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
“婧姐姐,你……還想逃嗎?”
我眼眶又濕了,囁嚅著:“當然想,哪怕離開這兒只能活一天?!?p> 周櫻也哭了,她溫柔地挽住我的胳膊,說:“我都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折磨你的,你是我們心目中那么好的姚老師,要是古老師看到你這樣,心會痛死的吧。”
“在你們心目中,過去那個姚老師是怎么樣的?”周櫻勾起了我對過去的思戀。
“在我們這些學生心目中,姚老師一出場就是一個明媚的人兒,她大方、熱情、關(guān)心別人、勇敢、有義氣,姚老師跟古老師就像電視劇里的主角一樣,熱心魯莽的姚老師為了幫別人總是搞得自己一身傷痛,后面總有冷靜睿智的古老師去接手風中凌亂的姚老師。我們一直都以為,你跟古老師會一直那樣幸福下去的——”周櫻意識到說了不合時宜的話,便戛然而止。
我笑著笑著便落淚了,沉溺在周櫻描述的世界里,我也好羨慕那個早已丟失的姚婧。
“都是我不好,我弄丟了她,讓你們失望了。”我含著笑意用最溫柔的語調(diào)說。
周櫻興許是誤會我的意思了,她焦急地說:“你沒有弄丟古老師,他對你沒變過,反正等到時候,你就知道了?!?p> 我卑微地垂下頭,輕笑一聲,道:“他沒變,可我不再是姚婧了,還是不要玷污了他。姚婧是愛他的,一心一意愛著他,但我是不配了?!?p> 在我頭暈目眩即將倒下的時候,周櫻抱住了我,她扶我坐到床邊。
“不說這個了,姚老師,你千萬要藏好手機,一定要保持靜音,計劃實行的時候,我們會提前給你發(fā)信息的?!?p> 從絕望痛苦中抽離出來,我聚氣凝神,思索了一陣。
“你們的計劃是什么?到時候我要如何從這棟房子里出去呢?能不能告訴我,我很不安啊?!?p> 她迎上我的迫切的眼神,突然握住我的手,認真地告訴我:“到時候我們互換衣服,到時候王慕森會跟我一起來,他會將裝扮成我的你帶走?!?p> 我嚇得一哆嗦,掙脫開周櫻的手,后脊背一陣涼意。
“不行,這個方法不行,太危險了,就算我假扮成你的樣子離開了這里,那你呢,你要怎么辦?蔣浩遷怒于你,怎么辦?不行,不可以。”
“只有這個辦法了,姚老師你放心,我們會做好萬全的準備的,蔣浩不至于會殺了我吧?!?p> 那些個日日夜夜從我腦中一閃而過,我再次感受到窒息的痛楚,盈著淚光望向她。
“蔣浩他,是個瘋子,他是個極度偏執(zhí)的人,我不想讓他傷害你,如果為了我,會讓你有可能受到傷害,那我寧愿不走了?!?p> 周櫻氣急敗壞地打了我一巴掌,而后又再度擁抱住我,在我耳邊說:“你不可以放棄,你的父母已經(jīng)幫你把證件補辦好了,他們也從杭州轉(zhuǎn)移搬走了,古老師也把樂隊交給了他徒弟了,王慕森已經(jīng)幫你把之前的證據(jù)傳真給你LA的律師了……這一切,我們所有人做的努力,不能功虧一簣?!?p> 伏在她的肩頭,我泣淚漣漣,哽咽著說:“那你呢?”
“姚老師,我家境不好,如果不是古老師,我可能連大學都念不完……可能你不記得了,在我連食堂飯卡都沒錢充的時候,我沒錢吃飯的時候,你把你的教職人員飯卡給了我,里面的錢足夠我吃半年的食堂了……我的人生,是你給了我希望的光,不至于讓我在黑暗的當下看不到未來……答應我,你必須聽我的,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把光還給你,帶你走出黑暗?!?p> 如果不是她聲淚俱下的講述這些,我可能也想不起這檔子小事,對于當初的我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我也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舉動。
“好,我聽你的,但你一定要平安無事?!?p> 周櫻用力地點點頭,雙臂緊緊勾住我的脖子,讓我感受到源自于她內(nèi)心的堅定能量。
送她離開我房間的時候,周櫻停頓了腳步,伸手替我抹去臉上的淚痕,沖著我笑了,笑得是那樣的好看。
“盡量表現(xiàn)得開心一點兒,我才能繼續(xù)來見你呀。加油,你要堅強些?!?p> 道別之后,我又落寞地卸去了一身的力氣,慵懶地踱步到鋼琴的旁邊,掀開罩在鋼琴上的布,用指尖輕輕劃過那黑白琴鍵。
我雖然出身不算名正言順,但爺爺還是把愛都傾注在我身上了,他給我請最好的老師培養(yǎng)我,希望我長大能成為耀眼的女孩。
想著想著,那股濃烈的思念無處排遣,我便鬼使神差地坐在鋼琴前,情不自控地彈起了它。
當想說的話說不出口時,那不如讓音符來代替我的心聲,排遣我的心中綿延無盡的悔恨與遺憾吧。
“婧,你彈琴了。”
也不知道蔣浩在我身后無聲無息站了多久,直到我彈完這曲最后一個音的時候,他的聲音才悠悠從我身后傳來。
“這琴,不錯?!蔽疑w上了琴蓋,雙手乖巧地覆在膝蓋上。
他的手扶上我的肩,不輕不重的。
“是你彈得好聽。”
大門沒關(guān),客廳里的穿堂風從我身上一掠而過,寒的卻是我的心。
莫名的,我竟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一襲秋風引悲涼。
“我讓人選了很多寶寶的東西,你過來看看嗎?”
我沉了沉肩膀,緩慢地站起來,頭也不回地朝樓梯上走去:“我對這個孩子不存在什么期待,也請你千萬記得你說過的話?!?p> 走到這一步,我也用不著再對著他演戲了,再演就顯得多余了,我不愛他,他也未必愛我。
“先生,晚飯好了,太太她——”
“哦好,我們馬上下來?!?p> 我才剛剛踏上最后一節(jié)臺階,蔣浩就跺著響亮的步子追到了我身后。
“去吃飯吧,你別使性子,就算不顧自己,你肚子里的寶寶也要吃呀?!?p> 我雙手緊緊攥成拳頭,額角滲出虛汗,憤懣地說:“我不餓,我一整天都在吃淑慧嫂端來的這個補品、那個補品,現(xiàn)在我的胃很脹,我吃不下任何東西,我很不舒服!”
蔣浩遲遲不松開他抓著我的手,我搖擺的身子找不到平衡了,便緩緩蹲下身,以緩解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