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眼前的這位欒提氏,陳平有一種把他忽悠瘸了感覺。
到了一地之后,只要被當?shù)厮邮?,天下百業(yè),能養(yǎng)活人的那么多,只要人夠勤快,肯學(xué)習,總是有活路的。
什么叫欒提氏底下的人只會養(yǎng)馬,連陳平自己都覺得說得心虧。只是這些,陳平不會說在明處。
天下人的路,終究還是要靠天下人自己走出來,自己一步步摸索出來的,往往比別人指給的走得更穩(wěn)。
更何況陳平現(xiàn)在年事已高,不能像手把手教嬰幼兒走路那樣地護這群人周全,所有的一切,都只能靠他們自己,所以不能讓他們對自己寄以太多的期望。
陳平的話讓欒提氏平靜下來,他想了一會兒,才對騶搖請求道,
“自打南下之后,我一直就在關(guān)中生活。此后便在這座王府內(nèi)安定下來,這里有我最安穩(wěn)的夢。
我折騰不動了,還是想安安靜靜地呆在東海王府過完余生?!?p> 騶搖卻說道,“浮出水的棋子,呆在長安能平安嗎?”
欒提氏閉著眼說道,“在宮里射向我的箭制作手法是匈奴王庭的,那頭恐怕早就料到我會有今天了。
匈奴我是回不去了。在我心里,我把腳下的這座王府當成了我的第二個家,只希望在這終老。”
這么大的事,騶搖拿不定主意,陳平卻做了一件驚世之事,
“可以。不過大漢的皇宮王府內(nèi)的選拔標準你是知道的,首先得是我大漢的子民。
如果你想在這呆下去,你得以你族人的名義對天發(fā)誓,你得打心眼里接受你自己是大漢的百姓,無論何時,無論何地,無論是何種境地。”
騶搖猶疑了一下,“可也要大漢把我們當成子民這個誓言才作數(shù)?!?p> 東海王對陳平的做法很是吃驚。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陳平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坐失時機比沒有時機更讓人沮喪,陳平只一個字,
“好!”
欒提氏豎起剩下的那只手指天,“我謹以我和我家人還有族人的名義起誓,從今往后當以子民之心對大漢,如有二心,天誅地滅!”
重誓之后,欒提氏把他的兒女還有族人送到了閩中之后就回了長安,更名易姓,在東海王府內(nèi)做了一名馬夫。
陳平曾經(jīng)以選馬的名義去東海王府看過他幾次,心里對那句“人靠衣裝馬靠鞍裝”的話很是嘆服。
沒有王府管事頭銜的欒提氏身上找不到半點貴氣,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帶了點殘疾的對養(yǎng)馬極在行的老頭而已。
不過陳平也看得出來,這人善于跟人打交道,再加上他的專長,很受周遭人的的歡迎。
聽宮里那兩位說過,欒提氏已經(jīng)更名易姓了,至于姓什么,沒人告訴陳平,陳平也沒有再問過,畢竟許諾過給對方“歲月靜好”的。
宮里的劉盈和呂雉也沒有任何要提陳平未經(jīng)請示就答應(yīng)欒提氏的事,陳平也有很多話要問,但都被他倆給巧妙地回避掉了。
只是有一次,陳平在問到宮里的間者抓捕得咋樣了時,曹參說道,
“還用抓捕嗎?你沒看見自從那事之后,宮里除了戚腮那個不男不女的死怪物,其余的凈是些生面孔嗎?
連戚腮的親信都給趕出去了,你說還有什么不安穩(wěn)的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雖然我不喜歡蕭何那廝,但又不得不佩服他對大漢的耿耿忠心,就沖他當年從秦朝官衙中打救出的那些戶籍文簿什么的,大漢就該狠狠地記他一功。
這老頭,唉,還有我,都被先帝給算計住了?!?p> 剩下的陳平不用問,出了宮的那些人,都被官府給牢牢地盯住了,是翻不出什么大浪來的。
陳記酒肆也隨著紛紛擾擾的匈奴間者事件的落幕而重開。只是陳平發(fā)現(xiàn),這群曾經(jīng)還帶著青澀的年青人,因著接二連三的事件如今都變得有幾分老者的風范了。
就在陳平以為可以舒一口氣的時候,卻有不好的消息傳來——東海王府的馬廄起火了。因著東海王府內(nèi)常年養(yǎng)著要送到陳記的海鮮,水來得容易,火勢還沒有起來就被撲滅了。
甚至東海王府的馬除了有那么幾匹被燒掉鬃毛以外,都沒什么損失。
后來火因查明了,竟然是欒提氏要用馬糞做燃料然后一不小心引起的。
陳平一下子就著了急,他未經(jīng)宣詔就守在宮外請求召見,等了兩個時辰直等得兩眼昏花才看見審食其走過來,用很無辜的眼神看了陳平兩眼,
“太后有請?!?p> 和陳平想象中的不一樣,欒提氏并沒有受到處罰,他只是跪在大殿之外。
陳平想上前安撫他幾句,又礙于呂雉急詔,只得先去了長樂宮。
劉盈和呂雉已經(jīng)早早地等在了那,連曹參都木然地站在下首,陳平知道,馬廄事小,可是因為匈奴間者造成的人心浮動事大。
大漢朝的長安城屋宇多木質(zhì)結(jié)構(gòu),防火性能本就差,平常在長安城里,一年中偶樂有那么一次兩次的小火災(zāi),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至于說東海王府的馬廄,損失比長安城內(nèi)近幾年任何一場火災(zāi)的損失都要小??墒鞘虑閰s偏偏發(fā)生那么地差強人意,就因為它發(fā)生在長安城內(nèi)的東海王府內(nèi),就被人無限牽強附會放大化。
這才是讓正端坐在長樂宮上首的兩位震怒的原因。
然而最讓人哭笑不得的是,那場火災(zāi)偏偏卻是因為一個純血統(tǒng)的匈奴人引起的。而且朝廷又是給了他在東海王府頤養(yǎng)天年的承諾的。
上首的呂雉沉著臉,問陳平,“讓他留東海王府是你應(yīng)下的。你給哀家說說,這事該怎么善后吧?!?p> 陳平的心里因為這事已經(jīng)翻江倒海了,他卻告訴自己,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亂了陣腳,越要冷靜。
過了好一會兒,陳平才意識到,這事不但不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而且這也不是談?wù)撠熑螝w歸屬的時候。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消大禍于無形中。
陳平拿出比廷尉育更無悲無喜的神情,稟奏道,
“啟稟陛下,啟稟太后,事情已然這樣?,F(xiàn)如今唯有把事情往有利于大漢的方向?qū)б攀亲钪匾摹!?
羽書金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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