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他們來到無煙城的時候是一路翻山越嶺過來的,高強度的行軍,穿著百里軍嫡系部隊特色的黑色制式鎧甲,還背著六口大鐵鍋。
風塵仆仆,卻似乎兩眼放光。
原平問他們?yōu)槭裁礇]有騎馬的時候,寧缺的一個手下嘴里塞著包子小聲嘟囔道,“少將軍不是說你給我們買的嗎......”
“說什么呢!”寧缺假意訓斥他,然后一臉正色道,“軍中的戰(zhàn)馬每一匹都是受到嚴格管制的,不能隨意地帶走,少將軍說,如果原少主愿意,可以來長城找他參軍,到時候會以戰(zhàn)功來給兄弟們結(jié)算?!?p> 原平瞪著他,他卻一副我自巋然不動的樣子。
本來打算買幾匹馬的原平也就此作罷了。
與其破財,不如等到去了長城好好和百里宇尋嘮嘮這件事,路上所要花費的時間,正好可以做一些沉淀與規(guī)劃。
在結(jié)束了對接下來行程的分析和一系列人民內(nèi)部矛盾的初步探索后,原平打開了自己的小包袱,肥肥則一臉漠然地爬在一邊看著這個愚蠢的人類斤斤計較起自己的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資產(chǎn)。
千兩銀鈔按道理來說是該很耐用的,更何況原平還有一大摞,如果不買戰(zhàn)馬的話。
按照原平這一個多月生活積攢起的消費經(jīng)驗來看,十兩銀子應(yīng)該就夠一個普通的五口之家一年的吃喝費用了,當然,這是家中無人修武的情況下。
窮文富武,每一個武者在前三境時都是一張時刻嗷嗷待哺的嘴啊。
百里軍的待遇很好,尤其是他們作為少將軍手下嫡系中的嫡系。
據(jù)寧缺所說,他們這一百人隊每天都得吃掉三四頭牛,現(xiàn)在只有五十個兄弟過來了,那么兩天吃掉兩頭牛也行,也就說每天差不多一兩銀子,還能剩點的樣子。
也行......原平覺著不是不行,就是有點費牛。
牛牛那么可愛......
齊國的每一座大城之間離得都很遠,因為在這里建一座擁有合格的城防功能的大城太困難了,無論是城池的選址還是后期防御系統(tǒng)的布置、各類銘文的雕刻、灌輸與維護都是一件很費武者與財力的事情。
一座合格的重城,哪怕是地底,都是被強大的土系武者加固并再由極其稀少的陣師布下防御陣法的。
每一座大城都像一根釘子一樣牢牢地扎根在齊國巨大的疆域圖上,輻射著方圓數(shù)萬里的區(qū)域。
所以基本每一座大城都有它實際的主人,且他們大多由各地的豪門望族所掌控,越是遠離王畿越是如此,只是由于政治利益的需要以及齊皇室絕對勢力的壓制下,至少在明面上,那些豪門望族仍然是共尊齊皇室為天下之主。
像是無煙城那種小城在強大的望族眼里,真的和鄉(xiāng)下沒什么區(qū)別。
原平他們要去的景云城就是這樣一座大城,而景云城的主人——原平更愿意這樣稱呼他們,景云李氏更是燕南數(shù)一數(shù)二的望族。
那里很遠,背著大鍋跑過去,原平估摸著應(yīng)該就是第二年了。
寧缺說要買馬的時候,原平其實是很忐忑的,因為哪怕只是劣等的馱馬,也得二三兩銀子,而他們?nèi)颂嗔恕?p> 然后寧缺在路過一座小城的時候戴著他的黑狼面具進去了,牽回來了幾匹黑色的大馬,還有十匹拉著木車的騾子。
“啊,很多嗎?這樣兄弟們的負擔會輕很多,我們行軍也會快一些。不好再省了?!睂幦庇行┆q豫地看向原平,每天背黑鍋的兄弟們其實已經(jīng)有些輕微的怨言了,畢竟這不是打仗物資緊張的時候,人也不是騾子。
寧缺只是覺得原平不會生太大的氣,但是他也不敢保證原平這種大族的嫡系公子會真的愿意對他的兄弟們好。
他忐忑地觀察著原平,卻見他的臉色從一開始驚訝到不解,又似乎顯得猶豫,最后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笑,“嗯,可以多買幾匹,肉管夠,叫兄弟們起身走吧。另外,你去給自己再買一匹馬,然后買三輛馬車,給負責采購的士卒照顧?!?p> 和他們相處的這段時間,原平都快忘了這里并非他前世生活的那個國家。
在這里,人權(quán)還不曾被提起過,階級如此清晰地橫亙在此,即便是他們這些人些許不經(jīng)意間灑下的恩惠,或許都足夠那些普通的人感動很久了。
夕陽沉在地平線上的時候,寧缺終于牽著馬趕來了,那些士兵們伸長了脖子等待著他的到來,眼神中滿是欣喜,仿佛一個孩子那樣等待著自己心愛的物品。
“寧缺,你過來,我想和你談?wù)?。”見原平叫他,寧缺?yīng)了一聲便急急地告別了歡迎自己的兄弟們,牽上了給自己買的馬趕了過去。
“騎上,陪我走走,今晚就駐扎在這了?!痹较蛩ь^示意。
......
離開了駐扎地后,原平戴上了自己的白狐面具,寧缺跟在他身旁后低著頭沉默著。
“百里將軍麾下的嫡系士兵,應(yīng)該都過得不錯吧?!痹桨褜幦苯械阶约旱纳砼?,問道。
紅色的夕陽暈染了遙遠天際,延綿在漫長的地平線上,北方的樹木已經(jīng)基本要掉光了葉子,風也漸漸地冷了起來,吹的人臉通紅。
“百里將軍對我們很好,糧餉足,也護著兄弟們,除了一直不允許我們主動出擊,都很好?!?p> “聽人說,你們有時會盤剝一些百姓?”
寧缺沉默了......
“長城太長了,軍隊很大,而且有不少北邊來的人在制衡百里將軍。再加上百里將軍也不怎管這些……”寧缺抬起頭和原平一并看著夕陽,它周身的云就似烈火奔襲。
“呵,兵痞?!鳖D了頓,原平繼續(xù)道,“我這幾日想要給你手下的士兵們單獨做一些修煉上的問訊,算是幫助吧,你去通知他們便可,按照他們的隊列位置,一個個來,一天十個?!?p> 寧缺不可思議地看向原平,“少主?您這是......”
“只是想告訴他們,我那天說的話是認真的。”
寧缺不再說話了,他沉默地拉起了馬韁,胯下的黑馬打了一個響鼻。
“他們都幾境?”
“都是中品武者,軍中最優(yōu)秀的好男兒,他們還不到二十歲,臨走前都大多要突破三境了,另有幾個在路上已經(jīng)突破了的?!?p> “你呢?”
“差半步四境通脈?!?p> ......
“對了少主。”
“嗯?”
“您為什么要買這些面具戴?”
“沒什么,,只是不想曝光在太多人的視線里,或許他們有一天會逐漸忘記我?!?p> “嗯?!?p> “那您組軍去長城,真的是為了百里將軍嗎?”
“不知道,我正在想?!?p> “嗯。”
兩人一問一答,不知什么時候就繞回了駐地,炊煙已經(jīng)升起在那里。
這些日子里,阿狗自告奮勇地開始掌勺,他半開玩笑地說道,“就你們路上那做的東西,那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忍的哈哈。”
給一幫大老爺們氣的臉紅脖子粗,就想要拉起袖子上去和阿狗約一架。
可惜他們大部分人都不太能打得過阿狗了,因為他們都知道,原公子最近開始指點他修行了,那可是一位武道造詣可以比肩同境源武的少年天才,背景深厚,腦子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武技。
如果原公子能指點我?guī)渍芯秃昧?,有不少想要進取的士兵曾為此暗暗嘆息。
卻不敢表露絲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