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聽話
在她離開連城的第四年,郁眠第一次夢見從前的沈知謹。
彼時他成績優(yōu)良,意氣風發(fā),作為優(yōu)秀代表在國旗下念演講稿。所有人不及他耀眼,臺下的人常以傾慕的眼神望他,他只需站在那里,就是贏家。
夢里郁眠隨著同學一起抬頭,沈知謹卻不再是校服的少年驕氣模樣。西裝革履,眼神漠然,他站在話筒前說話,直直望向她:
“郁眠,不是從前了。”
聲聲入耳,很多回憶迅速打碎抽離,帶著如斷骨般的痛意和突如其來的巨大難過,她滿臉冷汗從夢里驚醒。
一個傭人注意到,語氣很是驚喜:“小姐,你醒了?!?p> 窗簾早已打開,陽光折射進屋里,整個屋子暖意融融。
已經快上午十二點了。
郁眠抿唇,深呼吸幾口氣,準備起身,才感覺到全身上下各處的酸澀與疼痛。
難怪今天能縱容她睡這么久。
傭人小心道:“小姐,你現(xiàn)在餓嗎?廚房有溫好的粥,我給您端來?”
郁眠剛要拒絕,想起沈知謹?shù)脑捰殖聊?,她才不要灌食。見傭人還等著自己,悶悶道:“能幫我倒點水嗎?”
傭人依言倒了溫水遞到她嘴邊,郁眠伸手去接,終于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自己左手吊著鹽水。
可能是怕自己亂動回血,左手下貼著空藥盒,用醫(yī)用膠帶綁在一起纏了好幾圈。
小孩子打針才這樣。
見郁眠用右手接過杯子喝水,傭人小聲與她解釋,昨夜她起了低熱才吊了水,不過現(xiàn)在溫度已經降下來了。
郁眠心里罵沈知謹畜生,可又不能拿他怎么辦,心情一時十分復雜。
都是成年人了,上個床而已,不用那么在意。郁眠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卻覺得格外委屈。
他明明都有別的人了,憑什么再來招惹自己。
今天是她被關在這里的第十天。
十天前是她和顧天昊的訂婚宴,京市有名的家族以及各大媒體都收到了訂婚宴的請柬。
在此之前以“顧郁兩家強強聯(lián)合有望實力再增”為題的新聞稿都不知道發(fā)了多少篇,臨上場前自己卻被帶到了這里。
準確來說是自己逃婚低調跑出會場時上了一輛車,希望他能載自己去機場,結果車主是沈知謹。
不知道顧天昊現(xiàn)在怎么樣了,郁眠心底劃過一絲愧疚。
她雖不想訂婚,可現(xiàn)在被關在這里卻也不是她目前想要的境地。
除了知道所在的這棟莊園還在京市,她對其他消息一無所知。手機被收走后,她簡直與世隔絕。
絕食的辦法是不能再用了,但如果什么也不做,這樣下去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離開。
得想點其他的辦法才行。
郁眠支走傭人給她拿粥上來,隨即干脆利落的撕開膠帶拔掉針頭,手背一瞬染上血珠,她疼的嘶了一聲。下床時鐵鏈跟著步子在后拖動,連帶著低熱后腦袋也暈暈乎乎的,渾身都酸澀難受。
郁眠泄了氣,跌坐在地。
端著粥上來的傭人見狀驚呼一聲,急忙跑上來扶她時,郁眠已經是眼淚汪汪的可憐模樣。傭人安慰的手忙腳亂,之后不敢隱瞞告訴了管家。
好難,不過應該差不多了。
護士又重新給郁眠扎了針,這次換了個手,最后又把她右手和空藥盒用膠帶綁在了一起。
管家垂著頭守在她身旁,郁眠在心里估算著時間,表鐘指向十二點四十五分時,莊園開了門。
沈知謹來時臉色很難看,直到進屋后見郁眠乖乖坐在床上時也沒有絲毫好轉,說的話跟下冰雹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沒事情做了?折騰自己玩?還是精力太足了,昨晚還沒消耗夠?”
郁眠剛準備好的笑臉聽到最后一句話時凝了一瞬,但好歹是笑出來了。
“我好無聊,你不能這么關著我,我要長蘑菇了?!?p> 沈知謹看著她,雖沒答應下來,倒也不像之前那樣一言不合就教訓她。
郁眠吞了吞口水,再接再厲道:“我想去游樂場,你帶我去?!?p> 她沒猜錯的話,除了她提出離開和放她走,其余要求沈知謹幾乎都是有應必答。
沈知謹看向她的手,郁眠立即乖巧的把手抬高。
這個舉動稍稍取悅了他,沈知謹拿過粥碗,舀了一勺吹涼遞到郁眠嘴邊,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郁眠眨眨眼,乖巧喝掉。
沈知謹便又接著舀了一勺,郁眠也乖巧跟著喝,直到一碗粥見底。
這也不是沈知謹?shù)谝淮挝顾詵|西了,一旦放下和他硬碰硬死拼離開莊園的錯誤方法,郁眠撒嬌耍賴這一套就應用的格外熟練起來。
于是還未來得及離開的眾人就見少爺冷著神色喂完了一碗粥,又被小姐拉著他衣袖不放人。
沈知謹嗤笑一聲:“十天了,腦子終于轉過彎了,不想和我犟下去了?”
他又冷漠起來:“明晚帶你去參加晚宴,你不能讓別人認出你?!?p> “那…那手機…”
沈知謹神色越發(fā)冷漠,郁眠有骨氣的改口:“我其實不喜歡玩手機?!?p> 兩人關系沒轉好,似乎也沒有最初的冷硬了。
沈知謹下午離開時郁眠如愿以償脫了鎖鏈,十天來終于可以走出這個房間。
莊園很大,總共有五樓,前后都帶著小花園。郁眠第一時間避開眾人爬到頂樓往四周望,可惜四周都是荒山,沒有能讓她判斷方位的地標性建筑。
郁眠無奈,除了擔心自己的逃婚給顧天昊帶去不好的影響。她最怕的是…不知道沈知謹強行把自己留下來是為了什么。
忽略掉心里那點希冀,她的突然失蹤除了能讓顧郁兩家著急,也沒其他作用了。
沈知謹…沈知謹…郁眠把這個名字一遍遍滾過心尖,第一次去想,他這四年,到底怎么過來的。
晚上沈知謹上床后把郁眠往身旁拉,驚的郁眠出一身冷汗。
“不…不行?!?p> 他又只摸了摸頭,讓她別亂動。
沈知謹還是那么奇怪,郁眠待在他懷里一動不動,許久都沒有停下胡思亂想。她總是不知道沈知謹每一次沉默在想什么。
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