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南門口 木取信
大風(fēng)起兮云飛揚，秦國一場聲勢浩大的變法隨著《墾草令》的實施就要開始了。
“吾讀史至商鞅徙木立信一事，而嘆吾國國民之愚也，而嘆執(zhí)政者之煞費苦心也，而嘆數(shù)千年來民智之不開、國幾蹈于淪亡之慘也”
秦國百姓不信官府歸結(jié)原因有三：其一、朝令夕改；其二、世族壓迫；其三、民智未開。秦國的法律半新半舊，執(zhí)法人員與法律政策都無法使百姓信服。同時，老世族勢力強大，對普通百姓的日常欺壓，加劇了官府與基層百姓間的矛盾，基層百姓普遍不信任官府，對新政的實施，必然是巨大的阻力。
左庶長衛(wèi)鞅為了挽回秦國官府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選擇春分當(dāng)日，在秦都櫟陽的南門取信百姓。
柳色黃金嫩，梨花白雪香。衛(wèi)鞅騎馬從左庶長府向南門騎去，身后跟著十幾騎侍從，一路上吸引了不少注意力。在櫟陽令蘇玢的陪同下，衛(wèi)鞅登上了南門外的一處小土堆，拿起錘，敲起櫟陽令蘇玢手中的鑼，“當(dāng)、當(dāng)、當(dāng)”三聲。
敲得蘇玢一頭霧水，也不知道這位左庶長意欲何為。說到蘇玢，其人正是前幾日于大殿爭論變法時被老世族順道攻擊的新任櫟陽令。蘇玢是楚國人，長于長江以南，年少時游歷楚國，對于楚國貴族當(dāng)政魚肉百姓的現(xiàn)狀十分不滿，得知秦公求賢納士，便由商於入秦，與嬴渠梁暢談民生之道，不懼世族強權(quán)，被任命為秦都櫟陽的令守。
敲鑼聲畢，接著衛(wèi)鞅身后的庶長府管家玄明扯著嗓子喊到：“諸位國人，今日我秦國新任左庶長于櫟陽南門頒布第一道庶長令?！彪S之指向地上的一根原木，“誰能將此木搬到北門的賞十金！”
南門的人越聚越多，衛(wèi)鞅一個眼神，玄明又高聲重復(fù)了一遍：“左庶長令，能將此木搬到北門者，賞十金！”說罷，從隨身的行囊中拿出了十金，轉(zhuǎn)著給眾人看得清清楚楚。
低下老百姓開始嘀嘀咕咕，嘀嘀咕咕。
“官府這是搞啥？？”
“搬木頭也是庶長令？”
“官府又在玩咱吧！”
“搬個球，絕對是玩人呢！”
“他要是能給金子，我就把這木頭就著蒜咥咧！”
…………
接著一個人喊了聲：“不信！”，南門圍著的幾百人便開始亂哄哄得喊起：“不信”、“不可能”、“我不信”……
衛(wèi)鞅嘆氣一聲，擠出笑容，對著這數(shù)百人說到：“吾乃秦國新任左庶長衛(wèi)鞅，今日頒第一道庶長令，將此木搬至北門者賞十金！往日國府常有朝令夕改之舉，釀成百姓對國府信任如此。秦國將要變法，今吾所為就是要恢復(fù)國府聲譽”
衛(wèi)鞅說罷，低下嘈雜一片，但還是沒有一個人愿意站出來。
衛(wèi)鞅看了一眼左側(cè)的櫟陽令，邪魅一笑，在管家玄明耳邊說了一句。
管家玄明大聲喊到：“能將此木搬到北門者，賞五十金！”話音一落，低下立馬就炸開了天，不信的聲音愈加強烈，呼喊來呼喊去。
“我來！”從人群之中走出來一位青年男子喊到。衛(wèi)鞅打量著這個年輕人，衣著長褐，頭系粗布，面龐黝黑，兩眼清澈，身后背著一個背簍。
衛(wèi)鞅心喜，大叫：“好！”
青年男子由人群中向原木走去，一旁的人們嘰嘰喳喳對著他說：
“別去，官府在這達玩呢！”
“你個瓜娃，人家不可能給你滴！”
“瓜慫，回來，別去??！”
“呀，這娃咋這瓷滴很！”
…………
隨著年輕人走到地上的原木邊，衛(wèi)鞅率著櫟陽令蘇玢和眾隨從也下到原木旁。
年輕人雙眼期待地看著衛(wèi)鞅：“左庶長，我搬到北門就真的給我五十金嗎？”
衛(wèi)鞅滿心歡笑地對著他說道：“官府從此，言必行，行必果！”隨著一個眼神，管家玄明和另一個隨從便抱著五十金走到這個年輕人面前。
年輕人得到了衛(wèi)鞅肯定的答復(fù)，放下背簍，看向地上這跟長三丈的木頭，低頭俯身，雙手一使勁，將原木搬到自己的右肩之上，轉(zhuǎn)頭開了一眼衛(wèi)鞅，便向南門內(nèi)走去。
這個年輕人首先穿行在這幾百人的人群，其中仍然充滿著讓年輕人放下的聲音。
“瓜娃，別扛了，扛過去也不會給你！”
“呀，這娃咋咋說都不聽！”
“娃，別犯傻了，放下吧！”
“你咋能信官府的話呢！”
…………
少年看著南門上的“櫟陽”二字，極力去屏蔽著耳邊的這些聲音，一步一步先前走去。
衛(wèi)鞅看著少年扛木的背影，抬手指向南門給蘇玢示意。櫟陽令蘇玢立刻傳令守衛(wèi)，由櫟陽南門內(nèi)開始分列兩旁，保障少年可以繼續(xù)前行，不受城內(nèi)車馬橫沖直撞的困擾。
三丈原木，說沉不沉，說輕不輕，衛(wèi)鞅吩咐管家玄明挑選木頭時已經(jīng)說明，這木頭既要看著伸長，又要不能過沉，一般男子能夠扛起的重量正好。
衛(wèi)鞅心里明白：要變法，必須取信百姓。取信百姓的第一步就是這招徙木立信，這木頭只要有人愿意搬，勝算便有了五成。櫟陽城并不算大，從櫟陽城的南門到北門也就不到小半個時辰，中途必須確?？改绢^的人不能半途而廢，只要有人能將木頭扛到北門，將賞金給了，左庶長府的信任便在百姓心中建立了起來，官府的信任便可以在百姓心中開始恢復(fù)。
少年肩扛原木，一步一步走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兩側(cè)守衛(wèi)只替他把住各個路口，少年左右兩側(cè)仍然有許多好事的百姓，繞著少年，冷言冷語。
“瓜娃，放下吧！”
“走了半天了，人也沒跟著，肯定是騙你滴！”
“官府沃慫不能信，你這達就是出洋相呢！”
這冷言冷語陪伴著少年走過了這南北大道的九成，一路上圍觀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到了能夠抬頭看見櫟陽城北門的地方，周圍有的人開始了戲謔，有的人開始了嘲諷，也有的人心中好奇著官府會不會真的給他五十金。
隨著少年堅毅的腳步，他最終扛著三丈原木走出了櫟陽北門。少年心中別無心喜，他也知道官府不可信，但他心中仍有僥幸。只看他將原木從右肩扔下，望著左庶長衛(wèi)鞅，大聲喊到：“金呢！”
身少年旁圍著的，一路上身后跟著的足足有數(shù)百人之多，大家都由先前的看少年笑話轉(zhuǎn)到看官府笑話，一同起哄著，叫喊著。
左庶長衛(wèi)鞅看著這個徙木少年，一抬手，管家玄明立刻給少年送上五十金！
衛(wèi)鞅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對圍觀的數(shù)百人喊到：“老秦人們，秦國要變法了！今日徙木立信就是為了讓大家知道，從此官府說話算數(shù)！頒布的新法更算數(shù)！只要國人上下同心，十年內(nèi)便可以強大起來，富裕起來！”
北門外幾百人齊聲歡呼到：“左庶長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