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當時自己能夠再強大一些,哪怕只有一些,或許他此刻,都會和妹妹開心地生活在一個小地方。
那里要有山,還要有水,和小橋,橋邊要有樹,樹要有長長的枝條。
那樣的話,她站在那里,會很漂亮。
“很美的……咳咳。”
阿狗再一次被金河一拳擊飛,有些意識模糊地重重倒在地上,鮮血混著泥土臟亂地粘連在他的臉上,他的嗓音已經要啞了,能感受到血沫就卡在喉間的疼痛。
他粗重地喘著粗氣,夾雜著幾聲由傷勢引起的咳嗽,腦海中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你身體的傷勢似乎已經很難支撐你再次站起來了。
鈴聲顫抖地響動著,已經搖搖欲墜。
刀就在身邊,他摸索著夠了幾次,終于又摸到了。
曾經一度很想跟著她去死,死在那里,可是他在她的身旁無動于衷地趟了幾個日夜,都沒有野獸靠近。
想要陪著她,讓她不要孤獨地走,可是卻死不掉。
他沒有一點氣力去思考,只是仰望著天,靜靜地等待著死亡。
可是他們仿佛被世間遺忘了,在那片森林里。
他從聽不到聲音,到開始聽到鳥鳴,和風摩擦過樹林的響動,世界的光彩也在這幾日從黑白慢慢地飽滿起來。
他心底沒有任何事情,可是他慢慢地不想死了,他想活著。
但是自責與深切的愛意又重新涌來不斷地折磨著他已經放空的心,妹妹走了,他也想陪著他,心底的那個聲音一直哭啊哭啊,他說你怎么能忍心讓她一個人走?
她會害怕的,她還很餓啊,你為什么不去保護她?
于是他又哭了好久,可是世界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它從來沒有這么鮮活的出現在他的世界里。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求生的又意志一點點、慢慢地戰(zhàn)勝了失去她的妹妹、他唯一親人的悲痛,于是他用手指一點點支著身體爬到那早已死去多日的妖獸身旁。
原來,我這么怕死啊。
他一邊費力地撕咬著、吃著他搏命殺掉的妖獸,一邊哭,喘的上氣不接下氣。
那幾天,他吃了就躺著,餓了再吃,困了就睡,睡醒了就看天,他心底倔強的想要把命交給天。
他不敢去看手腕上的鈴鐺。
我不是怕死,他告訴自己,我只是想活著。
不,心底的另一個聲音說,你拋棄了你的妹妹,你讓她一個人孤獨地走了,你讓她一個人痛苦地承受了死亡!
不!
我沒有!
“?。。。。?!”
他忽然發(fā)瘋似地大喊,他跳了起來,瘋了一樣想著森林扎了進去,一路跑一路喊叫,沿途所有阻擋他的生命都被他暴烈地殺掉扔開,他瘋了,除了一股無處發(fā)泄的暴力他已經什么都沒有了。
叮鈴當啷亂響的鈴聲橫穿過那片森林,響了一天。
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手腕上那串金色的鈴鐺,他笑了。
我愛你,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保護你。
可是我也想活著,對不起。
對不起,琛琛。
他眼角留下今夜最后的一行淚。
……
“咳,咳咳?!?p> 阿狗拄著刀,雙腿有些發(fā)顫著強撐著站起來,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進步了,自殺掉那頭二境的妖獸后,幾年了,一直卡在二境,遲遲不能夠成功凝血。
師傅說過,他是習武的好苗子,組織內的競爭激烈,人只有有用和沒用之分。
他是很強,很有天賦的。能夠帶著妹妹一路活到最后,就是他最好的證明。
可是他已經卡在開竅很久了。
為什么呢。
他看向那婦人,她已經哭地沒有了力氣,爬在那里,像要死了一樣。
他又看向天空,驕陽像一團火正懸掛中央,照的他皮膚生疼。
全是皸裂、被血與汗浸透的傷口,這熟悉的疼痛啊。
“呵,咳咳?!彼α?,眼睛已經腫的幾乎要睜不開了。
我不怕死,我只是想活著,然后,告訴你這個世界有多好。
“我可以死得其所”,他看著太陽,喃喃道。
你看好了,妹妹。
兩個聲音,無數的日夜的糾纏化成了這一句話的吐露,那個以前一直對他質疑的男孩子再次站在了那里。
他看著他,微笑著,終于放心地閉上了眼睛倒在了許多年前的那片森林里,任由肆意生長的野草淹沒了他。
他努力掌控著顫抖的臂膀,緊緊握著那把刀,抬起,刀鋒的方向正是金河!
“老實說,你是我見過的第二個這么勇敢的人,勇敢到近乎愚蠢?!苯鸷雍鋈徽f道。
武者七境,一境一重天,能夠堅持這么久,阿狗已經足夠令他重視起來了。
“是嗎,咳?!卑⒐愤肿祀y看地笑道,“第一個是誰?”
“我的哥哥。”金河仿佛陷入了一段回憶里,聲音里聽起來有很多的遺憾,“你知道嗎,其實他可以不走魔道的,那條路,一旦走下去,就回不了頭了?!?p> “你是在拖延時間嗎?”金河忽地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他從短暫的回憶里脫身,有些凝重地看向阿狗。他注意到,有一圈很淡很淡的金色光輪正漸漸地在阿狗身旁明亮起來。
他正在吸引凝聚游歷在這方天地內內的太陽的精氣!
突破?臨陣突破,他瘋了嗎?就算可以逼退自己,他的一身根基也全廢了!
不同于早晨和傍晚,此刻正是北地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太陽之精,哪怕只是一點,也不是一個低級武者可以承受的!
金河仿佛野獸一般瞇起雙眼,他在其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普通人不會有這種技法,體魄不夠強悍強行吸收只會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下意識地看向四周,運轉源氣至雙耳極力搜索著聲音,卻并沒有感受到什么異常,可是那股不安卻更強烈了。
阿狗的刀鋒仍然直直地指向金河,越來越穩(wěn)定,越來越鋒銳!
他肌肉中多次突破中殘留的精血被最大地擠壓出來,身體各個大竅內存儲的源氣也不斷地燃燒著煉化那些太陽精氣,體內灼熱如同置身火爐炙烤。
然而他終究是成功穩(wěn)定住了這些太陽精氣。
一股鋒芒在刀尖逐漸成型,讓金河開始感受到了威脅!
而那輪金色的光芒在還是很模糊的時候卻停下了,人力有限,阿狗只有二境,他最多只能凝聚這些游歷在這片天地的太陽精氣了。
“呼,咳,咳咳?!币恢皇植寥プ旖堑难硪恢晃站o那刀遙指金江,阿狗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已經要到極限了。
他留戀地看向天空,仿佛多年前的那一目。
媽媽……
他筆直地提刀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