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通!一個小石塊被拋入溪水中,它所激蕩起的波紋很快被溪水的流動波紋所覆蓋。
祈懷姜發(fā)呆盯著溪水,又抬手往里頭拋了一顆小石子。她還是有些困,整個世界于她而言都有些聒噪,包括祈傲與祈落的斗嘴,她沒分出多少心神留意她們在說什么。
表面來看,她的皮肉之傷已經(jīng)全數(shù)好了。但是大戰(zhàn)帶來心神上的疲乏,不是那般好修復(fù)。就算日日跟在梵鋅身周,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懶散,就是尚未全部恢復(fù)的證據(jù)。她打了一個哈欠,將手中最后一顆石子拋入溪水,看著石子擲入帶來的漣漪徹底消失后。
她沒有理會還在一來一往的祈傲與祈落,干脆利索的轉(zhuǎn)身,往外殿的人群方向走去了。這邊也很吵,那邊也很吵,哪里都很吵。
祈懷姜目不斜視,腳步飛快,甩開那兩個陰來陽去的祈家殿主,無視看著她目瞪口呆的外殿眾人,直直往人群旁的百年山木走去。
她眼力迅速掃去,很快選好了一棵。腳尖蓄力,一個飛躍跳上了一個枝頭,這根枝頭足有碗口粗細(xì)。
很好,祈懷姜很是滿意。于是乎,然后,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挺挺躺下了,還不忘扯下披在肩頭的毯子,蓋到了自己臉上。根本不管不顧下方傳來的那一大片一大片的倒抽氣聲。
祈懷姜閉眼,睡了。
“她煩你了?!逼戆量粗響呀且坏佬性屏魉膭幼骱?,得出來一個漂亮的結(jié)論。
“你確定她沒有煩你?”祈落無奈,這個祈傲頂頂在行的定然不是御火,而是拱火才是。給她一塊平原,傲大殿主應(yīng)該可以拱出一片火山群。
真真是冤家,世界弱肉強(qiáng)食,在五華這個規(guī)矩也某種程度也適用。
比如五行的相生相克在她們之間自然適用,祁墨身為中樞最高位的殿主是一個例外,她可以自精神上壓眾人一頭。但打斗實(shí)力,也是不能逃脫五行規(guī)則束縛。
那祁落呢?祈落是啥特例也不占,木不僅不能壓火,最怕還是火。再合上她的脾氣,也算是五個人里最隨和的,或者說是性子最貼近人族的,末了就是往往她成了五人中的那個受氣包。
祈墨與祈梵鋅是大家長,做事冷靜大度且成熟,長姐的風(fēng)范更大于同伴。祈懷姜和祈傲卻是實(shí)在陰晴不定,翻臉?biāo)品瓡?,祈落在她們那沒少被擠兌。
桑木屬性天生具有的包容親和是深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是以祈落哪怕是面對山外之人,也能極為祥和,面對洛子謙那樣的傻冒,也就是逗逗,萬事一笑置之。
倘若換一位,就不知道洛子謙有個什么后果了。比如,祈懷姜這種性格,洛子謙一共遇上過兩次。第一次差點(diǎn)身首異處。第二次,就離被嚇?biāo)肋€剩半步。
若不是祈落及時(shí)到來,洛子謙的三魂七魄,約莫至少三魄歸不了位。到時(shí)候少了三魂的洛子謙就不姓洛嘍,得改名姓“各”了。
祈傲非但不懂客氣為何物,還沒有半分眼力勁。她大搖大擺,也不跟人打招呼,走進(jìn)人堆里,鎮(zhèn)定自若選了另外一棵樹靠著坐下。
只要有酒,祈傲就是一只順毛的獅子,對萬事萬物的忍耐力度,可以直線上升到達(dá)巔峰。平日里不順眼的人,都能當(dāng)看不見,有時(shí)忍不了的事,也能暫時(shí)放過。
她不認(rèn)識這些外殿的人,也不曉得來這能玩樂個什么,她想不通梵鋅的提議有什么意義,也懶得想。這動腦的事,素來跟她們炎火殿是半分不搭嘎,又不是天塌了,太陽要掉下來了。
“諸位不用這般的。。。僵硬。。。自便。。。自便就好?!逼砺浔3种δ?,安撫全場已經(jīng)變身一二三木頭人的山外人們。心中則是牙癢癢的恨,叫你們兩個人來,你們兩還真沒半分不自在。
祈落莫名生出了些掌事主管的心態(tài),看著這些沉默到極致的山外人,讓她既覺得不好意思又有些心疼。不好意思是她帶來的人,搞砸了人家本來其樂融融的氛圍。
心疼是她瞟見了有幾個外殿弟子,好像摸了摸自己后脖頸,他們好像在確認(rèn)自己腦袋還在不在自己脖子上??磥砥顟呀推畎两o這群人,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創(chuàng)傷。
外殿的幾個女弟子正圍成一個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們時(shí)不時(shí)緊張地偷看幾下遠(yuǎn)處。一個扎著高馬尾的女弟子,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朝著圓圈方向奔來。
“啊啊啊啊啊啊,我看仔細(xì)了!看仔細(xì)了!”
“怎么樣?你快說呀?!?p> “就是啊,你快說啊,急死我了?!?p> “啊啊啊啊,根本找不到詞藻去形容嘛?!?p> “你別啊個不停,快點(diǎn)說?!?p> “世間詞藻,根本難以形容炎火殿殿主的容貌十分之一,硬要去說,那就是驚!為!天!人!”
“你到底行不行,半天跟沒說一樣,還不如我自己去看?!?p> 外殿女弟子們湊在一起,說個沒停。正主呢,早已經(jīng)習(xí)慣成為眾人的視線焦點(diǎn),她只在乎手里的美酒還剩幾口。
白離朱觀察炎火殿主倚靠蒼木一直在飲酒,一壺酒很快被消磨完了。酒壺瓶口對下,祈傲不死心又晃了晃,空空如也。
美人的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這一幕自是被九曲玲瓏心的白離朱注意到了。他喊了一個女弟子去給這位“酒鬼美女”殿主送酒。
女弟子有些哆嗦,顫顫巍巍提著兩壺冷香泉站到了祈傲面前。小姑娘害怕,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低著腦袋看著地上的枯葉,兩壺酒被她提在手里,因?yàn)槭侄?,兩個酒壺時(shí)不時(shí)發(fā)生幾下碰撞,發(fā)出瓷罐特有的聲響。
“這酒是給我的嗎?”祈傲雖然腦子懶得不靈光,但眼不瞎。小姑娘拿著酒水卻扭扭捏捏的姿態(tài),她自然看得出什么意思。不是來送酒的,總不是能是來消遣自己的。
消遣她,真的是不要命了嗎?她認(rèn)為在這片山脈里,應(yīng)當(dāng)是出不了這種蠢貨。小姑娘手里的酒自然應(yīng)當(dāng)是孝敬自己的才對。
也沒等小姑娘反應(yīng),祈傲對她伸出了手。見小姑娘還有點(diǎn)愣著,祈傲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示意她手里的酒。
小姑娘抬頭,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濕漉漉黑炯炯,讓祁傲想起了后山的飼養(yǎng)的白鹿。
“???”小姑娘沒有得其深意,甚至有些不解看向眼前伸出的那只玉手。
祈傲只能耐著性子解釋說道:“酒?!?p> “???酒?”什么酒,酒什么,眼前這個美人姐姐真的好生漂亮啊。小姑娘沉浸在祁傲的美色里,腦子是啥也轉(zhuǎn)不過彎來。
“你手里的酒,還不給我嗎?”女魔頭也不是全天全夜的魔頭。小姑娘這雙清澈見底,但卻透漏出無限愚蠢的眸子啊,祈傲看著也是少有的好性子,一遍又一遍對她解釋著自己的意思。
“哦哦哦?!毙」媚锟偹闶欠磻?yīng)過來,察覺自己的呆滯窘態(tài),臉一下子全紅了。她努力得埋低自己的頭,就算她腦袋垂得再低了,但耳根子上的紅色還是出賣了她。
待祈傲接過兩壺酒,小姑娘踉踉蹌蹌往大部隊(duì)的地方跑。不一會,這群小姑娘團(tuán)聚的人圈里,傳出一陣又一陣的驚呼尖叫。
“炎火殿主真是人如其稱,似明焱炙火,如高陽懸空,只看一眼都是奪人心魄?!?p> “她剛才對我明明很是耐心啊,哪有洛三公子說的那般不堪?!?p> “就是嘛,那樣的天人,應(yīng)當(dāng)才不是什么女魔頭?!?p> 什么呀,你們是都忘了那日大殿之上,炎火主大戰(zhàn)三足金烏的慘狀了嗎?我們可都是差點(diǎn)被當(dāng)場燒死了啊。洛子謙心中嘀咕,這幫膚淺的人啊,居然這么簡單就被皮囊這種東西給俘獲了。但他也只是敢心中想想,嘴里可是不敢說出來的。
女孩子們的嬉鬧,把本已繃緊的氣氛緩沖去了七七八八,踏青的事宜也在逐步恢復(fù)。準(zhǔn)備吃食的,收拾休憩布置,嬉笑玩鬧的狀態(tài)沒有多久就回來了,仿佛沒人還記得斜后方,正歇著兩座氣勢逼人的大山。
祈懷姜睡得非常沉,一張?zhí)鹤舆€蓋在臉上,樹杈高高。合上她一點(diǎn)聲響都沒,如果不是特意去看,很難發(fā)現(xiàn)有人睡在那個樹上頭。另外一個美女酒鬼也是出奇的安靜,只要酒水未斷,也是半點(diǎn)不在意周遭人群的嬉鬧。
慢慢的,眾人的膽子也就放了開來,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最邊沿的人圈與祁懷姜休息的蒼木大樹大概十米的距離,只保持不去特意打擾那兩位,祈落想來應(yīng)該沒事。
至于祈落自己,人緣是好得不行,在外殿里那叫一個眾星捧月。大家對她是三分崇敬,疊加三分對內(nèi)殿的神秘憧憬,最后添上幾分因?yàn)槠砺涞暮眯宰雍媚托?,只要她在,身邊總是少不了被人包圍的?p> “白老二,姐姐給你個活?!?p> 天真無邪的孩子啊,甚至都沒有一絲質(zhì)疑,干錯利索扔下了手里的柴火:“姐姐,你找我嗎?”
“小白啊,去,把那個醉迷糊的姐姐,還有那個呼呼大睡的姐姐喊起來?!毙δ樣拿纨?,嘴里蹦出的竟然是這么毫無溫度的話。
姐姐,你是討厭我嗎?你是嫌棄小白太礙眼了,所以特意送我去死嗎?那兩個移動的斷頭臺,本來好吃好喝好睡的,不動如山得多好。
斷頭臺不來,你還要我特意用自己的腿跑去,送自個上斷頭臺嗎?
干嘛?走過去伸了脖子,等著被砍嗎?
“小白白,乖。你這種小孩啊,肯定很討炎火,若水主的喜歡?!逼砺浜逯⒆?,騙著人家。根本沒有留意到不遠(yuǎn)處白離朱的一臉麻木,白離朱十分無語看著祁落這樣那樣的誆騙自家的傻弟弟。
也不知道是什么癖好,這位桑木殿主總愛給他弟弟取上一堆的稱號。什么白老二,白小二,白小白,白又白,白和白。自己家族的姓氏被玩成這樣,白離朱也只能聽著,從起初的不習(xí)慣到后來的無奈笑一笑,到最后終究也是麻痹了。
又有新的創(chuàng)造了呢,“小白白”,權(quán)當(dāng)沒聽見吧,有些時(shí)候白朱離也挺想當(dāng)個聾子的。
“大白,你家小白白害怕啊,不如你陪著他去吧?!奔懿蛔∑砺涑镀饋淼纳ぷ?,就算你是個真聾子,我也要喊進(jìn)你的靈魂。祈落沒打算放過倒霉的白家人。
她繼續(xù)道:“天也快黑了,那兩位也該起了?!?p> 這成年的男子與未成人的終究是大不同。瞧瞧小白白的哆哆嗦嗦的樣,再看看大步平坦走向祈傲的大白,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莫非男子成年了是能變身么?差得這么多。
祈落的身子依舊端坐,然眼神已經(jīng)跟著瞟了過去,其內(nèi)心百思不得其解,山外的成年之禮,莫不是一道強(qiáng)勁的解封之術(shù)吧。五華五殿成年后就會開始為了繼承各殿而準(zhǔn)備,但說大家的德行,也多少進(jìn)化。聰慧的一如既往的大度,任性的一如既往的磨人,惡劣的還是一貫如此的可惡。
可這山外的這個成年怎么就有這么大的力道,能讓人從廢物變得如此堪用,瞧瞧洛氏,周白的老大老二對比,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