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
被拷在椅子上的女人瘦小,看著她單薄的背影,根本無法相信就是這樣的一個孱弱女人,竟然能做出殺人拋尸、栽贓他人這樣的殘忍事情來。
但也許,這就是母親。
為母則剛。
張巧巧安靜看著手腕上的手銬,垂著眼眸,一如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平靜從容,臉上沒有什么特別的愧疚悔恨,嘴角反而微微上揚,帶著淺淺的笑意。
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聲音帶著些許抱歉,“鐘警官,上次,我說了謊,很不好意思?!?p> 鐘茵搖搖頭,拿起筆認(rèn)真的進(jìn)入工作狀態(tài),“張巧巧,你承認(rèn)你殺害呂鳳的殺人事實?!”
“我承認(rèn)?!?p> “你的犯罪動機(jī)?”
“呂鳳賣掉了我的女兒,讓她辛辛苦苦的生活,本應(yīng)該是幸??鞓返男」媚?,卻要為了吃飯學(xué)習(xí)發(fā)愁,”一提到孩子,張巧巧眼里的悲痛就抑制不住,“那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孩子!”
“她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受了那么多的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呂鳳的愚蠢!因為她的重男輕女!她覺得男男是個累贅是賠錢貨!”
“我一直以為男男是貪玩自己跑丟了,但現(xiàn)實是什么,是她被她的奶奶,以兩萬塊錢賣給別人了!”
“兩萬款就賣掉了我的孩子??!”
張巧巧嘶吼著,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拳頭握緊砸在禁錮她的小桌板上,聲音里全都是滿滿的痛苦,語調(diào)放低,“那是我的孩子.......”
手里的中性筆不自覺握緊,鐘茵聽著她的話,覺得又悲哀又無奈,抬起頭看著她,目光干凈溫柔,“所以你,就殺了呂鳳?”
點點頭,張巧巧吸了下鼻子笑起來,身體靠著椅背,“我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滿腦子都是男男說的話,看到呂鳳,我直接就上去質(zhì)問。”
“結(jié)果這個老太婆竟然說,男男是個賠錢貨,倒不如把錢省下來給她的大孫子,拒不悔改甚至還說是為了我好?!”
“我的孩子離開我了,我怎么能好?!?p> 記憶回到當(dāng)天,張巧巧在客廳里和呂鳳爆發(fā)激烈的爭吵,老太太思想固執(zhí)執(zhí)拗,說出來的話不堪入耳。
怒極的張巧巧紅了眼,兩個人廝打起來。
年過半百的老人自然打不過正值壯年的女人,摔倒在地上疼痛讓她下意識大喊,但還沒等她喊出聲,一根棍棒直直的朝著她的后腦砸下去。
一切都?xì)w于平靜。
愛子心切的張巧巧很冷靜,她想到了拋尸,想到了她那個沒有擔(dān)當(dāng)?shù)恼煞?,干脆把尸體拖到衛(wèi)生間,舉起菜刀,眼里冰冷無情。
血花噴濺在她的臉上,女孩絕望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著,眼前的鮮紅色也變成了那個破敗的布娃娃。
鬼使神差的,張巧巧拿起針線,把血腥的尸塊慢慢縫合在一起,就像是在縫那個布娃娃。
就像是,在縫她心里瀝瀝淌血的傷口。
給尸體像打扮布娃娃似的換了一件新衣服,張巧巧把她帶進(jìn)后備箱,尋著記憶當(dāng)中的路線跑到二道山,膽小的女人此時沒有了任何顧忌,面對崎嶇不平、隨時會栽倒在山溝里的山路,沒有絲毫恐懼。
找了一處偏僻的位置,想了想,張巧巧模仿著金明恩打登山結(jié)的方式,把尸體的脖頸用繩索套住,使盡力氣掛在樹枝上。
看著飄在空中的尸體,張巧巧笑了。
回到家中,清理血跡,燒掉血衣,把菜刀上的指紋擦去,拿起透明膠帶在被子上拓印金明恩的指紋,小心翼翼貼在上面,然后原封不動放回去。
收拾好心情,整理好自己,張巧巧裝作剛回到家的模樣,似乎尋找著某個已經(jīng)死亡的“婆婆”。
...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張巧巧渾身的負(fù)擔(dān)全部被放下,不在提心吊膽,不在會在噩夢中驚醒,輕松又自在,笑著搖搖頭,“就是這樣,我殺了人,我有罪?!?p> 抬起頭,帶著懇求的語氣,“但我請求你,不要把這件事情告訴男男?!?p> “她已經(jīng)生活的很苦了,我不想讓她再有心理負(fù)擔(dān),她只要好好的活下去,我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p> 鐘茵不知道該不該把金希男已經(jīng)知道情況的事實告訴她,思索再三,還是決定閉嘴,用善意的謊言成全她作為母親的最后一點關(guān)愛,慢慢地點頭,“好?!?p> 張巧巧笑著,“謝謝?!?p> 走出審訊室,就看見單向玻璃后面站著的一排人神情各異,有的皺眉有的撇嘴,傷春悲秋的。
穆明初感慨著捂著小心臟,憂傷的嘆了口氣,“唉,如此偉大的母愛,我詞窮,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我對不起我的語文老師?!?p> “我想我媽了?!?p> “你是想你媽給的零花錢吧?”梁晉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的話,凈說大實話,“要不然就是想念你媽的鞋底和雞毛撣子了。”
抽抽嘴角,穆明初小朋友可煩他老哥,暗搓搓離他遠(yuǎn)一點。
關(guān)銘看著他的小動作,無奈的搖搖頭,明明只有三十幾歲的年紀(jì),卻活的像個通透的小老頭,長輩似的語氣,“張巧巧的母愛是沉重的,她愛自己的孩子這點確實很讓人動容,但她用錯了方法。”
“可憐,又可悲。”
“說到底還是不和諧的婆媳關(guān)系,”穆明初很有道理的回答著,“如果不是呂鳳重男輕女的古老思想,也不會造成今天的不幸?!?p> 梁晉突然冷笑一聲,“你真的以為,整件事情完全都是是呂鳳的錯?!”
“如果金明恩能在婆媳關(guān)系中做好他應(yīng)該的責(zé)任,不縱容母親的任性行為,哪怕是告知張巧巧實情,事情都不會是悲劇?!?p> 停頓了下,說了一句讓人細(xì)思極恐的話,“而且你不會真的天真的以為,把金希男賣掉這件事,金明恩完全不知情?”
只有他的無聲放縱,呂鳳才敢大膽的做這樣道德淪喪的事情。
幾個人都明白他未說完的意思,下意識沉默了。
余光看到小美人擰起來的秀氣眉毛,梁晉的心無由來晃了下,頓時感覺到禍從口出的懊惱,話鋒一轉(zhuǎn),像個衷心的大狗狗,“不過小美人你不用擔(dān)心,咱媽脾氣可好了。”
“萬一真的不幸吵架了,我肯定幫你,讓老梁幫他媳婦兒?!?p> 什么媳婦兒不媳婦兒。
臭流氓。
鐘茵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文件全部丟到他懷里飛快跑遠(yuǎn)了。
留下梁晉抱著文件滿腦子問號。
小美人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