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金蟬脫殼
“媽啦個巴的，人都不知跑到那去了，還呆城里等你們上門抓，眼見都雞啼了，你們媽啦個巴的還讓不讓睡了？”
姚鴉子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隔壁過來，顯然他也抱怨鬼子這下擾得他不得安生。
“開門開門！”隨即姚鴉子在外面拍著門，怒喊道：“警察局治安隊要搜查！”
“開不開？”水叔這下問三晚。
徐三晚這下聽到外面鬼子的日語說話聲，還有女人帶有驚慌的說話聲，他猛的想到在青樓里他們槍殺的兩個日軍士兵，這顯然觸怒了鬼子，竟然帶著當(dāng)事者連夜挨戶的搜尋辯認(rèn)當(dāng)晚行劫的人。
鬼子可能以為當(dāng)夜分批行動的打劫者都說出同一個不存在的地名，目的是引他們追出城外去，事實上這個叫世夫會的打劫者很可能還潛在城里頭，于是也分批分人手帶著被劫的青樓賭館吸毒場所的人向有近十萬人的浦濱城撒網(wǎng)搜尋。
徐三晚也想不到鬼子如此怒不可揭，很可能今晚在青樓里被殺的不止兩個日本兵。
“潘隊長，那幾個人可是蒙著臉呢，這叫我怎么認(rèn)得出來?！迸嗽桨l(fā)清楚的說話聲傳進(jìn)院子來。
這話讓徐三晚提起來的心卻松了一半，他當(dāng)時并沒有蒙臉，這顯然是另一個青樓的老鴇被帶來認(rèn)這處街巷的。
“再不開門門就沒了，沒準(zhǔn)的人也沒了?！崩哮f頭在外面叫，跟著就有協(xié)軍沖過來用步槍槍托砸門。
“他娘的老子叫你幾聲了?！痹洪T剛從里面拉開，老鴉頭就瞧門口現(xiàn)身的人身上抬腿踹去，跟著手里盒子炮遞進(jìn)門里。
“是你？”老鴉頭看見被他一腳踹倒的人干脆坐在了地上，他心頭驚了一下，隨即向別處掃過一眼，卻只見個老頭和個娘們站在小院子當(dāng)中。
“你們？”老鴉兒又不禁的吐出兩個字。
“伢子叔，屋里就得我們?nèi)齻€，沒別的人了?！弊厣系娜碚f，他看著剛才砸門的狗腿子也跟了進(jìn)來，順手在地上抓了把灰土抹在自己臉上。
外面顯然有更多人的腳步就要撲進(jìn)門里，手電筒的光照晃進(jìn)了門里。
“姚伢子，好久兒不見了，今晚發(fā)生了什么事？”水叔靠近了些兒。
“怎么？老鴉哥，認(rèn)識的？”一旁的狗腿子問道。
老鴉頭見只顧坐在地上的人好像給他暗示著一種態(tài)度，加上一個看模樣大著肚子的女人和一個年老力衰的老人都站在前頭，屋里還有危險的人，那明顯說不過去。
“我以前那個跟人跑了的老婆的外家人，好多年不見了?！币哮f思量著說出這句話。
“要不要揍一頓？我給你解解氣。”狗腿子說著就舉起槍托。
“老子沒力氣么，老子要解氣不會自個揍??？進(jìn)去搜人！”
狗腿子訕笑一下，見身邊沒人，他一個人也沒敢動。
打著手電筒的穿著警服的頭先進(jìn)了門里來，后面跟著個胭脂俗粉一身庸腫的女人，再進(jìn)來就是幾個拿槍的打著電筒的日協(xié)軍。
幾個往各個屋里沖沖撞撞的，家具什物一陣碰撞跌落的聲音，院子里的警察頭子用手電筒一一往站著的人臉上照，停留在坐地上的人身上，問身旁的女人。
“看清楚了嗎，有沒有這個人？”
老鴇看著地上的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我都說他們蒙著臉，都是些膽大包天的劫賊，這個有老有嫩，婆娘還懷著胎的，不會也去劫道吧?！?p> 鬼子見搜不到人，出到堂屋，順帶槍刺一撥，將靠墻桌面上的觀音菩薩給掃落地上，走出院子來。
自討沒趣的鬼子兵，看見院子站的娘們長得姿色不錯，便說著聽不清的下流話，湊近來伸手捏女人的臉膽，嚇得女人往邊上躲，一旁的老人挺在女人前頭。
另一個打手電筒的照見女人的大肚子，也?皮笑臉的往女人的肚皮上摸，地上的男人坐不住了喊了聲，要爬起來。
正照他臉面前頭站著的鬼子士兵當(dāng)下?lián)]起一腳，直剁在他的臉面上，那翻毛硬底皮鞋加上重重的力度，一下教他臉面往上騰了一下，帶著人往后跌倒在地，撞地上的后腦勺子噔的一聲響。
“算了，不是我們要找的人就算了，怎么說老子還相識一場的。”老鴉頭對那個警察局的小頭目說。
又對旁邊還要毆打人的鬼子攔手勸阻?！斑@里的沒有敵人，下一家的打人去?！?p> 鬼子見老鴉頭也算是撐著場面的人，也就給了他面子，向院門外出去。
“給我記住了！姚伢子不是你能叫的！”出院門之前，老鴉頭回身對里面唬道。
他老鴉子這段日子也算是活得透了好多，他覺得只要不死，什么事都不是重要的事，那種踩著別人的尸體讓自己往利益上靠的事，他認(rèn)為也無關(guān)緊要了，何必另一方面也在縮短自己的死期。
如果他把徐三晚供出去，那么這家人一個也逃不脫鬼子的子彈，何況，，，而且，，，他都不愿再往更多的去想。
人總是要把良心拿出來曬一曬的，他忽然又想到自己對這家人說過的這句話。
水叔和恩秀湊近被一腳踢昏了過去的徐三晚，借著月光都能見到他臉上腫起來的鞋印。
徐三晚被推醒過來，他一下坐起身，抖著頭，重重的吐出一口氣。
“三少爺，天殺的小鬼子，你傷得怎樣?！彼逭Z氣疾亂。
“你沒事吧？”徐三晚看著眼前痛心看著他的恩秀，見恩秀要護(hù)他起來，忙說：“你別動，我自己起身，鬼子這一腳可重，是要把我往死里踢呢。”
“我護(hù)你到床上去躺?！倍餍阋o(hù)起三晚。
“我記得那兒有花油，這就去找來?！彼逡堇锶?。
“水叔收拾一下，咱天亮之前就走，這里不能住了?！比砘沃孟翊罅艘槐兜哪X袋說。
“為啥？那姚鴉子沒見為難咱們。”
“咱不念他的好，讓他知道咱還賴這里，還以為咱認(rèn)他有感情呢?！?p> “這也是，他說不定會翻臉呢，我這就去收拾細(xì)軟?！?p> 恩秀湊近三晚臉上看?！澳愣紩炈?，還能把事想得這么明白？”
“我給你找處更好的地兒?！?p> 這時候，江堤路上的吳公館還燈火明亮，這些天經(jīng)過修繕和拾理槍炮損毀的住所部份，吳海還像以前一樣住在家里。
他這下忐忑不安的在大廳里踱著步子，屋里偏處站著兩個手下和一個下人，一身絲綢睡衣敷著面膜的某位太太下到一樓的樓梯轉(zhuǎn)角，向下弱弱喚道：“老爺，該睡覺了?！?p> “滾！”吳海煩得斥道：“天光天黑就知道睡?！?p> 之前城里鬧的事，他的師爺跑來對他說了，又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多伙人同時洗劫了山木堂的檔口，這讓他擔(dān)心的是鬼子會想到他頭上，尤其那個山下芥木會懷疑他是不是仗著有人撐腰就想弄這么一下報復(fù)他之前遭到的圍剿？
“你們有誰知道世夫會這個堂口？”吳?？匆幌聝蓚€站身邊的手下。
“之前都沒見有風(fēng)，不知打那冒出來的?！币粋€手下說。
吳海聽著外面不遠(yuǎn)處傳來嘈雜的聲音，心里也怕鬼子又借機(jī)來搗他一次，怎么說這次發(fā)生的事是黑吃黑，他吳海又是當(dāng)?shù)刈畲蟮暮诘?，賴上他頭上都有可能的。
這時，師爺從門外走進(jìn)來，神色顯得是有些重，似乎有事。
“怎么樣？外面這鬧的。”吳海在沙發(fā)上坐下。
“正帶人挨家挨戶搜著，聽說是打死了幾個日本人，老警四哥那邊叫您把手底下的人摁好了，別讓日軍找了茬。”師爺來到他面前。
吳海冷笑一下?！耙獊碚也绲?，咱摁被窩里都會被揪出來?！?p> “是不是還有別的事？”吳海抬頭看一眼神色凝重的師爺。
師爺在吳海身邊坐下，壓低聲道：“煤場那邊的碼頭剛來了支船，船上有一批藥品，要馬上換上咱的船繼續(xù)趕水路，手底下的人說這批藥不少，能治好上千的傷員?！?p> “從那兒來？要到那兒去？”吳海在茶幾上的盒子里抽出支雪茄。
“來路不明，但我猜應(yīng)是中轉(zhuǎn)了幾趟才到得咱這里，他們怕的是被鬼子揪住了，不敢走大碼頭，是國軍的物資，我沒猜錯就是海外捐過來的，要去往的武漢方向，那里國軍和小日本又開始大會戰(zhàn)?！?p> “這么信得過咱？要托咱的船。”吳海疑心挺重。
“可能還不知道咱真實情況，再者船也走不動了，他們得找個碼頭泊岸，找條更小的船繼續(xù)往內(nèi)陸走，往下走必有人暗里跟隨，但這下岸上還沒發(fā)現(xiàn)有，指不定在趕來的路上?！?p> “這里已不是老蔣的天下，能來得什么人，不怕小鬼子干他們？”吳海點著嘴上的雪茄，想了一下?！澳阌泻未蛩?？”
“我敢有何打算，這是國軍物資，咱打得動么？這下只想問您，咱要不要給他們走？這要讓小鬼子知道是咱走的貨，豈不招來大麻煩！”
吳?？磶煚斠谎郏劬σ坏??！敖倭怂 ?p> 師爺臉色一變，隨即鎮(zhèn)定下來?！敖倭怂闊┮粯哟螅黧以谶@里安有眼線，軍統(tǒng)的社團(tuán)不可小窺?！?p> “媽的，前怕狼，后怕虎，咱還要不要活？”吳海顯然氣惱?！暗认滦∪毡竞芸赡芫蜁疑祥T來，今晚的事那山下芥木指不定懷疑是我干的，他要對我存有戒備，往后咱都沒好日子過，不如以此投個誠?！?p> “您這下決定，我這就去辦?！睅煚斦酒饋恚庥D(zhuǎn)身。
“慢著?！眳呛Ｏ肓讼拢溃骸安荒艽a頭上劫，給貨備船，出了江面，離開浦城再下手，得手后留個活的，就說是世夫會的人干了這票，今晚打劫的人不是這么叫的嗎！”
“二哥想得周到，這招叫金蟬脫殼?！?p> 吳海在家中排行老二，身邊的親信和老輩時有叫他二哥。
“那什么世夫會，不知是何來人，但對我們總沒啥好處的，說不定下次會劫到咱頭上，那就借軍統(tǒng)的人去干掉他們，我看下次還有誰敢在老子地頭上鬧名堂?！?p> 吳海說完這句話就聽得公館外面的路上傳來汽車聲，他轉(zhuǎn)過身往窗外望去，見空地過去的路上，兩輛三輪摩托車在后面汽車燈光的照見下出現(xiàn)，轉(zhuǎn)彎駛上空地過來。
“的天不說人，夜晚不說鬼，這下說啥來啥，你先等下。”吳?？匆谎鬯挠H信。
公館面前空地上停下來的一輛軍用吉普，日軍指揮部副隊長山下芥木要從車上下來，他看一眼燈火明亮的吳公館，見吳海迎出大門來，他也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