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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夢白于山

3薛飛

逐夢白于山 黃土一塵 3817 2021-10-17 16:06:22

  黃土高原的晨曦猶為美麗。

  太陽一露頭,便一跳一跳的、如一幕話劇被緩緩地拉開了帷幕。

  倏然,耀眼的燈光一束束射向觀眾,隨即便光芒四射。

  在人們的期盼之中,一天最美的時候到了。

  清晨,明媚的陽光照射在黃土高原上,到處都是一片金燦燦的,似乎想要點土成金。裸著的黃土就和一塊塊不規(guī)則的金錠熠熠生輝。

  楊曉山站在自家九樓的陽臺上,望著馬路對面邊城中學的操場上,墨綠色的足球場,朱紅色的塑膠跑道,白色高低層次分明的看臺......

  忽然,楊曉山幻覺到,那操場分明就是影視劇中、歷史課本里似曾相識的古羅馬斗獸場。一場不曉得是悲情、熱烈、纏綿,或者是殘酷的劇情又要上演。

  也許,劇情中的主角不經(jīng)意間就會變成了自己。

  他有一種沖動,一種想撲下去的沖動。

  他幻想著自己披上黑色的大氅,凌空而下,然后毅然揮舞起自己手中的長戈,在自己意念中的斗獸場中與猛烈地怪獸展開撕搏,吞噬著它們的肉體,吸吮著它們的血液......

  抑或,自己被那怪獸撕扯的身無完體,滴著慘淡的鮮血,發(fā)出瘆人的笑聲。然后自己仰天長嘯一聲: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

  楊曉山自己也覺得有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接近有三個月的時間,自己一整晚都睡不著覺。

  這段時間,他有些恐慌夜幕的降臨。每當自己躺在床上,眼睛就會不眨地瞪著。自己使勁地閉上,反而覺得睫毛扎的難受,勉強睜開又干澀的不爽。

  就這么來回折騰,一晚上輾轉(zhuǎn)難眠。

  白天,他也總是昏昏沉沉的,想極力提起自己的精神來,可總是覺得力不從心。

  辦公室自己的桌子上,堆積著好幾份要求自己去寫的總結(jié)材料。每天上班打開電腦,還沒等敲擊幾個字就會心煩意亂,眼前總是跳來跳去一些亂七八糟地東西。

  楊曉山有些自我恐慌了。

  他知道,這些都是抑郁癥的表現(xiàn)。

  離開陽臺,楊曉山慵懶地到衛(wèi)生間用冷水激了一下自己已經(jīng)泛黑了的眼圈。他草草刷了刷牙,連胡須都懶得去刮,便離開家去上班了。

  此刻,妻子張愛玲還沒有起床。她們?nèi)瞬沤涣髦行目记诓⒉粐栏?,而且也沒有多少事做,張愛玲經(jīng)常遲到早退也沒有人盯著,是邊城好多不求上進的女工薪階層們夢寐以求的理想單位。

  當然,這些單位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進的。說白了,這就是一個特殊關(guān)系對象的“養(yǎng)老單位”。上班遲來早退一點一分錢也不會少,不少圖安逸的干部們都眼紅得很。

  楊曉山過街道馬路的時候,因為注意力不集中,還差點撞到一輛左右環(huán)顧客人的出租車上。惹得司機從車窗里丟出一句罵聲:

  “一大早,眼睛瞎了,不怕死啊!”

  楊曉山依然低著頭,似乎沒有聽到罵聲一樣,徑直自顧繼續(xù)前行。

  “神經(jīng)?。 ?p>  那個剛剛點了剎車,還自顧唏噓的出租車司機,看到被罵的人無動于衷沒一點的反映,又撂了一句話加了一腳油門走了。

  楊曉山住的小區(qū)離創(chuàng)建辦有2公里多路程的距離。原本他上班一直是坐公交車的,公交車在他們小區(qū)一出大門就有一個站點,可以一直坐到單位的門口,十分地方便。

  可最近一段時間,楊曉山總是習慣走路去上班。他覺得自己走一走心里還相對要舒坦一些,那種莫名地緊迫感會減少許多。而且能邊走邊暫且放飛一陣思緒。

  可以呆呆地數(shù)著自己的腳步,可以自我嘀咕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語......公交車上這些都會被束縛住的。

  束縛人的天性是很殘酷的!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令楊曉山自己都感到奇怪。那就是他這段日子似乎很討厭見到更多的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美的丑的......他總有意無意地遠離并躲避著他們,不想看到他們喜怒哀樂的面孔,不想聽到他們長長短短的話語。

  那么多的人老是盯著自己,盯得他有些發(fā)毛。

  單位里領(lǐng)導(dǎo)死盯著自己布置工作,妻子張愛玲盯著自己吵架斗嘴,鄉(xiāng)下的父母盯著自己生活身體......

  想到這些認真的、善意的、親情的目光,楊曉山真的想背起簡單的行囊,獨自孤行遠離他們,享受被人遺忘的快樂。

  去哪里呢?到哪里都行,且行且打算。

  當然,最好是去XZ,那是自己最為向往的一個地方。從許多影視及文字、歌曲中,楊曉山恍然看到XZ的山是那么的高,天是那么的藍,云是那么的白,湖是那么的清......

  自己到那里以后,心應(yīng)該會變得極為寧靜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什么都不用去想,在云顛之中雪山之下孑然一身陶冶心境,這該是一件多么美妙地享受?。?p>  當然,五臺山也行。記得上次單位里組織出去旅游到五臺山,自己的內(nèi)心被五臺山隨處可遇的佛音滌蕩,余音裊裊的空靈久久一直在他心中縈繞。

  他想到五臺山去尋找一個被佛都忽視的地方,然后隱匿起來。朝飲甘露,晚宿洞穴,遠避塵囂。

  楊曉山想起了自己好像曾經(jīng)讀到過星云大師的一段話: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勞永逸、完美無缺的選擇。你不可能同時擁有春花和秋月,不可能同時擁有碩果和繁花。你不可能所有的好處都是你的。你要學會權(quán)衡利弊,學會放棄一些什么,然后才可能得到些什么。你要學會接受命的殘缺和悲哀,然后,心平氣和。因為,這就是人生?!?p>  那究竟是不是星云大師說過的話,楊曉山不敢確定。他的神情恍惚的,已經(jīng)有許多不敢確定的事了。就包括他自己生之意義。

  但是從這段話中,楊曉山體悟到了一個淺而易顯道理——

  是的,人生就是在得到與放棄之間的矛盾和猶豫中不斷徘徊不定的。這是一個定律,是任何人都無法回避和擺脫的一個定律。

  “佛能擺脫嗎?!”

  又一個奇怪的念頭在楊曉山的意識中閃現(xiàn)。他想去用一種別人都無法理解的行徑去闡釋和演繹,從而尋找到一個自以為是的答案。

  似乎就在楊曉山低頭行進之中,有人面對面地給他打了招呼。這招呼擾亂了他的思緒。楊曉山?jīng)]有止步,但把本就艱辛的步子放得更緩了,且木然地抬了抬頭。

  他不知道該怎么應(yīng)對那向自己打招呼的人,只是簡單的“嗯呢”了一句。甚至連那打招呼的人的臉都沒看清,又自顧心事重重地繼續(xù)走路了。

  2公里多的路程要在以往,最多就是30多分鐘、肯定到不了40分鐘就能趕到目的地。而此刻,楊曉山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了創(chuàng)建辦的大門口。

  他的額頭上已經(jīng)是密密地滲出了一些汗珠來,脖子根處癢癢的不舒服。

  楊曉山掏出褲兜里裝著的手絹,伸進自己脖子里能夠得到的地方和額頭上揩拭著。

  已經(jīng)上班快半個小時了,創(chuàng)建辦大門口以及毗鄰的畜牧站、畜牧局大門口,熙熙攘攘地有不少上班的人和辦事的人進出著。

  到了單位院子里,又有幾個同事給楊曉山打招呼,但都被他木訥的恍惚所奇怪。

  他們打完招呼一邊繼續(xù)走著,一邊不由得放慢腳步回頭掃視了一下楊曉山......

  辦公室里,除了楊曉山的位置空著而外,其他4名同事都已經(jīng)在忙著泡茶,看報了。

  機關(guān)里的閑人,寧愿閑坐著腰椎間盤突出,也不愿主動拿起掃把或者是拖布打掃打掃衛(wèi)生。

  他們心安理得地以為,這都是楊曉山的工作,自己可以不去管的。

  而且他們都有一種共識——只要自己主動干上一次,可能就有些永遠地被動了。因此,他們盡量習慣著辦公室的凌亂和塵屑,習慣地看著地板上踩下大小不一腳印的重疊痕跡。

  看到楊曉山萎靡不振地走了進來,辦公室的幾個人互相偷換了個眼神。他們臉上一應(yīng)都掛著個問號。

  這段時間以來,楊曉山一上班就爬在電腦桌子上發(fā)愣,也不主動和同事們說話。偶爾有同事問他什么話,也總是答非所問。

  有時多問幾遍,竟然會惹得楊曉山來氣,莫名其妙地惡聲惡語。

  幾次下來,辦公室的人都不知道在他身上發(fā)生了什么事。他自己不愿意說,別人也懶得去問。就那么僵持著。

  “曉山,組織部要我一份思想總結(jié)匯報,你能幫我寫一下嗎?”

  楊曉山剛落座不久,副主任薛飛笑嘻嘻地從外邊走了進來。他父親馬上就要到屆卸任,在臨退之前要把兒子再往馬上扶的送一程。

  據(jù)說是和主要領(lǐng)導(dǎo)都溝通好了。組織部已經(jīng)進入了考察程序,擬在鄉(xiāng)鎮(zhèn)換屆的時候提拔到鄉(xiāng)鎮(zhèn)擔任鄉(xiāng)鎮(zhèn)長職務(wù)。

  有了機關(guān)的工作經(jīng)歷,再到鄉(xiāng)鎮(zhèn)上鍍鍍金,這就為自己的發(fā)展奠定了基礎(chǔ)。這是薛海東為自己的兒子設(shè)計的一條路線。

  薛飛這兩天是意氣風發(fā)的。他仿佛自己已經(jīng)步入了金光大道,耀眼的光芒刺的他暈眩,并沒有注意到楊曉山最近的情緒有什么不對。

  “想升遷,就自己去寫!”

  聽到薛飛走進辦公室又和以往一樣厚著臉皮讓自己給他幫忙作業(yè)。楊曉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頭也沒抬就給了他一個釘子。

  薛飛一怔。他沒想到,自己在大庭廣眾面前會討了個沒趣。本想發(fā)作,可又忍了。

  薛飛心里暗暗叮囑自己:“越是關(guān)鍵時刻,越要保持定力。忍一時風平浪靜,再回首已成鄉(xiāng)鎮(zhèn)領(lǐng)導(dǎo)。如果自己此時不忍,說不定會做出什么坑爹的沖動呢?!?p>  薛飛沖辦公室其他人訕訕地笑了笑,尷尬地走了出去。他一邊走,還一邊納悶:

  “這呆子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這么沖自己。以往可不是這樣的啊,自己有什么需要寫的東西,他每次都會幫助自己的。不像今天,若吃了槍藥一般?!?p>  薛飛畢業(yè)于省城的一所三本院校的美術(shù)專業(yè)。畢業(yè)后一時難以就業(yè),父親便把他設(shè)法安置到了一家縣辦采油企業(yè)辦公室工作。

  邊城縣成立創(chuàng)建辦時,他不知道又從哪里弄了個一類本科學歷的假文憑,被組織部以引進人才為理由,調(diào)到了創(chuàng)建辦工作。而且一躍成為了事業(yè)單位的副科級領(lǐng)導(dǎo),從一個縣辦企業(yè)的工人身份華麗轉(zhuǎn)身。

  當時邊城縣雖然也有一些干部職工們微詞和議論,但都被邊城縣委組織部以“政策引進、組織需要”為借口搪塞過去了。

  薛飛雖然說也算是一個大學生,但學校里只是學了一些素描、寫生等畫畫的本領(lǐng),讓他寫一些文字的東西比登天還難。

  每次單位要什么個人心得體會了,總結(jié)報告等之類的文字東西,都是別人代他寫的。而代寫者楊曉山猶為居多。但這次,自己竟然被當著辦公室?guī)讉€同事的面給拒絕了,而且還是那種帶著奚落的羞辱拒絕。這讓自己情何以堪?

  薛飛愈想愈覺得生氣。就在他碰了一鼻子灰,氣呼呼地準備走進自己辦公室的時候,聽到主任甄樹在喊自己:

  “薛主任,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薛飛急忙收斂并隱藏起臉上的忿忿。他長吸一口氣,把自己的神態(tài)調(diào)整回歸到平常,而且還是略帶笑容地向甄樹主任的辦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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