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斬凌雨
孫天海心中惦記著自己的重傷的兒子,兩天沒合過眼的他只睡到第二天中午便翻身起床,只披了一件外套,也不管此時天氣寒冷,快步朝著自己兒子房間走去。坐在孫銘的床邊,接過丫鬟手中的粥碗,盛了一勺粥小心的吹了兩口,把勺子遞到兒子嘴邊:“來,好兒子,喝點粥,快點恢復身體?!?p> 孫銘輕靠在床頭,滿臉跋扈:“爹,打我的人抓到了沒有?”
孫天??烊畾q才有的這個兒子,所以一直是孫銘要星星,他都不敢給月亮,聽到孫銘的問話孫天海有些尷尬:“打你的那個還沒抓到,但是他的同伙已經(jīng)被爹爹打了個半死,你好好養(yǎng)傷,爹肯定給你出了這口氣就是了?!?p> 孫銘雖然受傷不輕,但是聽到自己父親居然說沒有抓到把自己打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不由得心中惱火,用另一只沒有被胡峰打斷的手一把打掉了孫天海遞過來的勺子:“爹,你這么大的知縣怎么連一個鬧事的毛賊都抓不住,你太讓我失望了。”
孫天海顧不上擦自己手上的粥,伸手去擦拭掉落在被子上的粥,仿佛這些掉落在被子上的粥能燙傷孫銘一般:“你這孩子,燙著自己怎么辦?我說了,這件事你放心,爹肯定給你出氣,明天我再派一些丫鬟來伺候你,你不就是喜歡這一口么?!?p> 聽孫天海說要給自己再派幾個丫鬟,孫銘心中的怒意消了不少,他自小生活富足,錦衣玉食,對錢沒有概念,但是對女人的要求不是一般的高,頭兩日在客棧中被他調(diào)戲的女子長相清秀不說,還給人一種難以言表的清純之感,平日里圍在孫銘身邊的女子基本都是風塵女子,所以那種清純對于孫銘的誘惑力實在太大,只是他也萬萬沒想到,在嶺山城周邊居然還有人敢管他的閑事,并且那人也的確厲害,自己還沒看清對方的臉就已經(jīng)被打的不省人事,自己隨行帶的十幾個護衛(wèi)也都被那一個人放倒。這種事對于一直生長在蜜罐子中的孫銘來說,簡直就是做夢都不會夢到的場景。
孫銘不耐煩的看了孫天海一眼:“爹,打我的人既然你抓到了同伙幫我出出氣,殺了就得了,但是那個女子一定一定要幫孩兒找到,要不然我會痛苦死的,至于你說再給我加幾個丫鬟,你還是派幾個以前我沒見過的來吧,這些丫鬟我都看得煩了?!?p> 聽了自己兒子的要求孫天海滿口答應,看自己兒子精神頭已經(jīng)開始恢復,孫天海也就放心的退出了孫銘的房間,孫天海畢竟還是這嶺山城的父母官,每天有不少公務等著他去處理,便返回自己房間,在下人的服侍下?lián)Q好官服,向衙門出發(fā)。
譚慶杰作為嶺山城的師爺,知縣不在的時候他就要協(xié)助知縣做好嶺山城的各項政務,眼看孫天海居然剛過午時就來到衙門,譚慶杰眉頭一皺,但也沒有猶豫趕忙朝著孫天海迎了上去:“大人,你沒再多休息休息。”
猶豫孫銘有所好轉,孫天海的心情也不像頭兩天那般暴躁,看了譚慶杰一眼口氣不冷不熱:“嗯,師爺不是也沒怎么休息么,這兩天陪我連續(xù)審訊逆賊,師爺也辛苦了?!?p> 聽到孫天海稱呼還關在地牢中的小伙子為逆賊,譚慶杰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看來大人已經(jīng)想好如何處置那惡徒了?”
孫天海不再看譚慶杰,徑直朝著書房走去:“經(jīng)本官查實,那人與西域叛亂有關,是朝廷逆賊,我等有權先斬后奏,你說是吧,譚師爺?”
譚慶杰臉上笑容僵硬,但是因為孫天海背景深厚,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趕忙復呵:“大人英明。只是大人,現(xiàn)在已是冬季,按我朝慣例冬季輕易不斬犯人,都要等到來年秋收后才執(zhí)行,那是不是把那逆賊轉到衙門的普通牢房中去?!?p> 孫天海臉上有些不悅,駐足轉身,雙眼盯著譚慶杰冷冷開口:“沒這個必要,既然已經(jīng)說了他是逆賊,這兩天就有勞師爺準備準備材料,通告城防軍一聲,然后就可以拉倒菜市口斬首示眾了?!?p> 眼見孫天海態(tài)度冷了下來,譚慶杰知趣閉口,他知道如果這個知縣本就對自己不太滿意,他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伙子就和知縣翻臉。
周萬客棧中,周萬坐在主位,凌傲天和鳳鳴道人分坐兩旁,海幫主坐在凌傲天身邊,四人皆是面色凝重。
鳳鳴道人重重一拍桌子:“去他媽的,什么狗官居然縱容自己兒子光天化日之下調(diào)戲良家婦女,我現(xiàn)在就去嶺山城把凌雨搶出來,我看看這些人能拿我怎么樣?”
聞言,海幫主也騰地一聲站了起來:“我陪你一起去,這真的是沒有王法了,就算是當初的東海城知縣也不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做事?!?p> 周萬聲音深沉的開口:“你倆給我坐下,加起來一百多歲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沉不住氣?!?p> 周萬作為在場年紀最大,在江湖影響力和威望都是最高的人發(fā)話,鳳鳴道人和海幫主都是氣哄哄的返回自己座位。周萬看二人坐好,看向滿臉陰沉的凌傲天:“傲天老弟,這件事你看怎么處理比較好?”
凌傲天臉色陰沉的嚇人:“周大哥,恐怕這件事如果拖得時間久了,我孫子會造了毒手,只是著嶺山城知縣我絲毫不了解,現(xiàn)在一時間也真拿不出好的主意?!?p> 周萬手指有規(guī)律的輕敲桌面:“現(xiàn)在甄家四兄弟已經(jīng)到了嶺山城,憑他們的本事現(xiàn)在肯定已經(jīng)找到了關押凌雨的地方,有他們照應著凌雨性命不用擔心?,F(xiàn)在唯一的問題就是怎么把人救出來?!闭f著周萬將目光投向滿臉憤恨的海幫主開口:“海老弟,你不是和現(xiàn)在東海城的知縣關系不錯么,這件事也不是什么丟人的事情,你去看看他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該用錢,我們有的是,只要人能回來,隨他提條件也就是了?!?p> 海幫主眼前一亮,用手重重一拍自己腦門:“還是周老哥想的周到,我這么多年江湖算是白混了,我現(xiàn)在就去找少堅。”說完也不等在場三人做出反應,大步流星的就朝門外走去。
周萬眼看海幫主匆匆離去,有看向鳳鳴道人:“鳳鳴,現(xiàn)在老四他們在濱玉城中進展雖然順利,但是進度過于緩慢,我準備這幾日就讓南宮天和白書生也過去幫忙,你精通醫(yī)術,凌雨在里面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我看你也隨他倆一起先到嶺山城接應,然后一同去濱玉城,這樣你還能第一時間醫(yī)治一下凌雨的傷勢,不知道你覺得這么安排可好?。俊?p> 鳳鳴道人聽了周萬的安排,倍感無奈,他心中也清楚如果公然和官府作對會惹來多大的麻煩,眼下只有周萬這樣安排才是最為穩(wěn)妥的方法:“就聽周大哥的,我去找他倆,今天我們就動身出發(fā)?!闭f完也起身離開房間。
凌傲天對著鳳鳴道人的背影喊了一聲:“你要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氣,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周萬看了凌傲天一眼,輕笑一聲:“你還真沉得住氣,自己親孫子還不知道遭了多大得罪,居然還有心思勸別人不要輕舉妄動,換做年輕時候的你,恐怕這會早就提著刀去搶人了吧?!?p> 凌傲天苦笑一聲:“周老哥就別開我的玩笑了,現(xiàn)在可是匡朝的天下,我怎么能干出那種事來?”
周萬長嘆一口氣:“你別怪我說話難聽,現(xiàn)在這世道善惡不分,陰陽不明,官府和江湖勾結在一起肆意欺壓百姓,瘋狂斂財,這種朝廷如果你還要去維護,那可就要恕老哥哥我不能奉陪了。”
凌傲天無奈搖頭:“現(xiàn)在這種情況畢竟還是少數(shù),如果天下真如您所說那般不堪,我凌傲天也不是吃了豬油蒙了心的主,到那時我第一個站出來為天下百姓討不公。”
周萬認真的看了凌傲天一眼,正好碰上凌傲天看向自己的眼神,兩人相視一笑,周萬再次開口:“如果這次凌雨真的發(fā)生了意外,你打算怎么做?”
凌傲天聞聽此言眼神變得冰冷且決絕:“那就不勞各位兄弟替我出生入死了,我親自去手刃那狗官和他兒子,給我孫子陪葬?!?p> 周萬大笑:“哈哈哈,好,這才是我的傲天老弟?!?p> 東海城城主府密室中,聶少堅看著暴跳如雷的海幫主:“海幫主,你能不能冷靜一點,我又沒說不管這件事?!?p> 海幫主幾乎是咆哮著開口:“我的大人,你讓我派人去濱玉城,我派了,現(xiàn)在我的人為了救人落入大獄里,你告訴我讓我別著急,這次被抓的可是我兄弟的親孫子,東海五虎之首啊。你姐夫不是東王么,你去找他,難道在這東國之內(nèi)還有他一句話要不回來的人?”
聶少堅感覺自己有些頭疼:“海幫主,孫天海也是大司馬的人,我已經(jīng)給我姐夫發(fā)了加急文書,你還要我怎么做?要不然這樣,你準備兩匹快馬,少堅陪你直接去劫牢反獄,怎么樣?”
海幫主看聶少堅也有些紅眼知道自己情緒過于激動,一屁股坐在聶少堅身邊:“少堅,我這心里難受啊,你說這是什么世道啊?”
眼見海幫主口風軟了下來,聶少堅絲毫沒有知縣的架子,親手給海幫主的茶杯續(xù)上了熱水,開口安慰道:“海老哥,我也是武將出身,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也切身感受過,我姐夫肯定是想把東國治理的國泰民安,只是現(xiàn)在朝廷里內(nèi)憂外患,所以現(xiàn)在需要咱們江湖中人出手幫忙,并且你看咱們現(xiàn)在做的所有事,不都是為了讓匡朝重回正軌嗎?”
凌雨被捕的第五天,凌雨再一次被人當成一條死狗一樣扔回了陰暗潮濕的牢房。這五天里,每天凌雨都會被官府的人提出去審問一次,每次審問的過程對于凌雨來說就像在鬼門關前走上一遍,身上鞭痕無數(shù),每次被打暈過去后,又被冷水潑醒,原本凌雨身前只有兩條皮開肉綻的傷,此時再看赫然有多了三條比之前兩條更加慘不忍睹的傷口,他的后背已經(jīng)基本被打爛。入冬以后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凌雨穿著單褲,赤裸著血肉模糊的上身在陰冷潮濕的牢房中凍得縮成一團,幸運的是他這次在嶺山城中遇見了譚慶杰,譚慶杰雖然不是每天都來看他,但是只要有機會,他就來給凌雨送些丹藥,不過譚慶杰的丹藥也的確好用,每次服下后都能起到一定效果,如果這幾天沒有譚慶杰的暗中幫助,恐怕凌雨就是身體底子再好也會被折騰死。
在關押凌雨的地牢圍墻外,一個枝葉茂密的大樹上赫然站立著四個人,夜晚如果不仔細去看,根本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四個人的存在。
甄云民火爆的脾氣,壓低聲音說到:“大哥,如果咱們再不出手,恐怕侄小子挺不了幾天了?!?p> 甄云國眉頭緊鎖,憂心忡忡:“這是官府地牢,咱們四個倒是能沖進去,可是能不能出來可就不好說了?!?p> 甄云泰在一旁雙眼緊盯著關押凌雨的牢房上唯一的那扇小窗:“明天午時一到凌雨就要被押解到菜市口問斬了,到現(xiàn)在老家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大哥,你拿個主意,咱們到底怎么辦?”
甄云安一向冷酷,可是這些天他看到凌雨的遭遇眼睛也有些紅:“救人居然會被官府打成這樣,這種狗官真應該千刀萬剮?!?p> 甄云國仰頭看了看天,可是他并沒看到天空中的月亮和星星,表情嚴肅:“老二,你留在此處,如果可以幫侄小子擋一擋那扇破窗戶,要起風了,他還光著膀子,別凍出事來。老三老四跟我走,趁著天黑咱們?nèi)ゲ炔缺P子,如果明天午時之前老家還不來消息,咱們動手劫法場,怎么的也不能讓侄小子屈死在這幫畜生的刀下。”
地牢中的凌雨側身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蜷縮成一團,雙眼緊閉全身劇烈顫抖,他心里感到慶幸,慶幸的是由于過于寒冷他根本感覺不到身上那么多傷口傳來的疼痛,他心里感到悲涼,自己明明做了正確的事,可是卻落得這般下場,如果是敵對的江湖幫派對他做出這些事他都不會感到悲涼,可偏偏卻是自己爺爺一直守護的朝廷命官對他做出這些事,他一時間無法接受。他的家人、師父、同門、妻子,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在他腦海中不斷劃過,每一張熟悉的面孔臉上都帶著燦爛的笑容,凌雨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個微笑中沒有苦澀,只有幸福,笑著笑著,一滴熱淚從凌雨的眼角悄悄滑落,這滴淚水讓凌雨感覺到了久未的溫度,可惜只有一滴眼淚。
凌雨艱難的掙扎坐了起來,看著如同地獄一般黑暗的牢房,凌雨拼盡全力朝著墻角處爬了過去,突然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xiàn)在窗口,是甄云泰,甄云泰從窗口扔進一個水壺和一塊還冒著熱氣的牛肉,凌雨艱難的朝著水壺爬了過去,拿到水壺和牛肉的一剎那,凌雨抬頭朝著甄云泰露出了一個笑容,甄云泰不忍心再看如此狼狽的凌雨,用自己的斗篷擋住了窗口,爭取不在讓冷風灌入關押凌雨的監(jiān)牢。
凌雨被關押的第六天上午,一隊官兵跟著譚慶杰來到凌雨的牢房,一個城主府的府兵上前一腳重重的踢在凌雨的前身的傷口上,雖然腹部劇痛難忍,但是凌雨根本沒有力氣掙扎,見凌雨睜開眼睛一個府兵壞笑著:“這小子命真硬,居然還沒死?!闭f著一把抓住凌雨的頭發(fā),用力一拉,把凌雨拉著坐了起來,頭上傳來的劇痛讓凌雨清醒不少,兩個府兵七手八腳的給凌雨穿上了一件死囚的囚服,架起凌雨就朝外托去。
譚慶杰表情嚴肅的呵斥兩個負責拖拽凌雨的府兵:“你們下手有些輕重,別人沒到菜市口就被你們弄死了,到時候如何與知縣交代?!?p> 凌雨被關進了押送死囚到刑場的囚籠之中,頭卡在最上面,雙腿艱難支撐站立,凌雨抬頭看了看天,可惜他并沒有看到向往已久的太陽,而是陰云密布的天空。死囚在被砍頭之前,都要在一條特定的道路上游街,以起到震懾的效果,寒風凜冽刺骨,凌雨本就重傷的身體只穿了一層單薄的死囚衣,整個人被凍的嘴唇發(fā)紫,身體劇烈顫抖。一般這個時節(jié)早就沒有砍頭的了,嶺山城的百姓眼看這個時候居然又有人要被砍頭,紛紛在道路兩旁好奇圍觀,不多時圍觀的百姓越聚越多,甚至讓囚車前進的速度都慢下來了幾分。
譚慶杰此刻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有心想要營救凌雨,可是奈何他只是個師爺,今天知縣也不知道腦子哪根筋搭錯了,居然讓他來負責行刑,譚慶杰憤怒開口:“速速清退擋路的百姓,一會錯過了時辰,知縣怪罪下來咱們擔當不起。”
突然天空一聲悶雷炸響,震得所有人都感覺耳鳴,原本呼嘯的北風突然停止,大片的雪花從空中肆意的飄落而下,囚車還沒拐到通往菜市口的街道上,地面就變得雪白一片。
凌雨突然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看來老天爺也知道我的冤屈,來給我白雪鋪路,天不負我,天不負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