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敗家子

　　蕭默一路走走停停，看著在田間忙碌著的佃戶。

　　佃戶同樣看到了華麗的馬上，知道這是左衛(wèi)蕭家的車子，一個個干的更加賣力。

　　有的還在收割著地里邊所剩不多的水稻，有的地里邊已經(jīng)開始重新翻土種植其他作物。

　　蕭默瞅著瞅著，無意之中在一片農(nóng)田當(dāng)中看到有人在拿著紅皮塊狀根莖類種子在往土里邊埋，心里邊咯噔一聲，沖著二虎喊道：“停車！”

　　“吁！”

　　二虎趕緊摟住馬韁繩，將車停穩(wěn)。

　　“哎呀我擦，咋地了默哥兒？”

　　被一陣劇烈的晃動驚醒的馬嘉，一邊睜眼擦著嘴角的哈喇子，一邊問道。

　　蕭默跳下馬車，三步并兩步跑到田間，一把從一個農(nóng)婦手中奪過一顆種子，一邊問道：“這是什么？”

　　農(nóng)婦驚恐的看著蕭默，不知道怎么得罪了眼前這位衣著華麗的公子哥，即便是在這六月天，身體依然止不住的抖動。

　　遠處的農(nóng)夫著急忙慌的跑了過來，磕磕絆絆的摔了好幾跤來到蕭默跟前，跪地磕頭，語氣慌亂的喊道：“公子恕罪！賤內(nèi)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公子還請您大人大量，饒過她這一回吧！求求您了！”

　　喊了半天，見蕭默依然拿著種子皺著眉頭看著農(nóng)婦，農(nóng)夫著急不已，直起身子啪啪兩巴掌甩在農(nóng)婦臉上，喊道：“還不快給公子道歉！你個賤女人！”

　　“哎呀我擦，你們竟然敢得罪默哥兒，你們今天死定了！來啊，給本公子把這兩個賤民拿下！”

　　馬嘉也不問青紅皂白，跑了過來就扯著嗓子吆喝著。二虎在旁邊冷哼一聲，手已經(jīng)摸向了腰間的佩刀。

　　田間地頭的百姓們都向著這邊望了過來，遠處一個老漢身后跟著幾個年輕人一溜小跑的向這邊趕來。

　　蕭默莫名其妙的看著周圍的人，語氣不善的說：“你們干什么？”

　　老漢趕過來已經(jīng)明顯喘不上氣來，張著大嘴拼命的呼吸著，一手指著農(nóng)夫農(nóng)婦含糊不清的說：“還，還不快跪下！”

　　農(nóng)夫懊惱的低下頭，像是做錯了什么事情，而農(nóng)婦此時早已經(jīng)泣不成聲。兩人已經(jīng)感覺到要大禍臨頭了。

　　農(nóng)婦哽咽的說：“公子恕罪，往佃租里邊摻雜陳米是農(nóng)婦一人所為，與其他人無關(guān)，公子如果要處罰就處罰農(nóng)婦一人便好，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馬嘉一聽還有這事兒，一下子來勁了。這可是佃戶的大忌?。?p>　　“哎呀我擦，這年頭還有膽子這么大的人啊！要不是我默哥兒明察秋毫，還真的就讓你們這些賤民給得逞了！老劉頭，這是你們蕭家的事兒，我馬嘉不便參合，你看著辦吧！”

　　老劉頭氣急，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耍小聰明，可就是不聽啊！現(xiàn)在不說是他家一家倒霉，整個莊子估計都要跟著倒霉。

　　“浸豬籠，必須浸豬籠！如此膽大包天的行為，必須嚴懲！”

　　蕭默斜著眼看著老劉頭，呵斥道：“你誰呀！張嘴閉嘴浸豬籠的，怎么不把你給浸了？”

　　老劉頭一聽，頓時面如土色，踉蹌一下摔倒在地。

　　推開想要把他扶起來的人，跪走到蕭默跟前，哭嚎道：“如果公子不解氣，小老兒任憑公子千刀萬剮?？删褪遣荒芙i籠啊！那樣小老兒無顏見列祖列宗?。　?p>　　蕭默疑惑的看著二虎，二虎走到蕭默跟前耳語道：“浸豬籠是用來處罰偷情的女人的?！?p>　　這都什么跟什么??！

　　蕭默眼見事情越來越亂，圍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四周瞅了瞅也沒有什么好地方，干脆讓二虎蹲下，將他架起。

　　等所有人都能夠看到蕭默的時候，蕭默才大聲喊道：“誰能告訴我，這是什么？”

　　所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該不該回答。

　　蕭默環(huán)顧四周，半晌了，愣是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話。

　　馬嘉都感覺非常的尷尬，湊近蕭默，說：“默哥兒，咱差不多得了，這些佃戶也都不容易。今年糧食收成真不怎么樣，我看小施懲戒也就行了?！?p>　　蕭默沒有搭理馬嘉，依然對著眾人喊道：“最后問一次，這是什么！”

　　“這是番薯！”

　　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在人群當(dāng)中響起，站在她前面的所有人非常痛快的給讓出一條道來好讓蕭默能夠看到是誰發(fā)的聲。

　　蕭默尋聲望去，卻是見得一個六七歲的小姑娘，頭上梳著兩個小鬏鬏，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手里邊還抱著一個生的番薯在啃著，番薯上甚至還沾著沒有洗干凈的泥。

　　蕭默看到這么小的一個小姑娘，一下子什么脾氣都沒有了，讓二虎把他給放下來，徑直沖著小姑娘走了過去。

　　人群當(dāng)中沖出了一對夫婦，哭天搶地的抱著小姑娘，畏懼的看著走過來的蕭默，哭喊道：“天殺的啊！公子，小孩子不懂事兒，您要是有什么火就發(fā)在我們身上吧！求求你放過這個孩子吧！”

　　四周的百姓們此時也看不過眼了，不自覺的想要把蕭默通往小女孩的通道給堵死，但是剛有動作，就見二虎已經(jīng)拔出了佩刀，沖著眾人喝道：“老子看誰敢！娘的，還反了你們了！”

　　二虎一亮刀，佃戶們很容易便做出了決定，齊齊向后退去，深怕自己退的慢了讓二虎給誤傷了。

　　蕭默暢通無阻的走到小女孩兒跟前，小女孩兒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就那么看著蕭默，看見蕭默走過來，伸手遞過來手中的番薯，嘴里邊喃喃的說：“大哥哥，給你吃！”

　　蕭默愣了一下，他感覺內(nèi)心當(dāng)中最柔軟的地方被人狠狠的捏了一下，蹲了下去，接過小姑娘手中的番薯，也不嫌棄番薯臟，大大的咬了一口。

　　蕭默能夠明顯的看到小女孩兒眼中的心疼，不過最后小女孩兒還是笑了出來，說：“大哥哥，好吃吧？”

　　說實話，蕭默除了前世作死吃了一回鯡魚罐頭，就再也沒有吃過比這更難吃的東西了，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好吃，非常好吃，這是大哥哥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

　　扭過頭來又問小女孩兒的父母：“為什么給孩子吃這個？”

　　農(nóng)婦剛要張嘴抱怨，農(nóng)夫卻搶先瞪了他一眼，討好的沖蕭默笑了笑說：“孩子不懂事兒?！?p>　　蕭默皺眉低喝道：“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好好說！”

　　男人瞬間像是個霜打了的茄子，臉上的笑容變得生硬，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見。

　　“今年收成不好，稻谷交完佃租基本上也就不剩什么了。番薯還得等幾個月，只希望能有個好收成，讓孩子能有一口飽飯吃。”

　　蕭默起身，沖著四周喊道：“他說的是實情嗎？”

　　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避開了蕭默詢問的目光。不過從他們的表情當(dāng)中，蕭默還是能夠體會一二的。

　　“誰是莊子的管事？”

　　劉老漢擠過人群，來到蕭默跟前，說：“小老兒就是，公子有何吩咐。”

　　他現(xiàn)在只盼著蕭默不要把他浸豬籠就好。

　　“之前的佃租是怎么收的？”

　　劉老漢如數(shù)家珍的說：“一般來說是收八成，但是也有最低要求。比如水稻，每畝地最少交200斤。年景好的時候還尚可，年景不好的時候，哎?！?p>　　蕭默點點頭，表示了解，再次蹲下去對小女孩說：“剛才你請大哥哥吃了番薯，現(xiàn)在大哥哥請你去吃飯好不好？”

　　小姑娘忽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充滿了期盼說道：“好！”

　　蕭默摸了摸小姑娘頭上的小鬏鬏，起身沖著所有人喊道：“從今年開始，蕭家所有佃租改成四成！”

　　“什么！”

　　所有人都驚訝的望著蕭默！

　　“并且，不設(shè)下限，不管收多少，只給四成！”

　　如果剛才是驚訝的話，那現(xiàn)在就是震驚了。所有人的心中都只有一個想法，蕭家公子瘋了！從來都沒有見過這么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