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走后,邊讓跟著杜省到了后花園。此時的院子里花繁葉茂,槐蔭柳密。兩人走在蜿蜒的曲徑之上,身影在月光里若隱若現(xiàn)。杜省道:“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說?”邊讓欲言又止。走了一會兒,杜省見邊讓沒有說話,又笑著說道:“怎么,怕隔墻有耳呀?”
邊讓這才應(yīng)聲回答道:“主人,王貴這一次生還的可能大嗎?”
杜省沉吟道:“怎么關(guān)心起他的問題來了?”
邊讓嘆氣搖頭道:“沒什么,心里有點不忍。主人,我要和你說的事情,其實跟王貴可能也有關(guān)系。今天,在大殿之上,我與李定吾的爭執(zhí),明著說,是他越界及傷了我的私人恩怨。可實際另有其他的原因。只是不便在大殿上講出來?!?p> 杜省看著邊讓,光影交錯之中,邊讓的身影越發(fā)的虛幻。邊讓接著說道:“那只妖有問題。那只妖,可能來自仙界!”
邊讓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片羽毛,可是這一片片的羽毛,卻像一顆顆流星猝不及防的撞著他的心。一陣風吹過,合歡樹的葉子被撥開了,灑下一地的月光。沐浴在月光里的邊讓像是一位仙人,超脫飄逸。
杜省道:“你說什么?”
邊讓道:“仙界,仙界來人。他或許應(yīng)該稱作仙獸?!?p> 杜省道:“仙界斷絕已經(jīng)很久了。你,怎么確定,他來自仙界?”
邊讓道:“我與他對戰(zhàn)過,他用的是純凈的仙元。當今之世,能用純靈力修煉的人都不多。仙元修煉幾乎是天方夜譚。它,只能是來自仙界!”
“還有人知道這件事嗎?”杜省沉默了。如果它真的來自仙界,這意味著什么?這中間的意義太多了,對凡人來說,意味著長生;對普通的修仙者來說,這意味著大道可期;對自己來說,這意味著什么呢?仙凡通道重開,難道遠征隊成功了?他有點眩暈。
邊讓道:“李定吾可能不清楚,他生于末世,不知仙元。他的誅妖之心很堅決。李世謙沒有見過此妖,應(yīng)該也不知道??墒峭踬F就很不確定了。他與此妖有過照面。不過,現(xiàn)在他不需要擔心了?!?p> 杜省點了點頭,說到:“你囚禁了他嗎?”
邊讓道:“沒有,李定吾那次只是將其重創(chuàng),此妖也著實狡猾,我沒能捉住他。據(jù)我下人來報,現(xiàn)在它又去AH北部了。卻不知是何緣故了。”
杜省說到:“好!事關(guān)重大!未核實之前,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說,以免影響尋找靈地的決心。你現(xiàn)在就安排人去查,不,你親自去吧。找到它,帶回來?;蛟S……”說完,杜省抬頭看著月亮,晶瑩的玉團中,似乎有一位倩影,衣袂飄飄。
或許什么?或許大家都還活著!
邊讓看著杜省,他心里或許有個答案,可是這個答案太不真實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可是他突然想去一個問題,看著杜省,苦笑了一聲,無奈的講到:“那只妖很強,我現(xiàn)在又受了傷,恐怕不太好請他回來!”
杜省聞言,伸手一招,一位侍女從黑暗中款款而來的。待侍女走到跟前,杜省道:“這是九枚造化丹,本是渡劫補充靈力的,好生用著。這柄劍名為折梅,你應(yīng)該聽過。記著,能請來最好。非不得已,不要動武。如果來自仙界,它靈智應(yīng)該不低,我需要它的信息?!?p> 邊讓大喜過望,九枚造化丹莫說是療傷,就是沖擊真仙境都可以呀!折梅,折梅!這柄仙劍下,埋葬了多少妖仙邪神,恐怕難以計數(shù)。如此大手筆,主人是志在必得,邊讓他也不再說什么了。他雙手接過,收入長袖之中,向杜省行了個禮:“主人,必不辱命!”
杜省擺了擺手到:“去吧!”
月光照著杜省,也透過窗戶照著鮑琦等人。今天的月亮很亮,月光下每個人的表情清晰可見。王貴已經(jīng)被放到了床上,床邊上一位是萬念俱灰的李定吾,一位是失魂落魄的徐啟。一位目光呆滯,一位神色悲涼。兩人都沒有說話,空氣安靜的讓鮑琦很是尷尬!他想安慰幾句,可是發(fā)現(xiàn)沒有絲毫效果。他兩人都不理他……正當他抓耳撓腮,不知該如何辦的時候,杜省推門進來了。
鮑琦總算是看到了救星,他急忙走到杜省身邊,說到:“哥哥,那邊怎么樣了?”
杜省道:“待會兒再說這個,王前輩情況如何?”
鮑琦搖了搖頭說到:“很不好!他沖擊陣法的時候應(yīng)該已經(jīng)傷了經(jīng)脈,李定吾那一拳當真是太強了!傷上加傷,王前輩情況很糟糕!”
說完看了看李定吾,李定吾的身體麻木的抽動了一下。
杜省走到床前,檢查了一下王貴的身體,緩緩的說出一句話,李定吾聽得真切,他分分明明的說到:“我救的了他!”
這幾個說的很輕,可是傳到李定吾的耳朵里,儼然就是撼天坼地的聲響呀!“真的嗎,真的嗎?”
李定吾緊緊的抓住杜省的手,就像是溺水的可憐人,要緊緊抓住手邊任何的生機一樣。
杜省抽出了手,淡淡的問道:“你的寒封領(lǐng)域沒掌控多久吧?”
李定吾點點頭道:“前幾日突破時,剛剛掌控,還沒來得及熟悉。這對救王叔有什么幫助嗎?”
杜省道:“我需要你做一件事情?!?p> “什么事情?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杜省笑了一下道:“好!不用那么著急。很簡單的事情。這些東西好生拿著?!?p> 李定吾一愣,眼前竟然憑空出現(xiàn)了一位女子,生的很是美麗,一襲水綠色的長裙,長發(fā)垂腰,明眸皓齒,像是一朵出水蓮,不惹塵埃。這位女子手中拿了兩只白玉瓶,低頭抬手,奉于李定吾之前。李定吾略有疑慮,但還是伸手接過了瓶子。女子隨即消失。李定吾打開瓶子看了一下,一只瓶子里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另一只則靈力逼人,似有一座靈山藏匿其中。李定吾想著,或許是要自己閉關(guān)為王叔好好調(diào)理吧。
他正要開口謝謝杜省,耳邊杜省的聲音傳來:“一瓶靈元丹,補充靈力;一瓶神墟丹,穩(wěn)固識海。你拿著好好用。這一段時間閉關(guān),一定要穩(wěn)固好你的寒封領(lǐng)域!”
李定吾不解的看著杜省,問道:“主人,此話何意?這樣與救王叔有什么關(guān)系?”
杜省道:“沒關(guān)系。”
“嗯?你什么意思?”
杜省道:“王前輩的傷勢,不需要任何人。你也幫不上忙,這一段時間,他可以留在這里,我會親自為他療傷。而你,你的潛力很大,我希望在王老前輩蘇醒的時候,你能有資格挑戰(zhàn)我。你不是想護他們周全嗎,這就你這個機會。所以,那時,你一定不能失敗,不然他們還是要替代你參加最后一戰(zhàn)的。你要清楚,對這些老人而言,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p> 李定吾沉吟道:“你既然知道我所做的是為了他們,那么,只要你能治好王叔,我愿意永世聽從安排。你也放心,我的力量不會讓你失望的!只是,如果你做不到呢?”
杜省啞然失笑:“我做到也罷,做不到也罷,你,有的選嗎?”
徐啟道:“主人,王貴為了定吾已經(jīng)這樣了,還請主人可憐可憐我們這群糟老頭子,放過定吾吧。跟靈地的恩怨,本來就是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來。我不想在看到孩子們有任何傷害了!”
徐啟看著李定吾,心中很不是滋味??衫疃ㄎ岙吘故撬暮⒆樱衷跄芸粗疃ㄎ釣榱怂麄?nèi)ニ滥兀?p> 李定吾走到徐啟的身邊,跪在地上,攥著徐啟的手說到:“徐叔,您不用再說了。王叔,王叔他……唉,如果王叔不能醒來的話,我、我,唉!”
徐啟摸著李定吾的頭,看著他,慈愛的說到:“傻孩子,這不是你的錯呀!這是你王叔自己的命呀!我們這群老骨頭早該死了,這樣也好??!”
“不!我不允許!徐叔,我不允許你們再出什么事了。我自己的過錯,我要彌補。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我也要報!”李定吾堅定的看著徐啟!
徐啟看著王貴,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王貴。他嘆息了一聲,仿佛寒霜中的孤蟬,無奈的放棄了掙扎,他對著李定吾說道:“好、好!”
杜省道:“徐前輩不必擔心,屆時李定吾實力若真的不行,我也是不會強迫他的,更不會強迫你們?nèi)魏稳?。為王前輩療傷,從來不是條件。即使那時你們?nèi)客顺霁C場,王前輩依然會在那之前蘇醒。這點不會變。再說,如果他真的能夠擁有挑戰(zhàn)我的實力,真的失敗了,靈地的人,又能奈他何呢?”
徐啟道:“主人不必再說了,我累了。阿貴的傷勢還請主人多多費心啦!請允許我休假幾天吧,獵場的事,主人先安排人打點吧。我要去跟世謙說說話、說說話……”
杜省道:“既然如此,徐前輩且請寬心。為王前輩療傷本就是分內(nèi)之事。至于河北獵場,讓梁凡關(guān)前輩暫代不知可否?”
徐啟點點頭。走到王貴身邊,拉著他的手,喊了兩聲“阿貴!”起身向杜省行了個禮,帶著李定吾便告辭了。
鮑琦看著他們漸漸地遠去,樹縫中漏下的散碎月光,像一片片雪花,堆滿了他們的身體。徐啟佝僂著身體,像是霜雪中的踽踽而行。
鮑琦道:“哥哥,徐前輩真是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呀!”
杜省道:“唉!是??!琦弟,我有點于心不忍呢!哈哈!”
鮑琦看著杜省,杜省的眼里有點呆。他連忙走過去,雙手抓著杜省的手,身體往前一傾,抬著臉,貼著杜省的目光說到:“哥哥,不要多想啦!快和我說說上邊是怎么解決的?”
杜省眉頭輕輕一皺,嘴角上揚,微微一笑道:“嗯~好啦好啦!上面的事呀,他們都愿意留下啦,靈地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為曾經(jīng)的事付出的代價啦!說到這里,還有一個任務(wù)給你喲!”
鮑琦一愣,搖頭晃腦的說:“我的任務(wù)不是陪著你,逗你開心,然后,一起打殘靈地嗎?”
杜省笑著說道:“不用逗我開心呀,只要你還在,我就很開心了??墒乾F(xiàn)在我要你到江蘇獵場去,去代替王貴一段時間,好好搜尋異常,爭取早點把靈地給揪出來!”
鮑琦嘟了嘟嘴,不情愿的說到:“我們才見面,你就讓我走,哪有這樣子的,哼!”
杜省道:“琦弟,好啦,是我不對。這也沒讓你立刻就走呀!你不是有那個,你來的時候用的那個,那個小型傳送陣。你看,這個寶貝可真不簡單呀。以后想來的的話,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而且南京離這也不遠。我也隨時可以去見你呢!”
“哼!”鮑琦嘟著嘴,他很生氣,等了幾十年,今天好不容易重逢,可是杜省卻要讓他離開。那這樣子的話,這個重逢又算是什么!可是他看到杜省不自然的笑,看到杜省眼中的悲傷與嘆息,他又生不起氣了。鮑琦說道:“哼,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是你要補償我!”
杜省連忙說到:“好呀,你想要什么補償?”
鮑琦道:“我還沒想好,反正什么補償你都要給我!不然,我就不去!”
杜省道:“好好好!什么補償都依你,什么時候給我要,我隨時等著你呀!”
鮑琦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后拉著杜省的手就往外走。此時的夜已經(jīng)過去大半了,玉兔西行,靜水東流,荒水樓就像是剛來時那樣安靜。他們一起在山水中走著,月光中的影子娓娓的述說著百年的思念。
李定吾和徐啟離開荒水樓,早有司馬進之遠遠地迎住。三人心情沉重,漸漸地走遠了。
“大哥,人好像都走光了。看之前的那些人議論紛紛的,王貴好像是發(fā)生了意外??蠢疃ㄎ岬臉幼樱驌舨恍⊙?。接下來我們?nèi)ツ睦??”劉憲看著遠去的李定吾說道。
“去泉城,去找李定吾!”
“嗯?李定吾就在那,我們?yōu)槭裁匆ト钦宜 ?p> “不著急,先打探一下今日荒水樓的發(fā)生了什么,猜的畢竟不是真實。這里離南京比較近,我聽說王小涼回來了,剛好王貴也不在,我們過去看看?!?p> “好呀,之前趙格不是也要去南京嗎?我們不如跟他結(jié)伴而行,如何?看他不過一個凡人,活得真是自在。跟他在一起沾點生氣吧?!眲椗d奮地說到。
“好是好,可你上哪找他去?”劉潛哈哈大笑。
“咦,人呢?”劉憲四處巡視,之前還在爬山的趙格,此時竟然已不知去向了。心下也是自嘲,自己這一站,幾個時辰匆匆而過,對一個凡人來說,足夠做不少事情了。說不定,趙格早就遂心如意的回去了。
“也罷,咱們還是自己走吧。”劉憲遺憾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