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吼、哀嚎、刀劍相碰。
清晨還相互嬉鬧著的少年轉(zhuǎn)瞬之間就變成了地上的橫尸,他們的首級被那些青蓮教徒提在手里,有的面帶恐懼,有的麻木平靜,有的還處在驚愕中沒回過神來。
林風(fēng)眠雙手掬起一捧泥土,想要將泥土蓋在一具無頭的尸體上,這些泥土被融化的積雪浸潤過,不像黃沙那般顆粒分明,她剛松手,泥土團(tuán)就砸在了那具無名尸體的盔甲上,發(fā)出了一聲悶響。
杜如晦帶著三千騎兵及時趕了回來,林翊筠不得已只能暫時撤退,剛才要不是林風(fēng)眠以命相逼,他早就殺了尉遲逸將她帶回瑯琊城了。
“微臣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p> 杜如晦跪在地上請罪,尉遲逸將他扶了起來,這不是杜如晦的過錯,圍剿敵軍的圣旨是自己下的,他才是那個最終決策者。
杜云雁方才砍殺了不少青蓮教徒,她的劍法又快又狠,只要她想下殺手,沒有人能避開她的劍刃。
林風(fēng)眠看著好友手中正在滴血的長劍,心如刀絞。
那些倒在杜云雁劍下的都是她的同鄉(xiāng),是爹娘的兒子,孩子的父親,妻子的丈夫。
她既不愿看到那些教徒濫殺無辜,也不想看到遼陽子弟血流成河,這場戰(zhàn)爭歸根結(jié)底就是錯誤的。
她站在天地之間是如此渺小,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上她的心頭,胸口也像壓著巨石般讓她無法暢快呼吸。
“尉遲逸,我想走了?!?p> 林風(fēng)眠知道她不屬于這里,但她也不愿意回遼陽,她想把林風(fēng)眠這個名字遺棄,從此以陸云夕的身份活下去。
“我尊重你的選擇?!?p> 尉遲逸讓人拿來了他早就備好的盤纏,他知道這一天總歸是會來的,但他還是忍不住希望這天來得晚些。
林風(fēng)眠沒有和他客氣,接過盤纏,騎上那匹長得很像小紅但跑起來能甩小紅兩條街的棗紅馬離開了朝廷的駐地。
她甚至都沒同杜云雁告別,她滿心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逃離這個地方。
她策馬奔騰著,將那些圓頂帳篷越甩越遠(yuǎn),緊繃的神經(jīng)松弛了下來。逃避雖然可恥,但非常之有用。
暮色深沉,林風(fēng)眠日行百里,人勞馬疲。
她找了家小驛館歇腳,這家驛館的老板娘很是貼心,讓店小二備下了浴湯。趕了一天路,全身浸泡在撒滿玫瑰花瓣的熱水里,有種說不出的自在和放松,林風(fēng)眠舒服得連腳趾都蜷縮了起來。
“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客官,您不能進(jìn)去,里面有人?!?p> 林家主母莫雪帶著幾個丫鬟闖了進(jìn)來,看見母親氣勢洶洶的樣子,林風(fēng)眠嚇了一跳。
“娘,您怎么來了?”
臨安城和益陽遙遙相對,從遼陽到臨安至少要五日,娘沒道理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小花說在街上看見你進(jìn)了這家驛館,我就讓她領(lǐng)我來了?!?p> 莫雪把那些丫鬟都遣了出去,她把手探進(jìn)浴湯里試著水溫,像是在講述著與己無關(guān)的事:“你外祖父是臨安的首富,當(dāng)年我嫁給你爹后同他三擊掌斷了父女關(guān)系。我前兩日接到了你外祖母的家書,說他生了場大病,快要不行了?!?p> 阿娘從來沒有在子女面前提過她的爹娘,林風(fēng)眠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外祖父和外祖母。
“雖然不知道你這個野丫頭是怎么跑到臨安的,不過既然來了,就隨我去見見你外祖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