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侍寢(2)
在杜襄兒最初的計劃中,確實有偷梁換柱的想法。
既然要偷梁換柱,玩的就是刺激。
只是交換的“梁”與“柱”,卻并不一定是人。
當(dāng)初疾閃玉佩鬧出風(fēng)波,雖有杜襄兒疏忽大意的過失,但也正是因為騰蛇與疾閃兩枚玉佩第一眼極高的相似度,才能蒙混過關(guān)。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在吸取了上次的教訓(xùn)后,杜襄兒與湛飛白一通密謀,將鄭漪漪的騰蛇玉佩換到了自己手中。
送嫁之時,杜襄兒先在花轎中小心應(yīng)付,用桂花釀解了“倚梅”的缺德藥性;待行至宮門外,再讓躲在暗處的鄭漪漪坐回轎子。
真假難辨,虛虛實實,把替嫁之事放個煙霧彈出去,用替嫁的“線索”引誘舉報者積極踴躍前去舉報,將人選鎖定在她或鄭漣漣兩者之間,有了舉報的導(dǎo)火索,才有后發(fā)制人的可能性;
只要舉報來得巧,肅王退婚少不了。接下來,上演一出騰蛇玉佩的換魂秘術(shù),假稱看似是姐姐鄭漣漣的身體里裝著妹妹鄭漪漪的靈魂,以此混淆視聽。
同時渾水摸魚,唱一場永樂坊姚家新婦鄭漣漣當(dāng)街焚書的大戲。
最后聲東擊西,利用杜襄兒與肅王的唇槍舌戰(zhàn)轉(zhuǎn)移焦點,鄭漪漪將袖中藏好的桂花釀卸去膚蠟,伺機捋起袖子展示疤痕,反打?qū)Ψ揭粋€措手不及。
孫子兵法說過,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要想在不敗之地反復(fù)橫跳,打的就是信息差。
所以啊,要相信唯物主義啊,什么魑魅魍魎靈魂交換南越秘術(shù)的……物質(zhì)才是意識的載體,沒有身體,哪來的靈魂?
封建迷信不可取,科學(xué)技術(shù)才是第一生產(chǎn)力。
自穿越到幽磐所起起落落落落落落了這么久,非酋杜襄兒終于體會了一把現(xiàn)代人的自豪。
誰料人算不如天算,誰知道還是被老天爺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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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襄兒刪繁就簡,將膚蠟制作、玉佩換魂的過程簡明扼要地敘述了一遍。聽眾燕惠帝始終保持沉默,給了她足夠的發(fā)揮空間。
故事開頭,燕惠帝僅僅是七分不屑;隨著轉(zhuǎn)折點的出現(xiàn),逐漸生出三分怒氣三分驚詫;陡然進入高潮后,燕惠帝的臉色開始陰晴不定;然而當(dāng)故事接近結(jié)尾時,面色已趨和緩,多云轉(zhuǎn)晴。
幾次三番察言觀色燕惠帝的微表情后,杜襄兒從一開始的磕磕巴巴,逐漸出口成章。
君心難測,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她即使死了,被釘在棺材板里,也要在墓里,用著腐朽的聲帶喊出——違背婦女意志,肅王他想peach!
諷刺的是,同樣作為被違背婦女意志的杜襄兒,正在眉飛色舞地跟最大的婦女意志違背者燕惠帝大談女性主義呢。
燕惠帝平靜無波,靜靜看當(dāng)代粽子精杜襄兒舌燦蓮花,在他的龍床上表演脫口秀。
“……最后,我就被李倀公公,送到您這陽明殿來了?!?p> 杜襄兒停下了講述,偷眼瞧著燕惠帝的表情。燕惠帝喟嘆一聲,似是對這故事的結(jié)尾,尚且意猶未盡。
她姑且判斷,燕惠帝八成不是來找她侍寢的,而是來聽一千零一夜的。
“杜襄兒,朕覺得……”燕惠帝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贊許,“你十分有趣。”
說罷,薄被被扯開一角,杜襄兒還沒反應(yīng)過來,半邊香肩便漏了出來。
“陛陛陛陛陛下!”杜襄兒顧不得自己的老肩巨滑,好歹自己講故事的時候夾雜了不少女性主義的主張,講得那叫一個口干舌燥天花亂墜的,燕惠帝這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啊。
“噓?!毖嗷莸郯凳舅浜?,輕笑著把玩著杜襄兒發(fā)絲:“朕只是,想看看更有趣的故事。”
盡管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杜襄兒卻敢怒不敢言??此剖菧厍槊}脈,怎奈燕惠帝動作生澀,自己可憐的頭皮都快被揪下來了,不會撩妹,就不要硬撩好么?
左半邊肩膀被迫在寒風(fēng)中營業(yè),瑟瑟發(fā)抖的杜襄兒心中悲痛,看來除了膚蠟,幽磐所實驗室亟需開發(fā)的下一款產(chǎn)品,暖寶寶首當(dāng)其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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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雨交加,身著夜行衣的湛飛白猛地推開陽明殿的殿門,“陛下急召微臣前來,不知是……”話音未落,湛飛白陡然剎住了話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派如此香艷的旖旎景象。
香艷故事的男女主角,是他眼中如此陌生的燕惠帝與杜襄兒。
大概是畫面的沖擊性太大,堪比木頭人的湛飛白定格半晌,方如夢初醒:“……陛下?”
“飛白,你讓朕好等?!毖嗷莸酆谜韵镜負]揮手,示意他不必拘謹,上前靠近些。
不明所以上前兩步,湛飛白無意瞥到了一角輕薄的素紗,忽然停下腳步,不敢再向前走去了。
同樣處于宕機狀態(tài)的杜襄兒無意瞄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的耳尖紅得滴血。
杜襄兒失語,這位大哥,咱倆之間清清白白,你在害羞什么……不就看了一次露肩show,你這不是上趕著把我們的革命友誼,定性成欲蓋彌彰的奸情么?
“飛白,上次朕說過,把杜襄兒賞給你,你拒絕了?!毖嗷莸勐龡l斯理地陳述著:“如今,卻看不得朕與襄兒的魚水之歡么?”
“陛下!”手中的拳頭死死握住,湛飛白盡量平靜呼吸,克制住直沖腦門的熱血。
“朕還從未見過,飛白你這樣的表情?!毖嗷莸弁嫖兜厍浦匡w白青白交加的臉色,轉(zhuǎn)頭向杜襄兒笑道:“你瞧他,是不是十分有趣?”
杜襄兒機械性地點點頭,仍在消化話里的巨大信息量。燕惠帝剛剛說,曾將她作為禮物送給煩人精,這家伙居然——拒絕了?
轉(zhuǎn)念一想,不對啊,趙錢孫李周吳六位姐姐住在湛府半年多,也沒見這家伙有半點反感啊。
盡管讓湛飛白向陛下討要六位姐姐的餿主意是自己出的,可杜襄兒的心頭,忽如其來一絲莫名的酸意。
“陛下,微臣……”湛飛白似乎下定了決心,咬咬牙,緩緩松開了緊握的拳頭。
“白術(shù)已被微臣說服,日后,他便是陛下插在肅王府的一支利箭?!?p> 白術(shù)的令牌被他藏在懷中,他在賭,賭他湛飛白的利用價值,依舊有和燕惠帝談判的資本。
“哦?”燕惠帝笑意不減:“飛白這是,跟朕談交換呢?”
“陛下……”吃不準(zhǔn)燕惠帝的想法,湛飛白不敢輕舉妄動。
“你瞧他,性子就是如此?!毖嗷莸壑钢厣系恼匡w白,對面前的杜襄兒面不改色地笑談:
“十年前,朕在洮泉行宮,他就敢與朕談條件。十年過去了,本以為他成長了不少了,結(jié)果,還是一點兒沒變。”
杜襄兒暗自吃驚,沒想到會牽扯出這段往事。
十年前,煩人精才十二歲吧?按現(xiàn)代的年齡算法,剛小學(xué)畢業(yè)的小屁孩,就能單槍匹馬對戰(zhàn)BOSS?
等等,燕惠帝表面上是在說煩人精的故事,實際則是在敲打她。
對照前言來看,燕惠帝要從煩人精身上得到的,是肅王心腹白術(shù)的投誠,那么要從自己身上得到的……也不可能是單純的美色皮囊吧?!
靈光乍現(xiàn),杜襄兒馬上從龍床上一躍而下,跪在湛飛白身旁,行了個端正的拜禮,容色凜然,道:“陛下,幽磐所是冷宮,也前朝后宮避之不及的地方?!?p> “哦?”燕惠帝嘴角含笑,示意杜襄兒說下去。
“冷宮之所以冷,是因為全無恩寵,關(guān)門閉戶,所以無人問津。由此可見,如果陛下所轄的任何地方,發(fā)生任何的‘意料之外’,無人會聯(lián)想到門可羅雀的幽磐所,更不可能質(zhì)疑陛下的英明神武。”
“從功能來說,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替陛下分憂,完成秘而不宣的事務(wù);從地理位置上說,幽磐所緊鄰宮門,是通行宮道的必經(jīng)之路,換言之,亦是拱衛(wèi)皇宮的最佳位置!”
只要把幽磐所升級成僅服務(wù)于燕惠帝的秘密機構(gòu),冷宮不再是冷宮,而成了燕惠帝的白手套,具有其他后宮無法超越的利用價值。
杜襄兒,史上化冷宮為東廠的第一人。
燕惠帝要的,不就是加強帝制中央集權(quán)的稱手工具么?
“襄兒愿做陛下的眼睛,為陛下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看出燕惠帝對自己果真沒什么興趣,杜襄兒抓住機會,再一次表明忠心。
身畔的湛飛白依舊保持著跪姿,手心沁出一層薄汗。
片刻后,燕惠帝撫掌大笑,語氣中透著欣賞:“飛白,你看看你,還不如襄兒一個小姑娘看得透徹?!闭f罷,燕惠帝擺擺手,道:“都起來吧,每日動不動跪來跪去,還怎么為朕分憂?”
杜襄兒眼前一亮,燕惠帝這是承認,她說的言之有理了?
“襄兒愿做朕的眼睛,朕十分欣慰。不過……”燕惠帝話鋒一轉(zhuǎn)。
“朕剛剛在王府說了,做得好,朕賞你侍寢?!毖嗷莸垩壑虚W過一絲促狹,道:“朕當(dāng)初也說過,‘疾閃’——是朕送你的?!?p> 杜襄兒聽得云里霧里的,當(dāng)初燕惠帝在眾人面前,的確是借口送了她“疾閃”玉佩,保護了湛飛白的狗腿子身份;然而現(xiàn)在疾閃本人湛飛白就跪在她旁邊,怎么覺得燕惠帝話里有話呢……
燕惠帝起身,伸了個懶腰,驚天之言脫口而出:
“今日,飛白便宿在此處吧?!?p> 杜襄兒與湛飛白面面相覷。
燕惠帝,這是要干什么???
蜜桃烏龍兔
湛飛白:??? 杜襄兒:??????說好的主角光環(huá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