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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劍辭

第一百八十一章 代價

負劍辭 怒海蒼嵐 3014 2022-03-18 20:00:31

  這話說得極不客氣,看得出來鏡君對眼下這結(jié)果并不是很滿意。那老者倒是沒顯出被冒犯的樣子,他也知道假以時日大燕境內(nèi)并沒有能夠?qū)圭R君之人,如今鏡君不知自己底細,可不久的將來他總是要死的,人死如燈滅,倒也不剩下什么了。

  “老夫姬雄?!?p>  “你可要活得長些,來日我定上門討教。”鏡君冷笑了一聲。

  “那就恭候大駕了。”

  裴忱跟在鏡君后頭邁過門檻去,然而在將將抬步的一瞬間,他忽然凝滯了片刻,回頭望了一眼狼藉一片的殿內(nèi)。

  殿內(nèi)的景象自然是無比凄慘的,匾額上掛著的那個人依舊飄飄蕩蕩,只此時已經(jīng)沒人去管他了,地上立著的一個沒有出血,氣息卻已經(jīng)斷絕,更不用提方才被鏡君那一擊之下四處飄散開來的可疑碎片。

  裴忱自然不是在看那些。

  他看著匾下的那副屏風,尋常衙門屏風上是一輪紅日,這屏風卻簡單,不過是一個墨跡淋漓的明字,鏡君沒毀了那屏風,方才的對決竟也沒能動搖這屏風,這屏風看上去是相當?shù)牟缓唵巍?p>  裴忱恍惚從那后面感覺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

  方才是沒有的,只是鏡君要走的時候,忽然便有了。

  但裴忱看過去的時候,那后面又變得一派平靜,似乎方才只是裴忱的一個錯覺。

  姬雄帶著連城朱那說不上是不是尸體的身子走了,顧忘川和師百萬站在當?shù)貙ν谎郏瑑扇说谋砬槎加行┕殴?,任誰也沒想到今日會這樣熱鬧,熱鬧到把這地方都拆了個干凈。

  顧忘川當然沒有忘記自己對師百萬說過的話,他似笑非笑看著師百萬,問道:“大人究竟意下如何?”

  師百萬感受到了極為恐怖的壓力。

  雖說連城朱可以說算是他的前輩,然而他又不認識那廝,沒道理要為他報仇,何況也根本報不成仇,若是自己一心想送死,倒是可以扯起這樣的名頭來。

  師百萬還是很惜命的。

  既然皇室中人都默許了眼前人的歸來——姬雄肯定知道,顧忘川而今以這樣的架勢來到此地,定然不是為了和自己的弟弟坐下來把酒言歡,他是回來復仇的,敢擋他路的人都得死。

  師百萬咬了咬牙,忽然跪倒在地,也顧不上地上一地的凌亂,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屬下愿為吳王殿下驅(qū)策!”

  顧忘川訝異地一挑眉。

  “吳王?倒是個不錯的封號,我以為我‘身后’,是得不了追封的?!?p>  他的語氣十分平靜,可卻給師百萬聽出了涔涔冷汗,怎么也不敢答話。

  在大燕,吳王這個封號其實不大吉利,先帝時諸子奪嫡,吳王呼聲最高,最后卻未登大寶,被先帝一紙文書流放北地不得歸,憤懣之下起兵謀反,兵敗被殺。

  “讓我想想。”顧忘川笑意更深,他其實是知道自己有這么個追封的,那時候他還不是九幽左使,只不過大燕追封一個皇子自然不是什么機密,甚至為了把勝利者的姿態(tài)拔得再高些,還要刻意造勢,當初他也為這個封號而氣恨過,而今看來倒也沒有什么?!笆昵氨菹虏贿^七歲,這大抵也不是他的主意——我那位母后還真是厲害?!?p>  昭告天下他已身亡獲封,他便是回來也會不得民心束手束腳,可是這位太后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顧忘川的天賦是如此驚艷,不過十幾年的工夫便一路修煉到煉神境的地步,不說天下無敵,也足以彈壓大多數(shù)反對的聲音。

  但顧忘川也知道,這是有代價的。

  他與明珠淚不同。明珠淚是飲冰族人,她們那一族在煉神之前從來沒有所謂瓶頸的存在,明珠淚十幾年里便至煉神境不過是尋常。他本做不到與明珠淚一樣。

  但是前任的左使給了他一個機會。

  人至煉神境,內(nèi)丹便已成雛形,前任左使不知為何觸怒了師父,按道理是要被廢去一身功力投入思過崖的,然而在那位左使被行刑之前,他便去尋師父要了一個恩典。

  他要來了這位左使的內(nèi)丹。

  兩人的真氣相沖,叫他受了很長時間的一段苦,故而無力對抗身上寒毒,叫那尋常的毒成了附骨之疽,只他終于還是把那內(nèi)丹給煉化了,看著無礙,這東西卻終究不是自己的。當初他知道天地間許久未再出煉虛境的強者,只想著早日到煉神境去,好向著仍在世的仇人報仇。

  他永生都不能踏入煉虛境。

  這機會其實也是常人求之不得的,煉虛境是太過虛無縹緲的存在,用一輩子進不去那個境界換來煉神境的力量,其實是一樁很劃算的買賣,只是在顧忘川身上卻是有些可惜。

  他倒也不覺得可惜,因為大仇得報近在咫尺,為得到一些東西而放棄另一些東西,當然非常公平。

  “我感受到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氣息。”顧忘川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猶疑的聲音。

  師百萬的眼睛立時直了。

  他看見屏風后頭轉(zhuǎn)出一個女子來,倒不是為她美貌所懾——這女子臉上還有面紗,一雙眼睛生的倒是很好,只是他看了一眼便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師百萬自問也算是個強者,是這明鏡司之首,可是先前他從未感知到這屏風后面還有人存在,這人是什么時候來的他不知道,那么這人若是晚上出現(xiàn)在他榻邊,是不是也能輕而易舉取了他的頭顱去?

  顧忘川的笑意柔和了兩分。

  “你天生冰雪肺腑,想來與雪山來客有幾分熟悉?!?p>  明珠淚搖了搖頭,終究還是沒說什么。

  她沒有告訴顧忘川,自己感受到的是兩種截然不同但都十分熟悉的氣息。顧忘川沒有對著她說出飲冰族三個字來,想必是因為師父的吩咐,那么她當然也不能全然說實話。

  “師兄,你是不是與這位大人還有些話要說?”她輕聲問道?!拔蚁氤鋈タ匆豢础!?p>  顧忘川不知道鏡君也是飲冰族人,如果知道的話,他是不會放明珠淚就這么離開的。但眼下他猶豫了片刻,因為他的確有些話要和師百萬私下里說,也不是一定要瞞著明珠淚,只是來之前師父便對他耳提面命,說明珠淚如今成了一個不大安定的變數(shù),如若想一切都順利,最好還是法不傳六耳。

  他的師妹成了一個變數(shù)。

  變數(shù),這樣一個冷冰冰的字眼。

  鏡君走得很快,裴忱想提醒她這么回到那面館去,那宋姑娘的行李想必還沒有打好,但這太像是一句玩笑話,而鏡君眼下這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顯然是容不得一個玩笑的。

  她忽然停住了腳步。

  裴忱沒有栽在鏡君的身上,因為他在那一瞬間也有些僵硬。

  這一次他終于能肯定了,方才在明鏡司的大堂之上,自己并沒有產(chǎn)生錯覺。

  明珠淚攔下鏡君的時候,也是有幾分忐忑的。不過她方才在屏風后面聽得還算分明,覺得這位踏入了煉虛境的強者雖然不是善與之輩,卻還是能講得通道理的,若真錯了,道個歉也能過去。

  她問道:“前輩可是飲冰族人?”

  這是個于旁人都該無比陌生的名詞,所以當她看見鏡君臉上并沒生出疑惑之情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大抵是猜對了。

  鏡君輕笑了一聲,道:“先前殿中,原來是你?!?p>  裴忱的臉色變了,他上前一步,想要開口卻又微微一頓。

  他先前在顧忘川面前敢于開口,是因為他不知屏風后還有個人。

  他的聲音可以改變,氣息也可以掩蓋,但是明珠淚在他身上留下的那一劍似乎是某種更牢不可摧的聯(lián)系,那甚至能叫裴忱看見她所謂的恐懼,其中固然也有鏡冢的特異,更多卻還是那一劍的功勞。

  鏡君察覺到了裴忱的異動,看上去卻還沒什么反應,只道:“原來世間真還有族人活著?!?p>  明珠淚的身子一顫,難以置信地望向鏡君。

  “還?”

  “你緣何離開已經(jīng)不重要了。”鏡君起先依舊是淡淡的神情,然而在明珠淚一把抓住了她手腕之后,她的神色便起了變化?!安粚?。動亂之時你應當還是個孩子,不會有能力離開那里,你不是離開那里,你是從未去過,或是被人帶走了?!?p>  她靠的更近些,仔仔細細地打量著明珠淚的臉。

  良久,她嘆息了一聲,重復道:

  “原來是你。”

  這一次,意味卻大不相同。

  裴忱恍惚間想起來,鏡君對他說過的那段往事。

  鏡君握住了明珠淚的手,她的手似乎有些顫抖,帶著明珠淚的手也一并顫抖了起來。

  裴忱知道自己可能會暴露,不過眼下暴露似乎也沒有什么,有鏡君在,明珠淚想要動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況且他隱約覺著,明珠淚也不會殺他。

  “她被帶回了九幽?!迸岢赖吐曊f道。

  鏡君的神色一凜,臉上多了一絲凜然的殺機,裴忱與她離得很近,能覺出那迫人的鋒芒來,他一瞬間幾乎無法呼吸,不過也僅僅是一瞬間,鏡君便神色如常地一拉明珠淚的手。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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