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主人的任務(wù)罷了
陰柔青年凝視著葉清,沒有出聲,身子慢慢站正。
他并不知道封魔司的測階儀式上發(fā)生了什么樣的事情。
此時,面對手握長劍的葉清,警覺的他生出由衷的重視。
仿佛持劍峙立的非是幾十天前那名平平無奇的俊俏少年,而是一名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的絕世劍客。
葉清指尖微動,他的心隨著莫名顫抖,猶如響尾蛇吐信一樣令他毛骨悚然。
“做失去人格的人妖,你肯定也有你的苦衷和緣由?!?p> “我雖不能理解,卻能夠平心靜氣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為什么你要來惡心我呢?”
但見青年被拔劍的自己嚇住,葉清隨手挽了個劍花。
有些人說要尊重每個人的愛好,他覺得是對的。但前提是,小眾且小眾,別拿另類的愛好故意顯擺,去惡心沒有這些異樣癖好的人。
今日這陰柔青年的出現(xiàn),使得葉清有如聞到臭翔一般惡心,不得不拔劍自衛(wèi)。
再嗅多一會兒,難保不會昏厥。
“你實在臟了我的眼,自己不走的話,那我迫于無奈,必須以劍刃明目了?!?p> 葉清橫眉怒喝,手中長劍一指。
陰柔青年感受著劍鋒寒意,不由心驚肉跳。
明明來前的打算是尋釁出手,狠狠給葉清個下馬威。
而今無需再行滋事,葉清已把出手的機會給了他,他卻不敢有絲毫動作。
院子一時靜默了下來。
宋遠噙著火熱的崇拜目光,望著傲然挺立的葉清,他早就想一拳打死這來歷不明的陰柔青年了,可惜實力受限。
佩服之余,宋遠也有幾分好奇。
打服一個人容易。
若要做到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簡直難如上青天。
葉清是怎樣做到僅憑一人一劍,便懾服自詡媲美仙門優(yōu)異弟子的陰柔青年的呢。
在他的感知中,二人法力與內(nèi)力相當(dāng),唯獨葉清身上有股沖天銳氣,而陰柔青年只有滿身騷氣。
震撼于二層封魔獄里葉清一力化霜雪的一拳,即使其在測階儀式上斬出了劍芒化靈的驚世一劍,宋遠也未覺前者的拳法相較劍法有多么不堪。
當(dāng)前,葉清劍勢隱而不發(fā),便銳氣沖天。
宋遠才發(fā)覺靠拳頭一力破萬法是多么低級,氣場太撈。
他要學(xué)劍。
他忽然就想跟著葉清學(xué)劍。
陰柔青年終究是懾于靈劍之鋒退卻了。
主人的任務(wù)罷了。
沒必要拿自己的命賭。
葉清卻突覺自己又陷入了一個大坑,來自身后的宋遠。
學(xué)劍?
單不說武道系統(tǒng)的武技能否與大晉功法適配。
輕靈飄逸的落英劍法,跟你五大三粗的宋遠也不搭啊。
葉清無奈。
又雙婉拒了宋遠。
……
照婉坊。
春風(fēng)居。
戲腔響遏行云,戲子長身玉立。
金琇云下了馬車,慵懶地伸個懶腰,從沁德坊谷府?dāng)∨d而歸的她,算是結(jié)束了一上午的操勞。
唯待下午申時,府衙州牧院例行公事。
回到頂層閣樓,陰柔青年正跪在其中垂頭喪氣。
金琇云冷傲地俯視了一眼,便徑直繞過,側(cè)躺到鋪滿雪白狼毫的楠木椅上。
“事情辦砸了?
“那小王八蛋根本沒將您放在眼里。”
“掌嘴?!?p> 啪!啪!
……
三日光陰轉(zhuǎn)瞬即逝。
沁德坊核心地帶,五層高的醉霄樓張燈結(jié)彩。
寬闊的五扇門前車馬喧囂,門檻幾乎都要被絡(luò)繹不絕的人流踏碎。
一二三層人聲鼎沸,一個個珠光寶氣的貴人拎著手中賀禮央求手忙腳亂的小廝,盡早收下自己手里的那份,皆是為谷先生祝壽而來的沁州各地富商。
家纏萬貫的富安茶莊,位列沁州十大茶莊之一,卻仍未收到谷正業(yè)的請柬,可想而知酒樓內(nèi)如今鬧哄哄的,和鄉(xiāng)下擺席一樣擠破頭也要擠個位置的錦衣華服的人,放在往常都是什么樣的顯貴人物。
在沁州,只有谷正業(yè)歷年的壽宴,方能使這些人放下體面,而也只有各行各業(yè)做到龍頭位置,才能夠得到不體面的機會。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選擇商業(yè)這條交結(jié)八方的不歸路,就必須拋卻所有尊嚴(yán),不遺余力巴結(jié)比你位高權(quán)重的人物。
今夜醉霄樓的下三層,注定碾死所有的清高。
尤其在一言堂的大晉社會,在交情泛濫的人情社會,在生產(chǎn)力、創(chuàng)造力俱低的封建社會。
沒那么多窮途逆襲的可能,也沒那么多特立獨行而翻身的可能。
你選擇潔身自好,總有人甘于末流,不必說大人物動動手指對下面而言就是一場大風(fēng)。
只論自然興衰,單打獨斗又如何與借勢而起的旁人爭勝。
葉清走馬觀花般從下三層走過。
心中雖有感慨,卻無嘆息,更多的是欽佩和自愧不如。
在場之人已是商賈中的佼佼者,相較于稚嫩的他初次生出感悟,不知事先多少年便看清了本相。
就如他不會強迫陰柔青年回歸自以為的正途一樣,也不會自命不凡地講什么醒聵震聾的至理名言,勸慰在場商賈重拾他所理解的粗淺的尊嚴(yán)。
但是宋遠,這個閱歷淺薄,從前只忙著練拳的瘋小子。
看著往常他所認(rèn)為的大人物變換了模樣,從趾高氣昂變得卑躬屈膝,受到了深深的觸動。
邁在另一側(cè),只有封魔使才有資格邁入的階梯上,宋遠低著頭一臉茫然。
“葉清,人活著是為了什么?”
重活一世的葉清,并不想在這個深沉的問題上無謂耗費。
“我今天心情還好,你自個一邊兒思惘去,只要你記得睡覺,就問題不大?!?p> “葉清,那你有理想嗎?”
宋遠顯然還是那個煩人精。
“呼!”長吸一口氣,葉清一半認(rèn)真,一半敷衍。
“站著,把錢掙了,然后遇見不平之事,能平的把它平了,平不了的就拋諸腦后,免得像現(xiàn)在的你一樣,莫名其妙變得深沉。”
“平不了的拋諸腦后?”宋遠锃亮的腦門上掛了個大大的問號,說話的語氣有些氣憤。
“我是讀書少,可也知道這不符合圣人箴言?!?p> 葉清無奈,只得換個符合圣人箴言的說法。
“來時兩手空空,去時兩袖清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