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二人說著小時候的事情時,樓梯口傳來一道婉轉(zhuǎn)如鶯啼的女聲。
六華與獨孤藏聞聲而望,只見萱雅郡主著一身華服步態(tài)翩躚地朝二人走來,絲毫未把自己當外人地在二人中間坐下。
“小爺讓你在這兒坐了嗎?”獨孤藏被萱雅一身的脂粉味給熏著了,略帶嫌惡之色地向里面移了移。
萱雅并未搭理獨孤藏,而是優(yōu)雅的執(zhí)起茶壺為六華添茶,“六華,怎得不見白小郎君?”
六華面色一變,看向萱雅的眼神暗了下來。
萱雅見她不答,眼底劃過一絲得意,將茶壺推向了獨孤藏,侃侃道:“獨孤小將軍久居京都,怕是不認得這白小郎君是何人吧。”
獨孤藏抬頭看向六華,見她面色慘白,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毫不客氣地拿起茶壺,重重的置在了桌上,使得桌上的茶盞中茶水溢出了幾滴。
“我與公主有事要談,郡主若是閑著沒事,不如去給自己找個好婆家,省得在這兒礙小爺?shù)难??!豹毠虏芈曇舨簧啤?p> 公主?廢公主,還算公主?
萱雅眼中劃過一絲不屑,聲音溫柔,接著說道:“我曾與六華同在蓬萊修道,自然知道些她與白小郎君的情事?!?p> 獨孤藏聞言,眉頭微緊。
“臨池一別,不想竟是永訣。只可惜白日曛這一天賦奇才,最后會為情折于你手。六華,你說,若是當日陛下未曾舍你救我,會不會你們二人便不會離開蓬萊,更不會——”
“住嘴!”獨孤藏怒吼一聲,扼住萱雅的手腕,便將她拉了起來,甩到了一邊。
獨孤藏雖不知曉那些秘事,但事關(guān)六華與那個人,他便由不得萱雅傷六華。
萱雅站住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衫,看著座下的六華眼中浸著氤氳之色,甚覺解氣。
“萱雅,你說的對,若無你的情藥,之后的事便不會發(fā)生?!绷A神色微滯,眼底的哀傷與寒冷相互交織,使得周遭的氣氛出奇的詭異。
萱雅媚眼微瞇,背后微寒,“六華,你如今不過一庶民之身,你若傷我,我父與朝廷定不會放過你?!?p> “真是可笑,打你,何必公主出手!”獨孤藏憤怒的向前走了一步,他剛想動手,眼前一人影晃動,六華瞬間先他一步扼住了她的脖子,動作熟練地從腰間拿出一顆紅色的藥丸扔進了她的嘴里。
六華松了手,目色冰冷地看著癱跪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的萱雅,語氣平淡道:“我不想要你的命,可如今,是你自找的。”
“你,你給我吃了什么?!”萱雅拼命地摳挖著自己的喉嚨,想要將藥丸吐出來。
六華淡淡一笑,重回座位飲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p> 語落,萱雅那張精致艷麗的臉煞白,連忙捂緊自己的衣裳。
不過須臾,一股熱意逐漸從她的小腹涌向胸口,腿腳酸軟,雙手浸著冷汗,不自覺的撕扯自己的前襟。
“救,救救我。”萱雅面上透出一抹誘人的酡紅,身子扭捏地向獨孤藏靠近。
一聲嬌媚的呻吟飄蕩在茶館的二樓,使得旁邊相隔不遠的眾男子偏頭向這邊看來,更有幾個膽子大的放浪子弟竟堂而皇之地上前打量著衣衫半褪,不斷摩擦著地面的曼妙女子。
獨孤藏雖不知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但從方才六華與萱雅的對話中,他不難猜到萱雅都對她做了什么。一想到這個,他對六華有多心痛,就對萱雅有多憎惡。
看著眼前被眾男子包圍調(diào)戲,衣不蔽體的萱雅,他往側(cè)面移了幾步,擋住了六華的視線,省得臟了她的眼睛。
因為茶樓中有人認出了萱雅,故雖然有人大著膽子摸了幾把她的身子,但并沒有膽量上去一親芳澤。
堂堂一國郡主,又是曾經(jīng)的皇后人選,縱使再色膽包天,也不敢真的上去做什么。
隨著萱雅的呻吟聲愈來愈嫵媚和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脫落,茶館一時間涌入了不少各階層的男人,有閑來飲茶的世子爺,亦有混游在三道九流的落魄戶。
而萱雅在一波波情欲下,早已放下了羞恥之心,眼神迷離地拉扯著圍觀男子的,一個勁兒地往男人身上蹭。
周圍的聲音逐漸嘈雜,六華不想再待下去了,她剛起身準備走,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尖叫。
獨孤藏皺眉,探過人群瞧清里面的狀況時,連忙攔住了欲上前察看的六華。
“公,公主,你還是不要看的好?!豹毠虏孛嫔t。
六華蹙了蹙眉,當她從人群里看見跟了自己一道的支有寒一臉壞笑地看向自己時,上前推開人群,想要一看究竟。
當她剛要擠進去時,獨孤藏連忙又將她給拉了出來,吞吞吐吐道:“那個,里面有個乞丐,在,在萱雅身上行不軌之事?!?p> 六華聽罷,面上并無過多表情,叮囑身邊的獨孤藏道:“今日之事,是我與她的私事,與你無關(guān)。記住,他人若是問起,只管將自己摘出來,聽見沒?”
“不!這等事若是傳了出去,公主你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還想不想與,與那個人在一起了?!豹毠虏仉[晦地提起霍九都時,頭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六華嘆了口去,將獨孤藏拉到了一邊,嚴聲道:“獨孤藏,你記住,你若是今日不聽我的,你便不配做我的朋友。是我做的,我便不會讓人頂了去,你若為我頂罪,便是陷我于不義,你是不是想讓我給你陪葬?”
“可是——”
“沒什么可是的,我與萱雅之間隔的是血仇,我注定是要取她性命的,任何人,哪怕霍九都也攔不住我,你可懂?”六華打斷他的話,目光堅決。
獨孤藏拗不過六華,也知那人不會傷她,只好點頭答應。
見獨孤藏點頭,六華這才松了一口氣,萱雅就算是死,她都不會擔心那些人有能耐傷到自己。她唯一怕的,就是麻煩,將不相干的人卷進來,她實在懶得動腦筋去擺平那些雜事。
六華回頭白了支有寒一眼,轉(zhuǎn)身跳下茶樓,化作一道白光消散于半空中。
獨孤藏微愣,見六華有此本事,懸著的心終是放了下來。
六華走了,獨孤藏也沒有留下的意思,他朝旁邊的人群看了一眼,轉(zhuǎn)身也跳了下去,策馬奔向皇宮。
秦宮之內(nèi),霍九都剛屏退左右從龍椅上下來,背后便落下一道白光,隨后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皇兄,此次采選,交予臣妹如何?”
霍九都似乎早就料到她會回來,故面上并無太多訝色,側(cè)目看向半躺在龍椅上略顯慵懶的六華,淡淡詢問道:“你有何建議?”
六華嘴唇一翹,略顯俏皮地擺正身姿,雙手舉著腮,笑言:“皇兄初登大寶,后宮之事繁瑣,自然要娶個正宮娘娘擺那兒鎮(zhèn)上一鎮(zhèn)。不過在品行上,自然要如同其位般貴重,一定不能小家子氣,不然就憑那股醋味兒就能熏得這秦宮上的琉璃瓦褪了色。妃子嘛,納一個賢惠的,幫助皇后處理官務。另一個,找個自己喜愛的,還能花前月下不是?皇兄覺得臣妹說的如何?”
“為何要孤納娶三位?”霍九都轉(zhuǎn)過身來,目色微柔。
六華提著裙子從玉石鑲嵌的臺階上走下來,眼睛中霍九都的倒影逐漸清晰,“皇兄年紀輕,但也不能過度縱欲不是?五年一選秀,等這批到了明日黃花之時,皇兄稀罕夠了,下一批也接上來了不是?”
“你倒是為孤考慮的周全。”霍九都嘴角微勾,原本不假辭色的冷臉上瞬間溢出一層沁人心脾的邪魅。
當六華捕捉到霍九都嘴角噙著的笑時,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當她迎著光看清楚那確實存在的笑意時,險些在他面前失了態(tài)。
六華輕咳一聲,眼睛移到一邊,“你,你為何廢了我?”
霍九都垂眸看著眼前的六華,抬手輕撫著她微挑的眼角,聲音出奇的溫柔,“你是上了皇家玉蝶的公主,即便你與孤無血緣之親,但這大秦的國母,只能有一層身份?!?p> 六華聞言,心口大震,一臉驚訝地看向霍九都,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帶著幾分因激動而生的顫抖:“你,你,你說,你要什么?”
“孤娶你。”霍九都認真地看向六華。
娶我?六華地臉色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心臟如幾千只小兔在田野上覓食兒般跳個不停。
六華抬頭撞上他浸著柔情的眼波,捂著自己的胸口,緊張試探道:“你真的,要娶我?我可是不會允許你有除我之外別的女人的,多看一眼都不行!你是大秦的王,你的那些大臣子民們是不會允許的?!?p> “孤的眼里,從未放過旁的女子,孤——”
“那就說好了,你娶我,不許變了哦?!绷A連忙打斷霍九都的話,無半分矜持地就往霍九都懷里鉆。
霍九都淡淡一笑,安穩(wěn)地將六華護在自己的胸口,“三日后,孤迎你入大秦宮?!?p> “這么快?”六華雙手環(huán)住他精細的腰身,抬頭看向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霍九都抬手觸了觸六華的眉心,微涼的手指停在她微薄的朱唇上,聲音淡然,“魔帝支有寒將前世記憶都還給了你,如今還追到了洛城,孤若不知曉,還怎能護住你?”
六華聞言,咯咯一笑,連忙如膏藥般又貼回了霍九都的身上,語氣霸道,“你這般姿態(tài),恐不是怕我憶起往世對支有寒的情誼就不要你了吧?!?p> 一個月前自六華從蓬萊出來便被支有寒給封了大半法術(shù),還被帶回了魔域,而自己也從水鏡中看到了自己與支有寒在魔域發(fā)生的一切。雖然她不知道前世之事與霍九都有何干系,但在地底巖漿里將她破碎的神識撈出來,抱著她的人卻是霍九都無疑。
想著自己前世與霍九都似有情誼,六華的心便止不住的愉悅起來。
“若孤問你,你該如何?”霍九都神情淡淡,惑有思量地輕撫著她的背。
六華眼中劃過一絲異色,隨后松開了環(huán)住霍九都腰身的手,淡淡一笑,“以前的那個六華早就死在了巖橋下,對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水鏡里面的人和事,更像是旁人的故事,與我無關(guān)?!?p> 霍九都微怔,看著眼前神色淡漠的六華,心中第一次嘗到了不安的滋味。
六華離開勤政殿后,獨孤藏便進了宮,將今日于茶館發(fā)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稟告給了霍九都。
獨孤藏見霍九都面上并無不悅之色,這才放心地退出了勤政殿。哪想他剛出了大殿,就在宮廊上聽見正在輪值的幾個太監(jiān)宮婢在旁竊竊私語。
“你說說那廢公主何德何能惹得陛下這般疼愛?一無才,二無貌,與那萱雅郡主可謂是天上地下,如今還誆得陛下失信于天下之人。要我說呀,這樣跋扈的公主早就該廢了?!?p> “行了吧你,不知道就少說兩句,我可聽黃道宮里的人說了,陛下廢其玉蝶。不過是想許人家后位?!?p> ……
“那我們以后的日子可算是難挨了,有那么一位祖宗,可讓我們怎么活呀。我們——”
“還是去死吧!”獨孤藏一臉怒不可遏地打斷其中一位宮婢的話,抬起腳便向她心口窩踢去。
坐在旁邊那位在太上皇跟前侍候的前任大監(jiān)一見是獨孤藏,連忙將要挨獨孤藏一腳的宮婢拉到了身后,輕咳兩聲,語氣囂張尖銳,“雜家在這宮里活了三十年了,還未曾見著像獨孤小郎君這般敢在皇家宮苑里放肆的外臣,若是讓太上皇和陛下知曉,還以為獨孤家要以下犯上,藐視皇恩呢。”說著,那老太監(jiān)趾高氣昂地斜視了獨孤藏一眼,仗著自己是太上皇的近侍,絲毫不把獨孤藏放在眼里。
周邊聞聲而來的太監(jiān)和宮婢們不少人都一臉諂媚地向老太監(jiān)點頭哈腰,生活在宮里久了,他們自然笑得在這皇宮之中什么人可得罪,什么人不可得罪。
獨孤藏本就是暴脾氣,昭容公主更是他的死穴,見著眼前這群狗仗人勢的如此狂吠,他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正當他準備抬拳想教訓一下蟄個老太監(jiān)時,宮廊邊不遠處的合歡樹上突然傳出一陣掌聲,眾人聞聲而望,只見一身著緋紅色收袖長袍裙的少女雙腿懸于空中,眉梢?guī)е还伤朴兴茻o的妖媚,笑著看著廊上的眾人。
獨孤藏被眼前的人晃了眼,一時間胸口處的怒火被澆減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