在前面悄悄掉眼淚,好幾次想要找話題看她突然回頭的樣子,但是幾乎都被哥哥的聊天打亂。我只能心不在焉裝作仔細聽著的樣子。
心不在焉的。
當我發(fā)現(xiàn)這樣的狀態(tài)可以用心不在焉來形容的時候,面對著她的表情,心里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那個小人兒偷偷地拆掉我辛辛苦苦堆砌起來的城墻。一點一點。
在山頂歇憩的時候,我逮著機會問她是不是走在前面哭了。她驚訝的看著我,說,為什么會哭?我覺得挺高興啊,以后等她長大說不定會拿著頭花來中國找我,這是個好的念想,為什么要哭?
我長舒一口氣,笑道,因為你一直沉默,所以我就以為...
我才沒你以為的那么愛哭,我只是腳痛,加上我英文真的,很爛。
我突然被她的話語逗笑。
她頓了頓,說,剩下的路程,你當我的模特好不好?
我?guī)缀鯖]有遲疑,脫口而出,好。
她沒想到我會這么爽快的答應,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的每一個表情都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后來我想,就像我的心不在焉與毫不遲疑,她在那一刻的欣喜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阿魚s
今后他永遠都記得,在四月遇見了他的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