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王十年,開春大朝之中,關于變不變法,達成了一致,雖然這一致當中老世族們都是貌合神離。
十日后,秦公嬴渠梁頒布了衛(wèi)鞅起草的《墾草令》,作為全面變法的序幕。衛(wèi)鞅說起草《墾令》,嚴格意義上并不是國家法令,不具有強制性,而且一種政策大綱。
衛(wèi)鞅和嬴渠梁心中都知道變法就是在動老世族的利益,嬴渠梁繼位才三年,老世族們在秦國已有數(shù)十載的傳承,變法伊始就向全國老世族們開刀必然阻力過大。步子不能邁得太大,只能一步一步來,這《墾草令》便是第一步。
《墾草令》的雖然圍繞著“墾”但涉及到的是秦國的方方面面。
首先是不允許官吏留下當日的政務不辦,那樣邪惡的官吏就沒有空閑時間到百姓那里謀求一己私利。假如群臣的政務不相互拖延,那么農民就會有充裕時間來耕田。邪惡的官吏沒有時間到百姓中謀私利,那么農民就不會受到危害。農民就不會受到危害,就會有充裕時間來從事農業(yè)生產,那荒地就一定能得到開墾了。
其次,根據(jù)糧食的產量來計算田賦,那么國家的田賦制度就會統(tǒng)一,而百姓承擔的賦稅才會公平。國家的田賦制度統(tǒng)一了,就會在百姓中有信譽,有了信譽大臣便不敢做不應做的事。百姓的負擔公平,就會謹慎對待自己的職業(yè),百姓慎重對待自己的職業(yè)就不會輕易改變。如此百姓就不會議論君主不對,心中也不會感到官吏害民。百姓就不認為君主不對,心中也不恨官吏,那么壯年農民就會盡力從事農業(yè)生產不改做其它行業(yè)。壯年人努力從事農業(yè)生產,那么年輕人一定會不斷向他們學習,從事農業(yè)生產。年輕人不斷學習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不要因為外國的權勢來給某些人封爵加官,那樣百姓就不會看重學問,也不會輕視農業(yè),百姓不認為有學問尊貴,就會愚笨,百姓愚笨無見識,就不會到外國交游。百姓不到外國交游,那國家的安全沒有危險。農民不輕視農業(yè),就會努力生產而不偷懶。國家的安全沒有危險,農民盡力從事農業(yè)生產不偷懶,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士大夫貴族的俸祿高并且收稅多,吃閑飯的人也眾多,這是危害農業(yè)生產的事,就要憑他們吃閑飯的人數(shù)收稅,從重役使他們。那么這些邪僻、淫蕩、四處游說、懶惰的人就沒處混飯吃,士大夫貴族也沒有辦法多收留食客。這些懶惰的人就沒處混飯吃,就一定務農。人們都去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商人不準賣糧食,農民不準買糧食。農民不準買糧食,那么懶惰的農民就會努力積極從事農業(yè)生產。商人不準賣糧食,到了豐收年就不能靠賣糧謀利來增加享受了,那么饑荒之年也沒有充裕的厚利可圖。沒有厚利可圖,那么商人一定會害怕經商,會想去務農。懶惰的農民努力從事生產,商人也想去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供人享樂的音樂和奇異的服裝不準在各郡縣流行,那么農民在外出勞作時就不會看見奇異服裝,在家里休息時聽不到使人喪失意志的音樂,那么他的精神和意志就不會渙散。到田間勞動時看不見奇異的服裝,那么他的心思一定會專心在農業(yè)生產上。心思專一且意志不渙散,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不準雇用傭工,那么卿、大夫、家長就沒有辦法建筑修繕自家府院的房屋,他們那些嬌生慣養(yǎng)的兒女就無法不勞動吃閑飯,懶惰的人也不能偷懶,那些靠給人作傭工生活的人就沒有地方混飯吃,這樣他們就一定去務農。卿、大夫、家長不建房修房,那么農業(yè)生產就不會受到危害。卿大夫嬌生慣養(yǎng)的兒女和不愿從事農業(yè)生產的懶漢不再偷懶,那么原有的農田就不會荒掉,農業(yè)生產不會受危害,農民更加努力從事農業(yè)生產,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廢除旅館,那么奸邪偽詐、不安心本職、私下交游、對從事農業(yè)生產遲疑不定的人就不會外出四處周游,而且那些開旅館的人就沒有辦法謀生,那么他們一定會去務農。這些人都去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同時,由國家統(tǒng)一管理山林、湖澤,那么討厭務農、怠慢懶惰、非常貪婪的人就沒有吃飯的地方。沒有吃閑飯的地方,那么一定會去務農,這些人都去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抬高酒肉等奢侈品的價錢,加重收取這些東西的賦稅,讓租稅的數(shù)量高出它的本錢十倍,如果這樣的話,賣酒、肉等東西的商人就會減少,農民也就不能縱情飲酒作樂,大臣也就不會荒廢政事而吃喝享樂。從事經商的人少了,那么國家就不會浪費糧食。農民不能縱情飲酒作樂,那么農民就不會懶惰。大臣不荒廢政事,那么國家的政事就不會拖延不辦,君主也就不會有錯誤的舉措。國家不浪費糧食,農民不怠慢放松農業(yè),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
隨后,加重刑罰處罰措施,并且建立聯(lián)保組織,使他們互相監(jiān)視,如果一個人犯了罪,其他人一起受處罰,那么那些氣量小、性格暴躁的人就不再敢打架斗毆,兇狠強悍的人便不敢爭吵斗嘴,懶惰的人也不敢到處游蕩,喜歡揮霍的人也不再會產生,善于花言巧語、心懷不良的人就不敢再進行欺詐。這五種人在國內不存在,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讓百姓不能隨便搬遷,那么就會愚昧遲鈍。百姓愚昧遲鈍就安居不遷移,那些搖唇鼓舌迷惑農民的人就沒有地方混飯吃,就一定會去務農了。愚昧無知、性情浮躁多欲念的人也能專心從事農業(yè)生產了,那么農民就一定會安心務農。農民安心務農,愚昧遲鈍的人也去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等同地發(fā)布有關卿大夫、貴族嫡長子以外弟子擔負徭役賦稅的法令,根據(jù)他們的輩份讓他們服徭役,再提高他們服徭役的條件,讓他們從掌管為服徭役之人供給谷米的官吏那里領取糧食,他們就不可能逃避徭役,而且想做大官也未必能夠獲得,那么他們就不再四處游說或投靠權貴,就一定會去務農。這些人去務農,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國家的大臣諸大夫們,對那些有關博學多聞,能言巧辯,到外周游居住外鄉(xiāng)之類的事都不準做,更不準到各郡縣去居住游說,那么農民就沒有地方能聽到奇談怪論。聽到蠱惑人心的學說。農民沒有地方聽到異端學說,那么有智慧的農民就沒有辦法脫離他們原來從事的農業(yè),而那些農民就會無知識,不喜歡學問。農民無知識,不喜歡學問,那么就會積極務農。有智慧的農民不脫離他們原來所從事的農業(yè),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命令軍隊的市場上不準有女子,還要命令內部市場上的商人自己給軍隊準備好鎧甲兵器,讓他們時刻關注軍隊軍事行動開始時的戰(zhàn)斗動員;還要讓軍隊內部的市場不能有私自運輸糧食的人,那么那些奸詐狡猾的人就沒有辦法找到隱藏糧食的地方,偷運來糧食的人就不能私藏偷運來的糧食,那些輕浮懶惰的人就不能到軍中市場上游蕩。偷運糧食的人沒有地方出賣,運送糧食的人全由國家派出,輕浮懶惰的人不能到軍中市場游逛,那么農民就不能四處游蕩,國家的糧食就不會浪費,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各郡縣的政令和統(tǒng)治措施必須一致,那么到期離任和升官的官吏就沒有辦法弄虛作假來粉飾自己,接任的官吏也不能隱藏自己的錯誤舉動。錯誤行為不能隱藏,那么官吏中就會沒有不正派的人。升遷的人不用粉飾自己,接任的官吏不敢更改制度,那么官史的從屬人員就會減少,農民的負擔就不會過重。官吏中沒有邪惡的人,農民就不用到外躲避邪惡的官吏;農民不用四處躲避,那么農業(yè)就不會受到危害。官吏的從屬小吏少了,那么征收的賦稅就不會多。農民的負擔不重,那農民從事農業(yè)生產的時間就多。農民從事農業(yè)生產的時間多,征收的賦稅也不多,農業(yè)不受損害,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同時,加重關口、集市上商品的稅收,那么農民就會討厭經商,商人就會對經商產生懷疑甚至懶得干的思想。農民討厭經商,商人對自己所從事的工作產業(yè)懷疑,不愿意經商,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根據(jù)商人家的人口數(shù)量向他們攤派徭役,讓他們家中砍柴的、駕車的、供人役使的、做僮仆的人都一定要到官府登記注冊,并且按名冊服徭役,那么農民的負擔就會輕,商人的負擔就會重,來來往往送禮的人就不會在各地通行。如果這樣,農民就不會饑餓,做什么事也不用送禮講排場。農民不挨餓,做什么事不送禮,那么他們就一定會對國家讓做的事積極努力,并且個人的事也不會荒廢,那么在農業(yè)上的事就會做好。農業(yè)上的事優(yōu)先發(fā)展了,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命令運送糧食的人不能花錢雇別人的車,更不準運糧車輛在返回時攬載私人貨物。車、拉車的牛、車在運糧時的載重量服役時一定要同注冊登記時一致。如果這樣的話,那么運糧車就會去得迅速回來得也快,運糧的事就不會危害農業(yè)生產。運糧不會危害農業(yè)生產,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不準許犯罪的人向官吏求情并且給他們送飯吃,那么奸民就沒有了依靠。奸民沒有了依靠,那么他們做壞事就得不到鼓勵。做壞事得不到鼓勵,那么奸民就沒有了靠山的支持者。做壞事的人沒有靠山,那么農民就不會受到危害。農民不會受到危害,那么荒地就一定能開墾了。
衛(wèi)鞅的《墾草令》從“食”著眼,以糧為綱,綱舉目張,提出了一套綜合治理辦法,整部《墾草令》絲毫未涉及如何墾草,除了每條結尾的“則草必墾矣”,其余的都是增加務農人員的方法,罷黜百業(yè),獨尊農桑,這也是衛(wèi)鞅變法的方向所在,整個變法都是對人的計劃、組織、指揮、協(xié)調和控制,看似全部政策都在說“墾草”,但實際上有整頓政制、吏治、稅制,禁止糧食買賣,控制糧食流通,壟斷山澤之利,剝奪限制遷徙自由,實行愚民政策,打擊奸吏擾民,打擊工商業(yè)者,打擊服務業(yè),打擊娛樂業(yè),打擊雇傭關系,打擊人身依附,打擊害農、賤農、惑農、擾農的刁民奸徒,利用價格工具、稅收差別、勞役差別調整產業(yè)人口比例,營造重農輕末、農靜朱愚的社會環(huán)境和產業(yè)政策,可以說是殫精竭慮、周密嚴整、算無遺策。同時,剝奪限制遷徙自由、實行愚民政策、實行重農抑商的產業(yè)政策等,加速秦國向耕戰(zhàn)型國家轉變。
秦國隨后三年基本執(zhí)行了《墾草令》,為秦國未來的“虎狼”之名打下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