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詠春戰(zhàn)洪拳（中）

　　洪震南顯然沒料到這種情況，下面的老油條們沒一個人愿意上。

　　眼瞅著計時用的線香燒掉一小截，他一扭頭，盯住了右側(cè)一位拳師。

　　那拳師跟洪震南的目光交互了一會兒，有點頂不住壓力，沖著鄰座的拳師說道：“羅師傅，還不上？”

　　“你上不上，鄭師傅？”

　　“你先上，我跟著。”

　　“行，那我老羅就去搶個頭彩！”

　　話音落下，羅師傅騰身而起，仿佛刻意炫耀自己的身法，雙腳點在倒置的凳子腿上，幾個跳躍間就竄上圓桌。

　　“請！”

　　羅師傅和葉問相互行禮，這是武者的規(guī)矩，哪怕有深仇大恨，切磋之前也不能少了禮數(shù)。

　　“拳腳不長眼，小心點兄弟！”

　　羅師傅幾乎是第一時間搶攻，右腳猛地發(fā)力，借助堅硬桌面?zhèn)鱽淼姆磸椓Φ溃眢w在空中旋了半圈，左腿如電，橫掃而出。

　　葉問面色不變，后退半步，側(cè)頭躲過這一擊，同時目光下移，雙手架在小腹位置。

　　果不其然，羅師傅落地后動作不停，非支撐腳隨即彈射而上，恰好被葉問擋住。

　　在雙方接觸的一瞬間，羅師傅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詫異，沒想到對方居然預(yù)判到了他的動作。

　　要知道這招經(jīng)他改良過的“猴子偷桃”曾讓不少人吃過暗虧。

　　不過雙方的切磋才剛開始，羅師傅并沒有放在心上，打出又兇又快的劈掌，直奔葉問面門。

　　他練的是白猿仙通背拳，屬于象形拳里面的異類，模仿“猴”卻重神不重形，講究硬、小、快、靈，攻擊手法以抓撓、硬打為主。

　　尤其是這招“一掌四式”，在一次攻擊中，分別用指尖、指節(jié)、拳面、和手背連續(xù)施展四次發(fā)力，力道疊加猶如浪濤拍岸。

　　但葉問根本沒給他發(fā)力的機會，右掌微曲從斜刺里搭上羅師傅的手腕，往外一撥，左拳帶著勁風(fēng)撲面而至。

　　“是日字沖拳！”

　　“問叔好樣的！”

　　窗外偷偷觀戰(zhàn)的周光耀揮舞著拳頭，低聲喝彩。

　　葉問的拳頭硬生生停留在羅師傅的鼻尖，動靜轉(zhuǎn)換之間毫無凝澀。

　　“羅師傅，承讓！”

　　收回拳頭，葉問順勢抱拳，表示自己無傷人之意。

　　羅師傅面皮漲的通紅，才兩個回合就被人逼停，這叫他的老臉往哪兒擱，更不用說臺下眾人已經(jīng)開始交頭接耳。

　　他被隱約傳到耳中的輕笑聲刺激到了，不顧葉問已經(jīng)收手，縮起身體一記掃堂腿踢向?qū)Ψ侥_踝。

　　趁葉問跳起躲避的時機，羅師傅五指曲成爪狀，直奔葉問的褲襠。

　　真.猴子偷桃。

　　而羅師傅沒想到的是，詠春拳的理念是攻守合一，格擋或躲避的時候，永遠(yuǎn)會緊隨著一招攻擊。

　　只見葉問人還在空中，小腿向外筆直地一彈，兇狠地踹在羅師傅的下巴上。

　　臺下眾人的議論聲戛然而止，他們清楚地看到，羅師傅被踢得整個人向后仰，呈現(xiàn)出奇怪的角度。

　　而葉問落地后跟上一腳，順勢帶起羅師傅滑出圓桌邊緣，重重摔在地上。

　　嘶，郝建見羅師傅倒下時，砸壞了好幾張凳子，忍不住咧嘴倒吸涼氣。

　　凳子可是倒著放的，凳腿戳在身上得有多疼。

　　羅師傅在地上滑行了一段距離，好巧不巧地停在他原先坐的桌子前面，也不知道葉問是不是故意控制的力道。

　　“羅師傅，沒事吧？”

　　說話的是鄭師傅，臉上帶著促狹的笑容，示意羅師傅的徒弟們?nèi)v扶他。

　　“沒事！哼！”

　　“如果是十年前，下面可不是凳子腿了，插的都是刀?！?p>　　不遠(yuǎn)處一位拳師的聲音飄過來，羅師傅的臉更紅了，強行甩開徒弟們的攙扶，回到座位上。

　　“這桌子太滑了……”

　　他還想繼續(xù)為自己辯解，洪震南的聲音卻響起來：

　　“來啊，繼續(xù)，別讓切磋停下來。”

　　羅師傅想起剛才自己被人慫恿的情景，恨的牙癢癢，于是沖著鄰座說道：

　　“鄭師傅，到你了！”

　　鄭師傅神色一凝，環(huán)顧四周，只見眾拳師紛紛示意他上臺。

　　“上啊，鄭師傅?！?p>　　“別客氣呀?！?p>　　在心里罵遍這群老油條的祖宗十八代后，鄭師傅放下茶碗，正要起身的時候，旁邊的羅師傅陰沁沁地丟過來一句話。

　　“鄭師傅，這桌子……真的很滑?！?p>　　鄭師傅冷哼一聲，飛身躍上圓桌：

　　“八卦掌，鄭克安，請了?！?p>　　葉問看著鄭克安架起雙掌，沿著圓桌邊緣慢慢踱步，挺立上半身，擺出詠春的經(jīng)典起手勢，雙腳前后錯開，如同定海神針一般，始終讓自己面向?qū)Ψ健?p>　　“喝！”

　　鄭克安的掌被葉問架住，同時膝蓋高揚，踢向他的小腿。

　　葉問單腳站立，左腿微曲，以腳面擋住這一擊，順勢往下踩，逼退鄭克安的腿。

　　看準(zhǔn)葉問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時機，鄭克安右掌自下而上，挑向他的下巴。

　　葉問不慌不忙，空著的左手迅速下壓，劈在鄭克安的小臂上，同時手腕一抖，變掌為抓。

　　而當(dāng)葉問接觸到鄭克安手腕的一瞬間，感覺對方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道，不由得心中奇怪。

　　下一秒，手上傳來磅礴的力氣，仿佛握住的棉花突然變成了鐵塊，里面還夾雜著反震。

　　鄭克安的反擊接踵而至，平伸的左掌帶著弧度直奔葉問的太陽穴。

　　葉問瞇了瞇眼睛，身形不退，相反踏前一步，往鄭克安的懷里撞去，使出小沖拳。

　　拳勢快速、密集、如同打樁機。

　　嘭，嘭，嘭，彭。

　　兩人招式用老，迅速分開。

　　“高手！”

　　葉問確定眼前這位鄭師傅，段位比第一個上臺的羅師傅高的多，看來自己需要認(rèn)真一點了。

　　對面的鄭克安眼神閃爍，心里卻暗暗叫苦，剛才的交手他已經(jīng)用了九成功底，沒想到被對方輕描淡寫的化解。

　　跟莽撞的羅師傅不同，鄭克安向來喜歡明哲保身，此番上臺純粹是被眾人擠兌的。

　　俗話說拳腳不長眼，自己得想辦法找個臺階下才對。

　　臺下的羅師傅看見鄭克安變換的表情，立馬明白這位老友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媽的，這老小子慫了?！?p>　　同樣明白過來的還有郝建，這貨可是深得“茍之道”的精髓，一看就知道鄭克安乃同道中人。

　　果然，接下來鄭克安改變了策略，利用八卦掌的游龍步，繞著葉問轉(zhuǎn)起了圓圈，時不時地更換手上的動作，但就是不主動進(jìn)攻。

　　就一個字，拖。

　　當(dāng)然在外人眼中，他這番行為正好符合八卦掌“游身惑敵，趁虛而入”的名頭。

　　葉問也被騙到了，主動攔在鄭克安的行進(jìn)線路上，欺身搶攻。

　　面對夾著勁風(fēng)的沖拳，鄭克安無奈地用掌勾住葉問的手腕，另一只手五指并攏，呈鳥嘴狀戳向他的肋部。

　　葉問側(cè)身讓這一擊擦著身體而過，沿著中線出拳，打頭、打頸、打胸、打腹……拳勢凌厲，迅若疾風(fēng)。

　　在觀戰(zhàn)的郝建與周光耀眼中，鄭克安像暴風(fēng)中的稻草，辛苦地抵擋著葉問驟雨般的拳頭。

　　“停！”

　　拳勢戛然而止，葉問后退兩步，與鄭克安拉開距離。

　　后者喘著粗氣，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多謝手下留情?！?p>　　“承讓，承讓?！比~問抱拳回應(yīng)道。

　　窗外周光耀興奮的說道：

　　“問叔又贏了?！?p>　　郝建疑惑地問道：

　　“這都第二個人了，你還不拍照？”

　　“我要等洪震南。”周光耀撇撇嘴說道，“這才符合我的報道主題。”

　　郝建想了想，好像電影中洪震南就是這個時候下場的，于是提醒周光耀：

　　“馬上你就如愿了?！?p>　　連著被擊敗兩位拳師，洪震南臉上有點掛不住，大聲說道：

　　“還有哪位師傅有興趣上臺？”

　　“我來！”

　　拳師中站出一人，厲聲喝道：

　　“白鶴門，張夫，請指教！”

　　郝建嘴巴張的跟白癡一樣，這人誰呀，電影里沒這出啊。

　　好在張夫的水平還不及鄭克安，兩三個回合就被葉問踢下桌面。

　　所以說做人，心里要有逼數(shù)。

　　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拳師們?nèi)呵榧^，不管打得過打不過，接二連三的上臺挑戰(zhàn)。

　　…………

　　又一位拳師失敗退場，郝建打了個哈欠，扭頭問周光耀：

　　“第幾個了？”

　　“第十個?！敝芄庖逯种割^，“什么螳螂拳，譚腿，戳腳翻子……都打過了?！?p>　　“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洪震南啊？”

　　“估計不會下場了吧，”郝建不確定的說道，“你看線香都快燒完了?！?p>　　周光耀順著郝建指的方向看，圓桌旁擺著的香爐里面，冒著裊裊青煙的線香，只余下一小截，估計最多還能撐個五分鐘。

　　“我差點忘了，洪震南都五十多歲了，聽說還有哮喘病。”周光耀后知后覺地拍著腦門，“他怎么會跟問叔打?！?p>　　就在這個時候，洪震南動了。

　　伴隨著他從座位上站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阿基有些擔(dān)心，想阻攔卻被洪震南抬手制止。

　　“葉問，按照規(guī)矩，我身為會長，不應(yīng)該出手?！焙檎鹉洗舐曊f道，“但香還沒燒完?！?p>　　“我們過兩手，如果待會兒你還能站在桌子上的話……”

　　“我就喊你一聲葉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