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芣苢與驚鯢
芣苢自知自己不如大哥公子扶蘇,不如三哥公子高,也不如六個公子將閭。所以他能夠說話開始,便抱緊了祖母趙姬的大腿,一直恭敬的伺候在趙姬的身邊。
縱然是秦王政不喜,也有趙姬緊緊護住。秦王政自認(rèn)為虧欠與母親,便想想,有個小家伙陪著母親,也好。如此,便放過了這個小家伙。
“相父稱你是絕世高手,是么?”芣苢看向了驚鯢,目光炯炯。
“不是?!斌@鯢沉默了片刻,那漠然的臉上露出略微的迷茫。
“那你可以教我劍術(shù)么?”芣苢緊接著連忙問道。他的目光之中帶著濃濃的期待,與興奮。
驚鯢一時不知怎樣回答。
數(shù)月之后。
相府。
芣苢手持木劍,刺向了一個漢子,那蒙面漢子一個閃身,便躲過了芣苢的那一劍。
蒙面漢子頓了頓身子,“公子天資聰慧,短短數(shù)月,便突破了煉氣期,直達武極期?!?p> “多虧先生教的好?!逼]苢連忙屈身,“芣苢謝過先生?!?p> 而在一邊的驚鯢已經(jīng)換上了青色的衣袍,看著芣苢練完劍,連忙拿起了一塊手帕,幫芣苢輕輕地適了適那豆大的汗珠。
看著即將要走的芣苢,門客李斯連忙走了過來,拱手道,“李斯拜見九公子?!?p> 李斯?芣苢一愣,緊接著心中一喜,“先生快快請起,芣苢僅一介白衣,怎受得先生如此大禮?!?p> 李斯有點差異,要知道他現(xiàn)在可什么也不是,這芣苢公子居然對其如此的客套,“公子說笑了,公子乃是王上之子,千金之軀,貴不可言,怎會是一介白衣呢?”
“芣苢無功于朝廷,堂堂男兒不能報效朝廷,又怎稱的上千金之軀呢?先生大才,為國為民,當(dāng)真為千金之軀。芣苢待咸陽百姓,謝過先生?!逼]苢行了一個大禮。
李斯感覺有點莫名其妙的,這家伙,客套過頭了吧?他也僅僅是一介小卒,跟在丞相的身邊,并沒有什么實際上的話語權(quán),看呂不韋一直以來特別關(guān)照這個芣苢公子,所以才想在芣苢公子的面前刷刷存在感,可……
李斯無言以對。
幾個布衣對著一個小乞丐拳打腳踢?!案以谙剃柍峭当I乞討,你不知道這里乃是王城么?王上腳下,絕不容忍偷雞摸狗之人,滾出城去?!?p> “我不是故意偷包子的!我只是想要口吃的?!蹦莻€小乞丐緊緊地縮成了一團,臟兮兮的,像是個被揉捏過的染墨了的廢紙。
“住手?!币坏楞y鈴般的聲音傳來,雖然有些稚嫩,但是卻有種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幾人都看了過去,“他偷的,算我買的,請諸位給芣苢一個面子,多謝了。”
“你誰呀你……”
“參見芣苢公子?!币粋€知道芣苢是誰的布衣連忙跪了下去。
“參見九公子?!蹦切┎家露脊蛄讼氯ァ?p> 那個小小的家伙,也掙扎著爬了起來,然后挺直了自己的身軀,“章悔拜謝芣苢公子,謝公子仁德。”
芣苢本以為這小乞丐應(yīng)該是一臉泥濘,渾身臟兮兮的,可誰想他通體白潤,那黑白相間的頭發(fā)如同純凈的亮銀一般閃縮光滑,烏黑的大眼睛像是宮中的妃子發(fā)飾之上鑲嵌的黑珍珠,或許是因為激動吧,那耳朵尖兒上露出了兩點嫣紅,更是集齊天地造化之靈秀。
“我看你也手腳健全,為何不努力耕種,偏要行這茍且之事呢?”芣苢忍不住疑惑,這樣一個偏偏貴公子,怎會輪到如此的下場?
“我乃是雍州之人,前些時日,西狄東進,小子全家都落在戰(zhàn)亂之中,唯有小子僥幸躲過一劫。雍城流民無數(shù),小子不得已,涉足百里,前來咸陽,只求安居樂業(yè),可……照身帖在戰(zhàn)亂與奔波之中丟失,沒有人家愿要小子,小子不愿淪落為奴隸,不得已行這茍且之事,望公子寬宏?!闭禄诳粗]苢,真摯的說道。
“先生,您怎么看?”芣苢看向了李斯,想看看李斯對此事是有何見解。
“縱然有緣有由,但是偷盜有罪,可從輕處理。”李斯想都沒有想便說道。
“一個人偷錢財,那是他的罪過。但是一個人偷食物,那是整個國家的罪過。”芣苢蹲了下去,看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一個頭多的小男孩?!艾F(xiàn)在,我要為我們的不作為而贖罪。以處罰我的子民要偷吃的才能茍且偷生?!?p> 李斯看著這個小孩子,忍不住一陣震驚,不單單是他的態(tài)度與思想,更有那一句,我的子民!這是……野心,也是底氣!
“章悔,我是秦王政的第九子,芣苢,你是否愿意追隨于我?!逼]苢扶住了章悔,“章悔愿意?!?p> “梓瑩,你帶著章悔換身衣物,另外讓咸陽令安撫一下流民,物資我們來出。只愿百姓安平。”這一個小小的身影,竟給眾人一種足以遮天的感覺。
“章悔代雍州子民,謝過公子,公子萬年。”章悔連忙跪了下去。
這可聽的李斯冷汗直冒,這幫家伙,一個個都以為公子芣苢是秦王了么?李斯拱手,“公子,此事不妥,您,越鉅了?!?p> 人家咸陽令怎會聽一個幼子的呢?而且,此事傳出去,秦王政怎么看?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guān)路。
望西都,意躊躇。
傷心商周經(jīng)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p> 雖然這個詩詞并不是很符合七國標(biāo)準(zhǔn),看似簡陋無比,但是這詩詞其中的深意,卻讓李斯都為之一振?!肮哟蟛?,公子仁德??上剃柫钅沁叀?p> “相父,呂不韋?!逼]苢一甩衣袖,大步向前,不為所動。
這句話,讓李斯的額頭之上冷汗直冒?!袄钏?,越鉅了。”
看著芣苢的背影,李斯忍不住嘆氣,好一個仁德之君,可……這話一出,恐小命不保。
李斯起身,活著的君王,才是仁德之君。若是下地府的人,縱然再雄才大略,那也不過飛灰,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