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死亡預感2

　　秦陌出軌了。

　　當云夏知道的那一瞬，她其實并沒有難過的。

　　她只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如在透過玻璃不小心窺視到的一角，近在眼前又觸不可及的感覺。

　　甚至在這之后，面對秦陌的時候，云夏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異常，她看起來和平時一樣，對待他，也如平時一樣。

　　可是，只有云夏知道，在心底，有什么消失了，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

　　“小夏，小夏？”

　　“嗯？”

　　秦陌連續(xù)叫了云夏兩聲，云夏才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她手中的書已經(jīng)接近半小時沒有翻動過了。

　　她抬頭先是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多了。

　　然后，才轉頭看向秦陌。

　　剛剛開關門的聲音云夏并非沒有聽到，只是她下意識的忽略。

　　秦陌顯然剛剛下班的樣子，頭發(fā)有些亂，身上衣服看著整齊衣擺卻有些皺褶，臉色如常，云夏卻敏銳的察覺到他身上有些許不屬于他的氣味，像香水的氣味，但沒香水那么明顯，更像是抹過帶香味的手霜，或者，沐浴露的香味。

　　云夏放下書，她對秦陌微微一笑，說：“我以為你加班會晚點才回來?！?p>　　“事情差不多就走了?！鼻啬胺畔妈€匙手機，他一邊松開領帶，一邊往廚房走去，從冰箱里拿了一瓶水來，又找出兩只手工做的水紋玻璃杯來，倒了兩杯水，一杯自己，另一杯給云夏。

　　他在旁邊坐下，云夏稍微掃過他的發(fā)尾脖子和衣領，一切如常。

　　“接下來還會很忙嗎？”云夏伸手來，幫他撥弄了一下頭發(fā)，又揉了揉他的脖子，問道。

　　秦陌閉上眼來，享受了片刻云夏的按摩，她力道輕，手指觸摸在皮膚上時，酥酥麻麻。

　　“嗯，我盡量快點結束?！鼻啬奥曇魡?，他唇角笑意深深，道：“不然，我都快忘了多久沒抱你了。”

　　“早上出門前，不是才抱過嗎?！痹葡穆曇粼谒厺u低。

　　“那不一樣?！彼f完，手已經(jīng)繞過她腰，將人一下子拉近，話未說完，兩人呼吸已開始急促。

　　云夏被抱得太緊，她忍不住仰起頭來，衣服落下，肩膀便覺有些涼意。

　　“秦陌......”她叫著他的名字，一聲比一聲急。

　　明明身體在顫抖，可是此刻，云夏的腦袋卻清醒得如記憶成了畫面，在一幀一幀回放，然后，停留在了秦陌和一個陌生女生擁抱的畫面。

　　她睜開眼來，視線落在他身后，窗外的天空上，夜空中，沒有星星，只有烏云籠罩。

　　“疼嗎？”秦陌聲音低沉。

　　“不疼?！痹葡牡?。

　　因為她的心里，更疼。

　　.

　　新歷455年，七月。

　　云夏第一次正式面對秦陌的出軌對象。

　　以秦陌女朋友的身份。

　　地點是在圖書館里的咖啡休閑區(qū)。

　　“我那個表妹，真是對秦陌不死心啊。”莫修道：“明明只見過幾次，連是誰都不知道?！?p>　　“現(xiàn)在她知道了。”云夏看了看不遠處面對面坐著的兩個女子，都一樣的年輕，都一樣吸引人目光的容貌身材。

　　“可是她不知道?！蹦迲袘械淖?，兩手搭在了椅背上，他面前的咖啡也就喝了一口，再沒有動過，他看著云夏，笑得有些意味深長，然后在云夏不動聲色的目光下，悠悠說道：“秦陌的女朋友，就坐在這里?！?p>　　話音剛落，云夏就笑了。

　　“是啊。”她道：“還和她的親表哥，一起欣賞她和小三，狗咬狗。”

　　.

　　兩人微笑對視的片刻。

　　另一個的兩個女子卻已經(jīng)僵持到接近爆發(fā)。

　　莫修的表妹寧白先是一手要拿起咖啡杯潑過去，對面那個白衣女子卻先一步按住了莫修表妹的手，甚是鎮(zhèn)定，而后道：“公眾場合，注意點形象好嗎。”

　　“你不要臉?！睂幇滓е?，手被按在咖啡杯上，不管她怎么用力，都一動不動，她就又罵道：“秦陌的女朋友根本不是你，你就是三！”

　　“這話說的。”那白衣女生卻不在意，只是笑了笑：“三又怎么樣，至少我得到他了，你呢？”

　　寧白簡直氣極：“你賤不賤啊。”

　　那女子繼續(xù)道：“你情我愿的事，總比你送上門人家都不要?！?p>　　話說得越來越難聽，周圍也越來越多人注意到這邊。

　　在這時，云夏站了起來，她動作緩慢，不引人注意，兩個女子在爭吵間，都沒有留意到身邊的情況。

　　云夏經(jīng)過莫修的身邊時，還順手拿起了他那杯幾乎沒有喝過的咖啡。

　　“借來一用。”云夏輕聲道。

　　莫修看著她走向兩個女子那邊，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訝，然后又忍不住笑了：“有借，要有還的?！?p>　　.

　　下一秒，云夏已經(jīng)一杯咖啡潑在了那個和秦陌約會過的白衣女子頭上。

　　一瞬間，四周如同死寂。

　　那是冰涼的美式咖啡，還帶著未融化的冰塊，就這樣毫無緩沖的，從頭淋了下去，深色的咖啡從頭發(fā)流淌到臉上，又立即把淺色的衣服染成了不均勻的深色。

　　而那個白衣女子，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

　　她愣愣的，低頭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然后才緩緩轉頭，看向云夏，瞳孔放大，眼神在這一霎震驚至極。

　　“是你！”她開始顫抖，那種氣急惱極又羞憤的不受控制的顫抖，她咬牙切齒，又重復了一遍：“竟然是你！”

　　仿佛四周看過來的各種視線并不存在一樣，云夏淡定又輕松，她放下杯子，微微一笑，用著幾乎周圍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初次見面，聽說你和我男朋友睡了，是真的嗎？”

　　而后，云夏又看向?qū)幇?，也用著同樣的微笑，道：“又見面了，上次忘了告訴你，秦陌的女朋友，就是我，我故意隱瞞了，所以調(diào)查的費用，我已經(jīng)全額退還給莫先生了。”

　　最后，云夏退后一步，對面前的兩個女子道：“今天這一出戲，我看得很滿意，謝謝兩位?！?p>　　.

　　云夏走得很干脆，她轉身前，連多余的一個眼神都沒有。

　　莫修低低的吹了聲口哨，然后也走過去，他看也不看被潑了咖啡的那個女子，直接拉起了仍在措手不及的寧白，說：“走啦?！?p>　　寧白一邊被拉著走，一邊努力跟上莫修的步伐，她慌張又有些急躁的問著：“你知道也不和我說，我要丟臉死了?！?p>　　“沒事?！蹦拚f：“沒人拍照，不會有人知道你的?！?p>　　“不是這個。”寧白幾乎要跳腳：“你明知道那個人就是秦陌的女朋友，為什么！”

　　“哦？”莫修突然停下來，他臉上笑意收斂起來的時候，那冷冷的目光便似刀刃抵在了眼前，讓人立即沒了底氣，他道：“你是說，我故意害你？”

　　“......不是?！睂幇茁曇粜×讼氯?，這種情況，她根本不敢看莫修。

　　“我也沒想到，你竟然蠢到看不出那個女人是誰?！蹦蕹读顺蹲旖牵Φ弥S刺：“還是說，你有心上趕著去做小四？”

　　寧白臉色一下子漲紅，她說不出話來。

　　已經(jīng)距離停車場不過幾步路了，從圖書館到停車場的這短短的通道里，墻面地磚一色的白色，頭頂?shù)臒艄飧前椎米屓嘶秀睍炑！?p>　　“.......我沒有這樣想過?！绷季?，寧白低聲道：“我不會再想著他了?！?p>　　“是嗎?！蹦蘼勓裕乱幻?，表情便又是慵懶的與閑散少年一般，他笑道：“好吧，就信你這一次。”

　　.

　　云夏回到家中，她關了手機，先是煮了咖啡，切了點水果，吃了一頓簡單的下午茶，然后去泡澡，泡澡的浴鹽也是秦陌帶回來的。

　　哪怕云夏什么都不想，這個房子里依舊處處都是秦陌的氣息。

　　她不知道今天這件事秦陌會不會知道。

　　不過，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

　　莫修的電話，便是在這個時候打來了。

　　云夏沒有接，便聽著鈴聲響起然后停下。

　　.

　　真是奇怪。

　　她想，事情一樁接一樁，這些人也一個關系著一個，像極了劇本中被強行安排在一起的角色，然后一起演出了一出鬧劇。

　　或許是泡久了，云夏覺得有些暈乎，思緒便有些模糊起來。

　　她從浴缸起來，隨意擦了擦，放下了卷起的頭發(fā)，看見鏡子中的自己，面無表情就像個人偶一樣，說不出哪里不對經(jīng)，又或者是，哪里都不對勁。

　　云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蛋。

　　她呢喃了句：“現(xiàn)在的我，是真實的嗎？”

　　她只是覺得恍惚，卻在話說出口的幾秒后，突然回過神來。

　　隨即，云夏靠近鏡子，直到她的臉快到碰到鏡子，她看著自己的臉，看著眼瞳中倒映的自己，看著皮膚細膩的紋理。

　　她又問了一遍自己了：“現(xiàn)在的我，是真實的嗎？”

　　腦海中，仿佛有聲音在徘徊。

　　那個聲音，在叫著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機械又冰冷的聲音，陌生至極。

　　.

　　這一晚，秦陌回來得很晚。

　　他看起來很累很累。

　　回到家的時候，他看見云夏已經(jīng)睡著，她睡在臥室的窗臺上，披著毯子，手里書本看到一半快要掉下去。

　　秦陌走過去，先是把書本拿開夾上書簽放在小茶幾上，然后目光落在云夏臉上，睡著的云夏，眉間總是微蹙，仿佛睡夢之中，總有許多憂愁。

　　他嘆息了一下，手落在她的臉上，最后還是忍不住輕輕抱住了她。

　　“......你知道嗎?！彼曇舫脸?，一字一字，溫柔繾綣，在唇邊徘徊而后消失，他對她道，亦是對自己道：“快到十月了......我和你，也快結束了?！?p>　　.

　　云夏不知道。

　　而他卻一清二楚。

　　還有三個月。

　　便是他與她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