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霞在鯨島，做著苦力。鯨島面積廣大，呈現(xiàn)狹長狀，分布這廣袤的原始森林。
春霞和李博彥結(jié)婚的時候，李博彥就問她她家里的過往。那時候春霞就告訴他，她的“杜”姓，和漢人杜姓不同，而是林中百姓一個什么姓的，后來都簡稱“杜”。
林木中的百姓們早年在山林中以狩獵為生，住在樺樹皮圍制的營帳中，后來隨著種地做工經(jīng)商伐木的漢人遷入越來越多，一些林中百姓就慢慢和漢人融到一起去了。
春霞的父親，早年在官辦的學堂中學過，會識字，讀過圣賢書，后來成了李丘在吉拉林設治廳伐木營農(nóng)場一起出生入死的戰(zhàn)友。但是對于春霞的母親，沒有人和她提過，連春霞父親也是諱莫如深，只是說“意外”。春霞雖然好奇，但是也不敢多問。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她自小就挑起生活的重擔。嫁人的時候，他是幸福的，有了個可以托付終身的當家人，尤其這個當家人做了縣令，多了比不菲的收入之后，春霞的臉上是有光的。
春霞其實羨慕那些建功立業(yè)的男人，他們可以用雙手淘金，又可以橫刀立馬殺敵報國，還能以筆為刀書寫春秋。
春霞是堅強的，她一個女人可以獨自率領(lǐng)一支馬隊跑商幫，敢和土匪窩里的男人拼酒量，可以和達官顯貴爭理。甚至能忍受住一路艱苦的流放路。
而真正讓她痛苦而意志消沉的，是李博彥和一個“矢韋公主”的花邊消息，讓她無比難受又痛苦。
她只能把自己沉浸在又苦又累的勞作中。
有天，她獨自穿行在豐源縣附近的森林小道中。她看看四周的環(huán)境，聽說這里有野獸經(jīng)常出沒，不過她不怕，她還歡迎野獸把她當晚餐。
比起苦而累的勞作生活，最受不了的是旁人的指指點點，都是因為家人而受連累流放的苦命人，卻因為自己的男人出了花邊新聞而遭一些人的恥笑。
她現(xiàn)在還想著其中一個年長婦人的嘴臉：
“你老公扔下了你，娶了個公主，是不是嫌棄你這年老珠黃？哈哈哈……”
春霞沒跟她廢話，直接把她推倒在了土壟溝里，然后一屁股坐在那婦人的身軀上，幾乎是盤腿坐在人家后背上，把渾身的力量都壓在那人身上。
那人吃了一嘴的土，又差點斷了呼吸，骨頭雖然沒斷，但是也渾身疼。
沒人上去幫那個婦人，也沒人約束春霞，直到管事的來了，春霞才緩緩起來，而那人，差點昏厥。
現(xiàn)在是沒人敢當面嘲弄她，但她卻攔不住別人背后說閑話……
她就沉著個臉走在豐源附近的叢林中。
現(xiàn)在是夏秋之交林中成蔭的綠樹，在一陣小雨過后，顯得更加的翠綠，和煦的海風吹在臉上、身上，讓她的內(nèi)心感到愉快，陰沉凝聚的臉呈現(xiàn)了稍稍放松的神態(tài)。
她放慢了自己的腳步，挎著他那柳條筐，好好欣賞著，體會著難得的美景。
幾聲清脆的口弦響，打破了林中的寧靜。
春霞還好奇這幾聲清脆口弦的出處，只聽這聲音越來越近，然后一個個子很高，但臉上還未褪去稚嫩的大男孩子站到他的面前，把他嚇一跳。
這個男孩子穿著比較原始樣式的服裝，應該用褪了毛的獸皮或者魚皮做成，披散著頭發(fā)，圍著腦門扎著繩子，皮膚黝黑。
春霞還沒從這個男孩的驚嚇中緩過來神，那個男孩先開口了，不過那個男孩講話，春霞竟然聽懂了。作為林中百姓的后代，自己的民族語言是能講的，但是后來講得少了，尤其他們搬了家之后。這個男孩講的內(nèi)容，雖然不敢確定，但是她能聽個大概。
男孩似乎問：“你去哪兒，干什么去？”
杜春霞用她自己的語言回答：“豐源，進城?！?p> 男孩問：“你能聽懂我講的？”
春霞答：“大概吧。”
男孩開心壞了，接下來就是告訴她，他們家住在附近的森林里，這小道上來來回回的人沒人能聽得懂他們講什么，今天真的是緣分。
男孩兒熱情地把他拉回了家。
春霞看到他們家住在比較簡陋樹皮獸皮圍成的帳篷中，男孩和他的奶奶還有父母住在一起。
很巧的是，那家人新打的獵物，正好招待客人。春霞手巧，就著簡陋的條件，幫著人家女主人做飯。語言相通贏得了這家人的好感，也拉進了和這家人的距離。
和他們聊天的時候，春霞了解到這家人姓杜拉肯，男孩子的名字叫博斯太。春霞理解這個詞好像是“熊掌”的意思。跟那家人一講他們笑了。
“就是——熊，我希望我們家的孩子像熊一樣強壯?！?p> 春霞難得沒像這樣開心過了。他們從中午聊到快傍晚，春霞必須要回家了，就婉言謝絕人家留她住宿的好意。那家人見留不住，于是讓博斯太送他回家。
春霞答應了，其實不是很遠，就是十幾里路的距離。
在路上，男孩兒說到：
“姐姐你成家了么？”
春霞好奇：
“你問這干嘛？”
男孩說：
“我想讓姐姐嫁給我?！?p> 春霞笑了：
“你今年有十六了？”
男孩點了點頭。
春霞說：
“我都二十六了，而且孩子都兩歲了?！?p> 男孩有點失落，不過他又問：
“我可以看看你的孩子么？”
春霞笑了：
“改日的吧，我丈夫的妹妹在抱著他?！?p> 男孩兒想了想，突然問她：
“剛剛一直沒聽你聊起你的丈夫，哥哥怎么樣？人好嗎？”
春霞想了好久，才答到：
“他應該是個很好的人?！?p> 男孩又問：
“我能見見他么？”
春霞說：
“你見不了他，他離我很遠?！?p> 男孩問：
“為什么？”
春霞說：
“我好久沒見到他了。”
男孩看到了春霞的愁容，和她說：
“姐姐，開心起來?！?p> 春霞說到：
“好，我聽你的?！?p> 流放人員有一處聚落，此刻太收起他那僅剩的那點兒光芒，藏到山后面，藏到地平線下。
在路口春霞和男孩博斯太分別，男孩不讓春霞擔心他，徑自一個人背著打獵用的弓和箭，迎著夜色回去了。
春霞回到了住處，看到端陽抱著孩子睡著了，蠟燭只剩下最后那點殘存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