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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幕十九

藍孔雀河谷的公主 黃粱無夢生 5099 2021-08-24 22:00:00

  “明日謝金霜壽宴,我可當作你地藏府的手下混進張玉本舞姬里進府?!鞭珊矊︾R貼花黃,她本就有異域味道的五官再化上西域的妝容更是錦上添花,舉手投足間處處風情萬種,“機會難得,平日謝府把守森嚴,這一次倒是能先探探路,順利的話還能把事情了結(jié)?!彼┝艘谎叟赃叺奶K耷,疑惑道,“你心神不寧的,是有何事?”

  她思索了一會兒,揶揄地笑:“我知道你也想進去,可人家要的是舞姬,舞姬,你進去會不會太扎眼了。”

  蘇耷的唇抿成一條線,最后他十分勉強說道:“你萬事小心,舞姬……衣服少,掩月刀藏不了,舌雀劍帶上?!彼肓讼?,“明日,明日我送你過去?!?p>  奚孩安被逗得哈哈大笑,忍不住在蘇耷面前跳起樓述的白孔雀神舞,羞得蘇耷急忙低頭不敢僭越,紅到耳根。

  次日?!霸趺词悄銇??蘇蘇呢?!鞭珊裁碱^緊鎖,已經(jīng)快到時辰了,依然不見蘇耷的身影,他向來言而有信不會出差錯。

  地藏府的下屬低頭回答:“頭人昨夜就離開了,連劍都沒有帶,不知所蹤,只交代屬下今日要將少主送到謝府。”

  “怎么,”奚孩安交腳坐在椅子上,“他也學會食言而肥了?”

  她一拍扶手,不怒自威:“你休想瞞我!”

  嚇得下屬腳根一軟,跌坐到地上,倉皇爬起來跪在她跟前,不說話。

  那邊已經(jīng)有人過來通傳,說張玉本的車隊已經(jīng)快要路過門口,她必須看準時機,半路上偷偷混進車隊進謝府。

  奚孩安已經(jīng)失去耐心,那邊在催,千載難逢的機會就在眼前,這邊還在哆嗦,顧左右而言他。她此番是要找謝金霜報仇的,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再能見到他,不知何時。他可不是山陰侯那種人,他現(xiàn)今都還是朝廷的紅人,難以接近。

  “說?!鞭珊蚕铝俗詈笸?。

  少年紅綢覆眼,靜默蓮花坐,手捻智慧姿,紅綢下肌膚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黑發(fā)散落,只映襯得露出的那高鼻那薄嘴愈加蕭索伶仃,被一群兜頭蒙面的紅衣教眾圍著,像在朝他祭拜。奚孩安遠遠連叫他數(shù)聲都沒反應(yīng),心下便知他這是不省人事了。

  “蘇耷!”奚孩安大喊一聲,抽出掩月刀踢腿就沖進人群。舞姬的衣服真是又繁瑣又礙事,她突刺格擋之余連下數(shù)刀,把大袖子大裙腳全都割掉,頓時揮刀更利落不少。

  中原武林崇尚劍道,她這套來自樓述的刀法刁鉆蠻橫,大巧不工,說不上什么技法招式,卻狠辣奪命,不多一時,滿地都已是倒地的紅衣教眾。她沖到祭壇上,手起刀落,削鐵如泥,砍斷數(shù)根捆縛他四肢脖腰的鐵鏈,他便如一個斷線傀儡輕飄飄地墜落祭壇,她急沖上去將他接進懷里。

  “這套紅衣是很美,你穿給我看就行了,誰讓你給這些腌臜蠢貨看。”奚孩安怒斥一聲,轉(zhuǎn)身把蘇耷上半身推到祭壇上,跨起一腳踩上祭壇,俯身靠近他的臉,粗魯?shù)爻兜舾惭鄣募t綢,左右開弓連抽了他十數(shù)個大耳刮子。

  事急從權(quán),眼下她孤身一人獨闖魔窟,很可能有去無回,她又背不動蘇耷,若他真的死了殘了或者醒不過來,今夜很有可能她倆都得折在此處。她放棄潛入謝府的機會過來救他,是想兩人一起出去繼續(xù)為禍人間的,不是為民除害的。涌過來的教眾越來越多,只是多少還有些忌憚不敢上前。

  她沒失過冷靜,沒做過這么虧本的買賣,復(fù)仇大事上從未含糊,今夜放棄前往謝府的機會來救一個小刺客,怎么想都是損失慘重,可她還是來了,說不清為什么?!肮媚棠涛曳艞壛硕嗌賮砭饶?,你要是不給我醒來,今夜我倆死一起,耽誤我做大事,黃泉路上、奈何橋邊,我遇見你也要唾你!”奚孩安恨得牙癢癢,忍不住又要抽幾個大嘴巴子,沒想到手還沒有落下,就被人穩(wěn)穩(wěn)接住。

  蘇耷緩緩睜開眼,他摸摸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又看到壓著他身上那個眼睛冒火的姑娘,意識到自己惹她生氣了?!斑_里?!彼麊¢_口,扶著她肩膀一起站起來,低頭看祭壇下一眾紅衣教眾,黑壓壓的像一巢紅螞蟻。

  蘇耷知道自己有錯,心下立馬想出一個將功折罪讓她開心的好方法,接過她帶來的無名長劍,她又從腰間丟給他舌雀劍。長短劍在手,他將人擋回身后,一副要帶心上人突出重圍,殺出一條血路的亡命鴛鴦的感覺。奚孩安才不管他,安然坐在祭壇上翹起二郎腿,不亦樂乎地看他在下邊大開殺戒,“好身段,好身段?!彼陌驼瀑潎@。

  “走!”對方人多勢眾,不宜戀戰(zhàn)。二人邊殺邊退,一起跑出教壇山洞,直到一處僻靜河灘才算擺脫追兵,還沒坐下歇口氣,奚孩安反手即一掌,打在蘇耷肩胛骨處,他猝不及防悶哼一聲,嘔出一口黑血?!斑@么重的內(nèi)傷還逞強?!鞭珊舶T癟嘴,又連打幾處要穴,將他體內(nèi)瘀血逼出,坐地靜息。

  她撐著下巴看蘇耷打坐調(diào)息,有些無聊:“你說過你小時候是逃出來的,莫非和這邪教有關(guān)?”

  “我父母都是火童教的信徒。”蘇耷閉眼,低啞嗓子說。

  “他們?yōu)槭裁匆┓钅???p>  蘇耷沒有說話,將內(nèi)息調(diào)理平靜之后才慢慢扯開胸口的衣裳。這是他第一次在人面前袒露秘密,就是連假和尚都不曾知道的秘密。

  “呀!”奚孩安猝不及防,瞪圓了眼睛,冰涼的手摸上蘇耷的胸口,他沒有退避,任她好奇地去觸摸——那里有一道火焰狀的疤痕,正在心口位置。

  “真丑?!鞭珊矓嘌浴?p>  蘇耷一時噎住,想從這個冷心冷肺的魔女口中討半句好話那是不可能的?!八麄兪且┓钗殷w內(nèi)這東西,我是祭品,是它的養(yǎng)料?!碧K耷道,“今夜儀式啟動我就會死,你救了我?!?p>  “這是里面有什么東西?”她好奇,又摸了摸,除開很上手的胸肌沒摸出什么名堂。

  “火童教圣蓮的種子,以人心之血為養(yǎng)料,綻放之時,指引信眾前往圣域?!?p>  奚孩安嗤之以鼻,“胡說八道吧。”

  “有人信,”蘇耷無奈,“我父母就將這邪物種在我身上,他們將我祭獻給了火童教?!?p>  “這東西對你有什么影響沒有?我找個名醫(yī),幫你挖出來?!彼置乜?,肌肉虬結(jié),很不錯。

  “內(nèi)傷。”蘇耷悶悶道,“哪天你想要我死,將它挖出來便可,我不還手?!?p>  “嚇,合著這么多年你一直帶著內(nèi)傷跟我跑?那我豈不是一個無良少主,一點兒都不體恤下屬身體?!鞭珊餐峦律囝^,“不過即便有傷,那些臭魚爛蝦也不是你的對手,這么看來,你的武功很是厲害嘛。”

  她又突然意識到什么,揮拳狠狠朝他心口砸去,疼得他悶哼一聲?!拔医褚共活櫼磺衼砭饶?,沒想到你是自投羅網(wǎng),自己尋死去了!”她嗔怪道。

  蘇耷急忙解釋:“我是看到城中有火童教蹤跡,昨夜來不及和你說就去跟蹤,他們的蠱蟲很厲害,我也不敢?guī)П鳌瓫]想到還是著了道……”他似乎意識到什么,低頭沉思。

  “不對,”他說,“我們跑得太輕松了?!?p>  此言一落,河灘四周的樹林林亮起星星火把,好比鋪天蓋地的螢火蟲,將整個河灘包圍在它的光照之下,圍困其中的是他們的獵物。

  二人緩緩站起來,一人拿刀,一人拿劍,目光如炬,后背依靠著后背。

  月色朧明,火把的包圍圈越來越小,無數(shù)舉著火把的紅衣教眾將二人圍堵在河灘之上,直到形成一段適當?shù)木嚯x,所有人仿佛都成為了傀儡,整齊劃一地又停下腳步,與二人靜靜相對峙。

  二人亦不敢輕舉妄動,就算二人武功極高,但面對數(shù)倍于己的教眾確實不宜莽撞。奚孩安眼中出現(xiàn)了少有的興奮,在蘇耷的記憶里,她極少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的武功,這次她似乎躍躍欲試,她眼中的根本不是尋常女孩的畏懼和退縮,她在喜悅,餓極的雄鷹聞到血腥味的喜悅。

  相持不下之時,教眾中破開一道口子,一個紅衣身影慢慢從人群之中踱步而出,他身上紅袍繡著大多的金線蓮花,奢華異常,應(yīng)該是教里有地位的人物。蘇耷很小就從火童教逃離,對其內(nèi)的事情其實并不了解太多,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應(yīng)該是今夜事件的首領(lǐng)。

  他把劍刃對準了他——直到那人緩緩摘下掩面的風帽。

  奚孩安瞪大眼睛,說話也變得有些結(jié)巴:“另、另一個蘇蘇?”她的目光不停地在二人臉上來回交換,但無論怎么對比,都不能否認這兩個人簡直長得一模一樣!

  蘇耷并沒有太多表情,他只是在看到那張臉之后將自己的劍刃默默放下了三寸。他依舊擺出戒備的姿勢對待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臉。雖說五官相同,但奚孩安還是覺得對方眼神里有說不出的陰氣森森,地獄里的惡鬼也不過如此。

  那人微笑行了一個古怪的禮,先將自己的左手按到右胸上,右腳又撤回半步鞠躬,道:“別來無恙啊,我的——弟弟?!?p>  蘇耷臉上的血色頓時消失得一干二凈,他似乎是被雷劈了,整個人瞬間魂魄出竅,魂不守舍。在奚孩安疑惑目光的注視下,他垂頭,額前發(fā)絲垂落遮擋住他的眼神,只聽到他低低地,像對那個人說,又像是對自己說:“我以為你已經(jīng)死了,至少那樣你是干干凈凈的……蘇攀……哥哥?!?p>  “讓你失望了,我還活著?!碧K攀張開手臂,敞開胸懷,微笑道,“要不你再來殺我一次?像小時候那樣,剌開這里……”他指指自己的心口,“哦對對,當年你挖出那顆種子,今天不好意思,沒有種子在里面了?!?p>  他說的和蘇耷說的完全不一樣,奚孩安不明所以,她用眼神詢問蘇耷。

  蘇耷依舊垂首,他沒有回應(yīng),只是將松握了的劍握緊,提劍就向蘇攀沖過去。

  “蘇蘇!”奚孩安驚叫一聲,她沒想到蘇耷居然暗示都不給一個就貿(mào)然沖上去,更令她不安的是,蘇耷拔劍了,雙劍。一直以來,自從朝天曲將舌雀劍也交給蘇耷以后,加上他自己原有的一把長劍,他都是佩戴雙劍,根據(jù)情況的不同來決定用長劍或者短劍。但這次,蘇耷右手持長劍無名,左手的短劍舌雀,風也似的就沖向蘇攀起勢纏斗,這只能說明眼前人蘇耷認為非常危險,危險到需要速戰(zhàn)速決。

  這邊蘇耷雙手持劍,攻勢凌厲數(shù)倍以往,劍快,連閃電都追不上。風馳電掣,招招狠辣,都是殺人術(shù)中最暴戾的絕學,而且沒有留一絲活口,都是死式。朝天曲明明說只傳給蘇耷殺人術(shù)的皮毛,可為何今日看他耍起,已臻化境?蘇攀卷起袖袍就以衣袖去接蘇耷的劍,化解劍勁,以柔克剛,竟然能邊接邊退,但絲毫沒有狼狽而逃的痕跡,反而看起來游刃有余,面帶微笑。

  他是在捉弄,他在享受這場纏斗。

  蘇攀且戰(zhàn)且退,退至教眾圍成的圈子外,蘇耷攻勢不減,雙劍依舊陰鷙致命。他笑了,許是奚孩安產(chǎn)生的錯覺,只有一瞬,嘴角浮起得逞的微笑?!疤K蘇,退!”她大喊。

  晚了,蘇耷一劍刺破血肉,那中劍的教眾對自己身上的窟窿沒有絲毫反應(yīng),反而挺身讓劍刺得更狠,直到貫穿他的身體,將無名劍死死鎖進他的血肉里。蘇耷當機立斷,棄掉長劍,改用短劍近身將蘇攀逼回圈子中心。蘇攀大袍飄忽不定,步法輕盈難測,即使是蘇耷也只能勉強追的上他的腳步。他就像一個幽靈,漂浮在半空之中,移形游走,無根無據(jù)。

  就是現(xiàn)在,蘇耷擰身上前突刺,舌雀破空劃風,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鳥鳴,直奔蘇攀的后頸而去。而他似乎早就預(yù)料到這一招,半空之中身影騰挪,側(cè)過半身,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zhuǎn)身體堪堪躲過舌雀的一擊。

  才站穩(wěn)腳跟,耳邊有微風動,來不及,還來不及轉(zhuǎn)變身體去躲閃,奚孩安就像一只潛伏在黑暗里獵食的狼,于對手疏忽大意間沖出來啃食喉嚨。掩月刀借來月光,只見銀光一閃,蘇攀肩膀一沉,長刀已經(jīng)死死咬在他的左肩上,血流如注,劍光映出奚孩安絕美但殘忍的臉,她目光渴血,手中刀果斷拔出,再次橫揮,瞄準的是他的喉嚨!

  “你不想救蘇耷了嗎?”

  刀,穩(wěn)穩(wěn)停在他喉嚨一寸之距,奚孩安冷道:“給你最后說三句話。”

  “達里,殺了他!”蘇耷從遠處疾奔過來,舌雀劍再次啼鳴,要奪取敵人性命。這時,一道紅影滾落蘇耷腳邊,將他絆住,蘇耷心惱,揮劍欲取那礙事的紅影性命,但見兜帽落下,竟然是個小女孩的臉,她似乎并沒有神智,只是跪在蘇耷身前,用比藤蔓還大的力氣死死抱緊蘇耷的腿,不讓他再前進。

  蘇耷的劍最終還是沒有落下。

  “那顆種子若是不取出來,我弟弟的性命不保矣?!?p>  “第一句。”奚孩安的長刀貼上他的皮膚。

  “我有辦法取出那種子而不傷他性命?!?p>  “第二句?!备钇破つw,鮮紅的血線纏繞他白皙的脖子。

  “只要把他……”話還沒說完,奚孩安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舌雀的劍刃就像是突然從他喉嚨里冒出來,毫不留情地直接斬斷他的話語——是蘇耷,他在最后時刻飛擲出舌雀劍,從后頸插進蘇攀的喉嚨。

  奚孩安跑過去,手起刀落,將抱緊蘇耷大腿的小女孩一刀砍斷頭顱,那小腦袋骨碌碌地滾進人墻之中,那些人果真是沒有任何神識的,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幕幕丁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奚孩安突然覺得渾身發(fā)冷,周圍這些已經(jīng)不能算是人了,是雕塑,是石頭,是活死人。

  “你殺了他沒有用,那不是真身,這只不過是一具——”她看一眼倒在地上的那個詭異扭曲的姿勢,“傀儡?!?p>  “我知道,”蘇耷低聲說,“我只是不想讓他再說下去。”

  “你怕我知道什么。”奚孩安聲音很冷靜,冷靜之下,卻是凌厲的質(zhì)問,暗流涌動。

  蘇耷沒有回答,他回頭去撿回自己的無名劍,低頭看到方才廝殺時不幸卷入的滿地尸骸,尤其是那個小女孩的頭顱又滾回他的腳邊,像是某種緣分。他沉默地低頭,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蹲下身體,替小女孩合上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睛。

  “花期已過,他最近無法取種子。今晚耽誤了你原來的計劃,對不起?!碧K耷回頭看奚孩安,努力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奚孩安眉頭緊鎖,她的表情很是微妙,似乎欲言又止,又似乎很是失望,是的,她的語氣帶有失望。方才他不肯落劍去傷害這個小女孩,可若是,若是當時命懸一線的是她,他是否也會如這樣優(yōu)柔寡斷?她不敢確信:“蘇蘇,我發(fā)現(xiàn)你——”她壓低了聲音,“越來越慈眉善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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