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是無邊的黑暗。如同大海上的浮萍,良群感覺自己隨時會被黑暗吞沒。
睜開眼,沒有一絲亮光;試圖伸手,空蕩蕩什么都觸摸不到;仔細(xì)去聽,卻只有漫長的虛無回應(yīng)漫長的等待——沒有心跳聲。
“我這是......死了嗎......”良群只有這么想。
沒有身體存在的感覺,想要動但無處發(fā)力。同樣的沒有視覺沒有聽覺,無法言語無法呼吸,良群有一種溺死在柏油中的惡心感。
想到這,良群卻又開心了起來——至少自己還可以思考,還擁有情感。
“那我肯定還活著,”良群開始自我安慰:“沒有感覺,就沒有疼痛。甚至不用吃飯不用呼吸,這就是永生啊?!?p> “我現(xiàn)在是神?!绷既鹤隽私Y(jié)論。
不知過了多久,“成神”后的良群開始思念鴨腿飯的油膩和可樂的氣泡。但想了一會便感到乏味,應(yīng)該是沒有胃酸分泌和大腦激素來助攻。
“剛剛是不是到晚飯時間了?”良群繼續(xù)胡思亂想,畢竟這是他唯一能干的事了:“但沒有身體來形成生物鐘,對食物的思念也許只是偶然?”
在發(fā)現(xiàn)幻想食物無法讓自己產(chǎn)生饑餓感后,良群開始嘗試幻想生物課本看自己有否反應(yīng)。
捉摸著大約半個月的時間,良群梳理三遍后確定他說不出更多的番和演員名字了,也確定自己雖然顱內(nèi)高潮了很多次,但的確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感知。
于是良群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思考人類的界定,思考自己這個新物種的綱目和科屬。
答案是自己的確還是人,以及靈魂真的可以脫離物質(zhì)而存在。
再后來,這個偉大的靈魂嘗試證明葛爾巴赫猜想。2分鐘后,靈魂宣告證明失敗。
于是閑人良群開始自己和自己下象棋:“炮九平一、士4進(jìn)1、馬三進(jìn)二、將4進(jìn)1、車八進(jìn)五,將死!紅方勝!恭喜恭喜!”
自己和自己下棋的壞處就是,跳不出自己的思路,兩方對峙的象棋變成了你拍一我拍一,輸贏也沒有意義了。第一百次讓紅方獲勝后,良群決定找個新樂子。
“舉目無敵......我自飄零?!边@是良群在作詩解悶,可惜肚里沒墨水,扯了倆句還算押韻的就卡殼了:“黑暗啊黑啊啊,啊黑啊黑暗暗啊......“一代黑暗詩人良群,字無敵,號Dark君主,觸景生情,詠下《無敵篇》與《黑暗賦》后,就此絕筆。
后面的時光,良群開始懷念朋友和親人。想到發(fā)小和自己一起干過的糗事,靈魂不禁感到愉悅;想到父母對自己的苛責(zé)與辱罵,靈魂又不禁感到痛苦。于是良群問自己:是現(xiàn)在好還是童年好?
3秒后答案呼之欲出:現(xiàn)在更自由,更好。
煩躁的良群于是又梳理了三遍圖和番劇情,發(fā)現(xiàn)自己記得番名已經(jīng)沒有上次多了。
再后來,良群梳理了自己的一生——這26年來,從幼兒園到小學(xué),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學(xué)、到工作、到被雷劈死......
淦哦!良群心里大聲咒罵老天爺,可惜只能發(fā)出無聲的抗議。
于是良群開始想象自己的葬禮的情景:親朋好友參觀良群先生的黑白照片和遺體,大家一起吃席喝大瓶真果粒,敲鑼打鼓中自己進(jìn)了焚化爐......
不知道父母這時候會不會哭,會不會傷心......良群突然有點心疼他們。
又一日,良群開始回憶《魯濱遜漂流記》的情節(jié),但忘了那個野人是叫“星期五”還是“星期六”......
又一日,良群試圖想象自己在不停向前奔跑,看能否沖出這片黑暗。徒勞無獲。
又一日,良群開始用自己前幾天幻想出的身體扳指頭數(shù)自己暗戀過的女生,在把腳趾也用上后,發(fā)現(xiàn)不夠用了。
又一日......
又一日......良群猛然驚醒,發(fā)覺自己不知什么時候陷入了“沉睡”。永恒的虛無令思考變得沒有意義,靈魂也變得呆滯。想到這,對著無邊黑暗,良群又發(fā)起了呆。
又一日......
黑暗令人恐懼,孤獨(dú)令人發(fā)狂。自我慰藉也是有極限的。也許正是害怕迷失在這片虛無之中,良群放空了自己的一切,等待著奇跡的發(fā)生......或許這本身也是一種迷失。
無法言語的孤單和憤懣也被永恒的時光和虛無消解,良群最后停止了思考,閉上了雙眼。
......
浩澤大陸第三紀(jì)元微央國唐歷57年,李府,正月初一。
會客的正堂外是紅燈籠高掛,正堂里是兩個官員在寒暄。
后面的灶房里大廚和幾個伙計正忙活著,屋外冷風(fēng)吹過,又下起了雪。
廂房里的李夫人感覺天色變暗,點了支蠟燭,繼續(xù)翻看手中的書籍。
蠟燭燃燒的一絲油煙飄散在空中,旁邊的小床里,一個肉嘟嘟的小胖孩正在熟睡。
這時,良群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