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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聊齋治異三十年

第30章、人非人(下)

我在聊齋治異三十年 天灸 2169 2021-08-05 17:00:00

  夜里,“咚咚咚”,他夢中驚醒,聽見屋外有人正在敲門。

  敲了一次還不夠,“咚咚咚”,還要敲第二次、第三次,好似不見到他誓不罷休。

  這鄭督醫(yī)聽得是氣急敗壞,又只得半夜爬起,等到臨近了門邊才聽見“呵呵哈哈”等孩子嬉笑的聲音。

  得了,準是那些爛泥里生出來的小雜種,就不該讓他們有孩子!

  心煩意亂之下,鄭督醫(yī)打開門閂,沖著大門猛然一踹,就要給門口搗亂的孩子個教訓(xùn)。

  誰料一腳下去,軟乎乎、氣泡泡的,使不著勁。

  再定睛一看,嘶,他登時就倒吸一口涼氣!

  醬紫色的皮膚,高高鼓起的身子,還有一對空洞洞的眼睛,正呼呼呼地往外漏氣。

  這哪里是什么孩子,分明是張充滿了氣的人皮!

  這張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打滿了氣的人皮囊,正沖著他笑,明明沒有說話,漏出的氣體通過各個孔道卻發(fā)出了嘻嘻哈哈的笑聲。

  為人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這鄭行文可是做了虧心事,哪里會不怕鬼敲門?

  他這怕得呀,跌坐在地上,褲襠都濕了!

  牙關(guān)顫顫,更是說不出話來!

  門口立著的皮囊見狀,臉上笑容都更滲人了三分,突然就躥到了他面前,朝他懷中一抹。

  小小的,紅燦燦,正是他的督醫(yī)官印。

  他胖乎乎的小手拿著官印,往自己嘴里蹭了蹭,不知沾上了什么鮮紅色的東西,就往這鄭督醫(yī)身上蓋了一下。

  他連忙低頭望去,驚恐的發(fā)現(xiàn)——那紅色的東西具有強烈腐蝕性,很快就燒穿了他的皮膚。

  緊接著,“呼——”,他也開始漏氣了!

  這只是個夢,鄭督醫(yī)卻輾轉(zhuǎn)反側(cè),整一夜沒睡好。

  等早上醒來,迎面朝天,他正要坐起,卻發(fā)現(xiàn)胸口前不偏不倚壓著自己的督醫(yī)印。

  嗯?明明輾轉(zhuǎn)反側(cè)了一晚,督醫(yī)印卻不偏不倚在胸口上,你說奇怪不奇怪?

  更奇怪的是,將督醫(yī)印拿下后,接下來幾日,他整個人就像夢中所見一樣被放了氣,覺得自己生機在不斷往外流逝,身子骨也是越來越虛弱,便是到了萬豐樓也要咳兩聲才能吃一下。

  往日友人全都不見,便是要好的也僅僅是留下一句“可是得了肺癆?”,便匆匆忙忙離開。

  鄭督醫(yī)自然找了大夫,給開了治肺癆的藥,卻絲毫沒有好轉(zhuǎn),反而越發(fā)嚴重,甚至還有大汗淋漓呼之不應(yīng)的狀況。

  這時,萬豐樓候掌柜聽說了此事,帶著一“川先生”找到了他,說是鬧市高人有方法可治。

  鄭督醫(yī)都到了這時候,自然是死馬當作活馬醫(yī),什么都愿意嘗試。

  于是,川先生帶他到一靜室,左看看,右看看,低頭看看,點點頭。

  他正糊涂著,身子發(fā)虛想要坐下,就見川先生拿出了一張符紙。

  黃紙紅字,念叨一聲“素靈生神,聽我號令,破煞誅邪!”

  他還沒明白過來這是在做什么,就忽然覺得肺腑之中升騰出一股強烈的暖流。

  這道暖流騰躍而上,到眉心處像是推開了一扇門,便化作一虛幻的白色人影出現(xiàn)在眼前。

  這人影先是朝著川先生遙遙一拜,這才將符箓所升白煙盡數(shù)吸入,化作一比人還高的偃月刀,往他身子上猛然一斬。

  “滋”,一聲極為細微的聲音響過之后,可能是名為素靈生的人影消失,而他也忽然覺得渾身上下又恢復(fù)了力氣。

  他正要高興,卻忽然面色一變,猛然咳出了一灘鮮血。

  川先生看著他,搖搖頭:

  自作孽,不可活

  往后尋醫(yī)問藥,可保三十年壽,若此事再犯,無人可救。

  他臉色瞬息變化,一下紅一下紫,最終變得蒼白,面露哀求之色。

  他連忙跪倒地上,把臉都湊近了地,不斷哀求。

  那川先生倒也沒有忽略他,只是嘆了口氣:

  “你剛剛也看到了,若是由我出手,根治此病不成問題。

  可素靈生神只能破煞誅邪,卻不會那么多精巧的把戲,若要斬滅此病,同時也會將你的肺腑斬滅。

  如此……你僅剩十年可活,你可愿意?”

  鄭督醫(yī)這才明白,保三十年壽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恍恍惚惚站起,朝川先生磕了三個頭,表以感謝。

  等他再一抬頭之時,川先生已然身化清風(fēng)飄然而去,只有候掌柜入了房間,敲打了他幾下,說:

  “此事不宜傳到別人耳里,你說呢?”

  鄭督醫(yī)連忙點頭,誓要將秘密埋到心里。

  往后,他找了厚樸醫(yī)館館長,開了調(diào)理疾病的藥,又改了行事方式,與往日至交好友保持距離,倒是再未犯下禍端。

  二十七年后,辭任,壽終

  ……

  鄭行文的故事至此結(jié)束,無形筆鋒憑空落下,敲定了品階:黃級絕品

  杏林有果,名曰:人

  畫里的鄭行文又活了過來,他懷里緊緊揣著督醫(yī)官印,面前放著白花花銀錠,卻搖了搖頭,只從其他地兒找了些銅錢。

  剩下的那些銀錠被一陣氣流吹起,脫離紙張化作了一團銀燦燦的白氣。

  這氣體不停變化,時而毫無規(guī)律,時而又化作一張人臉,看起來頗為詭異。

  杜仲搞不明白這東西該如何“服下”,卻見到杏林見疾真鑒倏忽合上,周遭一切悄然不見。

  而那團氣體沒有消失,卻也散去了顏色,變成了半透明的模樣,緩緩落到了玉脈十八針之上。

  嗯?

  杜仲疑惑著拿起其中一根銀針,腦海中頓時有相應(yīng)信息浮現(xiàn)。

  山海有妖,曰:玉針

  玉針娘娘本是養(yǎng)狐大戶家里的一只紅粉玉面狐。

  嬌俏可愛、養(yǎng)來就是給人討歡喜,終日養(yǎng)于籠中,生死亦在方寸之間。

  只是有一日,不知從何處得來了“盜人生之術(shù)”,到養(yǎng)狐戶夢里化作了一俏皮可愛哀怨誘人的小娘子。

  翻云覆雨,白濁夢遺,可嘆,竟只是一場夢!

  再后一日,玉針娘娘往養(yǎng)狐戶枕邊吹吹氣,只要從山里尋來一枚玉針插到籠子里可憐小狐貍的脖頸后面,小狐貍便能在現(xiàn)實中化作這誘人小皮娘,陪夫君醉生夢死。

  養(yǎng)狐戶禁不住誘惑,從山里尋來了玉針,往玉針娘娘脖子后一插。

  玉針既沒,狐貍得了人生,而人卻過上了狐生。

  往后,養(yǎng)狐戶才是那困在籠子里的紅粉玉面狐,終日不見天日,任由人打罵賞玩,而玉針娘娘卻成了養(yǎng)狐老板娘,風(fēng)韻成熟、瀟灑快活。

  二十年后,狐死人猝,玉針娘娘變回原形,卻又開啟了一番輪回。

  不老不壞,玉針娘娘之名由此在紅塵中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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