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預期的時間,醫(yī)生給我拆了傷口上的線,然后我又在醫(yī)院住了三天。
出院后我跟隨櫻望去了她自己的住處,這時的我才知道,原來我所住的醫(yī)院竟然不是鈴原縣的醫(yī)院,而是新樹的醫(yī)院。
要知道新樹跟鈴原縣,中間還隔著一個大囿臺,從鈴原到新樹即使用上最快的馬車,也需要一天一夜加上一個上午。
這么遠的距離,加上我又受了那么重的傷,現(xiàn)在還能活著真是個奇跡。
櫻望小姐的家很大,大到院子里能有菜園子,能種下七八棵櫻花樹。
櫻望小姐十分喜愛櫻花,正如她的名字一樣。她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每天推著坐在輪椅里的我,到院子里曬太陽、欣賞那些沒有花,只有葉子的樹。時間長了,她的日常也就成為我的日常。
由于我的傷比較重,還有一處傷及內(nèi)臟,導致現(xiàn)在的我依舊不能正常行動,只能坐輪椅。
我偶爾也會趁著櫻望忙活別的事情的時候,試著站起來走上一走,三五步還沒問題,七八步的時候身體里面就像撕裂開了一樣,然后我就得重新回到輪椅上休養(yǎng)。
不得不說,櫻望小姐真的是心靈手巧,特別是她做的餐食,精致又美味。
習慣了風餐露宿的我,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餐食。忍不住的暴飲暴食也導致我從原本的一身肌肉、身材偏瘦,在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里,變得圓潤。
櫻望看著每天都在長胖的我,竟然會莫名其妙的開心,還更加變本加厲的做了更多好吃的,參雞湯、牛肉湯、魚奶湯等一系列的滋補湯。
對此我卻隱隱擔憂起來。
殺手,需要有一顆能時刻保持警惕的心,遇到突發(fā)事件能冷靜應對,面對絕對高手不慌亂,有強勁的爆發(fā)力和敏捷的身手,殺人要快、要穩(wěn)、要準、要狠。
這段時間安逸的日子,讓我把這些訓練出來的本能荒廢的一干二凈。
夜里的夢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現(xiàn)在的我,曾經(jīng)是誰。
每天睡覺之前我都會坐在窗邊,用心的擦拭著我的兵刃,月光中的刀依舊寒氣逼人。
每每擦刀我都會思考,現(xiàn)在的日子過于虛假,這里究竟是死后的地獄還是真實的人間。
但是刀的冰冷感覺又讓我明確現(xiàn)實,我在糾結(jié),以后的我究竟是該放棄現(xiàn)在回到過去,還是忘掉過去把握現(xiàn)在,直到未來。
我不知道。
看著隨風搖擺的樹葉我怔怔出神,一雙帶著香氣的溫柔從身后環(huán)繞,秀發(fā)拂過臉頰,耳邊的話語帶著香味。
我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倆的關系就走的這樣近,可能是因為一直都是她很大膽的緣故。
“從見到你為我拔刀的那一刻,我就想要一直在你身邊,有安全感?!?p> “我是個劊子手,我殺人無數(shù),無數(shù)人也想殺我,怎么會有安全感?”
“我生在柳村家,父親權傾朝野,可是由于他的極端,整個柳村家都受到連累。同僚想殺他,政敵想殺他,就連柳村家的人也想殺他。我是他的女兒,我從小就經(jīng)歷過刺殺、投毒、陷害等等。遇到你之前,我每天都在經(jīng)歷生死,我的父親安排好多的武侍在身邊保護我,可他想不到的是,他安排的武侍里面也有想要我命的人。我很害怕,真的不想再過回那樣的生活了,我們相遇雖然很短暫,但是這種平靜安詳是我從未擁有過的?!?p> “我也會連累你的,你在我身邊會死的很快?!?p> “沒有你,我早就死在那條巷子里了,吾本橋一郎他盯我很久了,他想殺死我和安德樂醫(yī)生,來警告我父親?!?p> “你跟著我哪里也去不了,狼穴的狼是不允許有感情的?!?p> “我們可以走很遠,這個世界上沒人認識你,就算有,我們也可以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就我們兩個人生活,一直到老?!?p> “認識我的人很多,他們都想殺我,到處都有對我的通緝?!?p> “他們追殺的人叫孤狼,你可以不是孤狼?!?p> “我還在狼穴一天,我就必須要做孤狼?!?p> “沒有什么一定是必須的,你可以去做你自己,孤狼只是個代號,你應該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名字,你不該成為傀儡,成為棋子,成為刀子?!?p> 我可以去做我自己,我應該有一個真正的名字,這些話觸動了我心中最深層的渴望。
我也年輕過,那時的我看到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他們?nèi)褰Y(jié)伴,去賞花、去游玩、去喝酒、去談情說愛,說不出的羨慕。
我渴望跟他們一樣,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名字,而不僅僅是一個代號。
我輕輕拉住櫻望的手,把他拉到身前,拉進懷里,第一次這么近。
從緊張到放松,到平靜,再到渴望擁有。
她聽著我的心跳,我聞著她的呼吸,這一刻我終于是破開了內(nèi)心的桎梏。我覺得我該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人生,也該擁有一個在罪惡中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
我終于在彷徨中堅定,過去什么的就讓他過去,現(xiàn)在的我不就是曾經(jīng)最渴望的嗎?
“我不叫孤狼,應該叫什么?你幫我想一想?!蔽覇査?。
櫻望抬起頭看著我笑了,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開心,看到了幸福,看到了所有美好的事物。
她說:“你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有良?!?p> “有良,有良,很好的名字?!?p> “喜歡嗎?”
“喜歡,我以后就叫有良?!?p> “只要我還在一天,你就只是我的有良,不許你再是孤狼?!?p> ——————————————
我與櫻望相識是我極大的榮幸,與她在一起總覺得日子過得飛快。從我還坐著輪椅,到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跟正常人一樣,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生活呢,日子就已經(jīng)過去兩個多月。
與櫻望在一起,我的人生好像是有了港灣,不懼風雨的安心。
眼下天氣已經(jīng)開始寒冷,屋子里雖然已經(jīng)生起暖爐,可是我倆更喜歡抱在一起取暖。
比之街頭報紙中,每天更新的利益爭端與殘酷的殺戮,這座院子就是世外桃源,沒人知曉,也沒人打擾。
早上,外面下過一層薄薄的小雪,薄的宛如一層輕輕的楊絨,不是那么白,卻是很好看。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來的比往年稍緩了一些。
櫻望有時像個孩子,活潑愛玩。趁著太陽還在云彩里,她把偌大的院子里所有的雪,都堆在了一起,然后搓了一個她那小手剛好能握住的雪球,開心的在院子里蹦蹦跳跳。
這時,突然有人在敲大門,我和櫻望相互看了一眼,收起來剛才的嬉笑,即可警惕起來。因為在過去的兩個多月里,這里從來沒有外人打擾,別說敲門了,就連從門口路過的人都沒有。
我倆輕輕的靠近大門,我隨手拿起劈柴的斧頭攥在手里,以防萬一。
我看見櫻望緊張到把她千辛萬苦才堆出來的雪球捏碎,而毫不自知。
我輕輕攬過櫻望的肩膀,擋在她的身前,回頭笑一笑,又給她使了個眼色。
櫻望心領神會,兩個人相處久了,在一起有時候只是一個神情、一個動作,便能心有靈犀。
門還在不停的敲,我悄無聲息的走到門的旁邊,死死的盯著門栓。
櫻望離門遠一些,故意高聲問:“是誰啊?!?p> 門外的人停止了敲門,小聲的回答:“我找人?!?p> 櫻望又問:“你找誰?”
門外人回答:“我找一個男人,一個叫孤狼的男人?!?p> 我看見櫻望的臉上瞬間變得慘白,我想此時的我臉色也一定不好看。
既然知道我的名字,知道我的住所,還找上門來了,不用想也知道來者不善。
我又給櫻望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往遠處走。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緊張、害怕、絕望等一些列內(nèi)心波動給控制住了,全身顫抖著,站在原地毫無反應。
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櫻望說話聲音變得沙啞、開始結(jié)巴,“這,這里沒,沒有你想找的男人,只有我,我,我一個人?!?p> 卻聽門外那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姐,你跟孤狼在一起這么久,也應該聽說過,我們找人絕不可能出錯。再說,如果我硬是要進去看一看,就憑你家這個門、這堵墻,你認為能擋得住我嗎?如果我沒猜錯,孤狼現(xiàn)在應該就在門旁邊拿著斧頭或者鐮刀,埋伏著吧。這么短的時間,他來不及回屋子里佩刀?!?p> 一個殺手敏銳的直覺和理性的分析,可以讓這個殺手變得可怕,因為他說對了,說的很對。
櫻望徹底絕望,臉色慘白,身子搖晃,扶住身后的櫻樹竟然還是有一些站不穩(wěn)。
我眉頭緊鎖,整個人已經(jīng)激發(fā)出身為殺手的本能。
我快速的開門,在大門開出一條縫隙的一瞬間,我的斧刃已經(jīng)抵在了門外那個人的喉嚨上。出手快、穩(wěn)、準、狠,這是一個殺手的根本。
開門后我看清了那個人的樣貌,一頭銀發(fā)如老人,面容慘白無血色,樣貌似十八九歲的小青年。
這個人我熟悉,他叫“毒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