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請Selin幫她帶飯，Selin叫白霧一起，白霧不肯，Selin便與Iris一起下樓吃飯去了。
眾人去后不久，Lexie就已在公司餐廳熱完飯吃完了午餐，白霧一看時間，還只十二點二十。
Lexie回到座位，馬上收拾桌子，拿出“午睡神器”準備休息。
這時，白霧叫住了她：“Lexie，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現在方便嗎？”
Lexie明顯有點意外，推開枕頭，回頭看著白霧問道：“我準備睡覺了，你要問什么？急嗎？”
白霧道：“急?！?p> “那你問吧?！盠exie道。
白霧道：“走，我們去資料室聊?！?p> Lexie雖然不情愿，但還是跟著白霧進了資料室。
資料室占地八平米，不算小，但因為三面墻都裝了壁柜，中間還放了一個小貨架，顯得有些逼仄。
透過壁柜的玻璃門，可以看到柜子里整整齊齊地放著幾十上百的藍色文件夾，每個文件夾的脊頁上都標注著客戶名字，里面裝的應是與該客戶對應的合同、報告和訂單之類的文件，以及客戶簽字確認過的樣品。
中間的貨架上陳列著許多紙箱，里面裝的則是體型較大，沒法裝進文件夾的簽樣樣品，包括彩盒、產品的塑膠外殼，甚至整機等。
七個柜子白霧占了五個，八格貨架，其中六格多裝的都是白霧的資料。
資料室里沒有桌椅，兩人只能站著說話。無論是誰，與白霧一起站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都會感受到白霧無形的壓力，所以Lexie忍不住說：“霧姐，你找我什么事，就直接說吧?！?p> 白霧笑道：“我最近遇到了一個難題，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所以想請你幫我出出主意?！?p> Lexie心里想：你還有遇到難題，需要聽我的意見的時候？我不信。因而狐疑道：“什么事，你說?！?p> 白霧于是把她如何結識Jet，如何勞神費力說服Jet啟動測距儀項目，如何半途而廢，如何重啟談判，如何費盡心機項目卻止步不前，最后說到參展面談是她推動項目的最后一根稻草，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毫無保留地說了個罄盡，這才問道：“要是你，你會替換誰？”
Lexie馬上警惕，道：“你找我談話的目的，是想把我替換下去，是嗎？”
白霧還沒說話，Lexie似乎認為白霧就是這個意思，迫不及待又補充道：“霧姐，科隆展我去過，你也去過，把機會讓給沒去過的同事，這種借口是不成立的。你去科隆是為了推動項目，那我去科隆也約了客戶深入談合作的，訂單雖然不一定有你的大，但是利潤比的高，你的這個理由也是不成立的。還有，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個貪婪的人，你去參展拿回來的客戶名片都會分給我們，但我不喜歡這種，我更喜歡我的客戶從頭到尾都由我來全程開發(fā)，我希望我的每一個客戶第一面見的人，是我而不是其他人?！?p> 白霧一聽這話，就知道Lexie急了，忙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真的想聽聽你的意見。”
Lexie打量白霧，看她這句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當看到白霧真誠坦蕩，求知若渴的神情，便知她此刻的確有些疑難不決，遂道：“反正你想換我，我是不會同意的。我不是Beth，拿別人的客戶拿得這么心安理得，你就算把ZEK，Barkway這種現成的客戶劃給我，我也不會把名額給你。既然你說想聽我的意見，那我就說說我對經理和Iris的看法。”
Barkway是白霧手中最大的客戶，她曾提到她做過的最大的訂單，金額接近900萬人民幣，就是通過Barkway成交的。ZEK自不必說，去年ZEK為白霧帶來了兩個零售商的訂單，總金額超過五百萬，現在對接巨型項目Clock，ZEK更是主力，一旦成交，金額之大超出想象。
Lexie能說出拿Barkway和ZEK換她一個席位她都不干的話來，白霧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只是笑道：“好，你就幫我分析分析經理和Iris?！?p> “先說經理?！盠exie道：“大家都知道，經理在客戶開發(fā)方面，是一只純菜鳥，他不但不懂客戶開發(fā)，還處處給我們一線的Sales設置各種障礙，對我們來說，他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p> 自從Lexie單飛后，白霧再未與Lexie推心置腹聊過天，這時聽Lexie說話比自己更尖銳，不由一驚，暗替Lexie擔心，不過一想到Lexie比較內向，這些話一向只藏在肚子里，從未與人提起，又把勸誡的話咽了回去。
Lexie繼續(xù)說：“但對老板來說，他這種人是最有用的。弛經理做事的第一出發(fā)點是守護老板的利益，平時我們努力拿訂單，只要不犯規(guī)，他都好說話，甚至會主動幫忙。但是一遇到觸碰紅線，要動老板的奶酪，他要么就打回來，要么就撒手不管。這樣他在老板面前永遠都是好人，還能替老板做惡人，為老板過濾大部分越界的要求，老板能不喜歡他嗎？”
白霧道：“所以你的意思是，經理不能動？”
“不是不能，是沒必要?！盠exie道：“經理嘴上說他去不去德國無所謂，實際上他真是這么想的嗎？我覺得不一定。他這么說，是想顯得他大度，又為公司著想。你要是真把他替換了，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他心里不舒服，說不定以后會更加卡你的脖子，絆你的腳，對你以后的工作只有壞處，沒有好處?！?p> 這一點白霧倒是真沒想過，她以為馳明瑞說去不去德國無所謂，是真心話，因此恍然一驚。
Lexie見白霧被自己的說法醍醐灌頂，更來了興致，道：“還有一點，你自己剛才也說了，替換經理，對你的名聲也有負面影響。你現在一個人掌握著公司一半的業(yè)績，對領導們來說，這不是好事。不是有句話叫‘功高蓋主’嗎？領導怕你哪天耍脾氣，把訂單弄丟了，或者耍什么陰謀，把客戶弄沒了，公司的業(yè)績直接腰斬，他們能不擔心嗎？所以我覺得，業(yè)績越好，越要低調，你把經理的名額據為己有，不但經理有意見，老板也會認為你目中無人，認不清自己的位置?！?p> 白霧道：“他們想多了，什么功高蓋主，我還能挾持客戶，篡位當老板不成？我能把客戶怎么樣??？客戶不下單，或者客戶沒了，對我有什么好處?。俊?p> Lexie道：“你不這么想，不代表別人不這么想。上面領導的心思，誰說得準呢？多個心眼，總是沒錯的。對付他們，說白了就一句話：領導們我們不能得罪，能順著他們就順著，實在順不了，拐個彎再想辦法，”
“行，我明白了?！卑嘴F道：“那Iris呢，Iris我覺得我更不好意思開口?！?p> Lexie道：“我和你的意見恰恰相反，你如果一定要去參展，Iris的名額是最適合你的。”
“為什么？”白霧一頭霧水問道。
Lexie道：“首先，她的名額是你為她爭取的，你爭取的名額可以給她，也可以給Selin，當然也可以給你自己。其次，你別看Iris拿到名額那么興高采烈，其實她高興的不是去參展，而是有機會去德國玩，你看她準備的那一大摞購物清單就知道了。然后你看她的業(yè)績，增長地很慢，以她的能力和基數，一年翻一倍都不成問題，但你看她每天樂樂呵呵的，光顧著享受生活去了，很少加班，手上的客戶都沒充分利用，展會上的新客戶她更顧不過來。”
白霧笑道：“她是不怎么加班，不過你也很少加班啊？我印象中，咱們部門里，我加班最多，Selin第二，接下來就是你和Iris，你比Iris稍微好點，你這么說Iris，有點不合適?！?p> Lexie冷笑道：“做外貿，客戶都是靠時間堆出來的，這一點你不是不知道。你以為我下班回家像Iris一樣，不是吃喝玩樂就是買買買嗎？我回家是為了給我老公做飯，吃完飯我還得繼續(xù)工作，一般忙到十一二點才睡?！?p> 白霧吃了一驚道：“難怪你的業(yè)績增長得這么快，原來都是拼出來的。不過依我說，賺錢雖然重要，但是身體更重要，每天這么熬夜，身體會垮的?！?p> Lexie道：“不是每個人都有Iris那么好的命，她男朋友的工資一個月五萬塊，一年發(fā)十八個月的薪水，她當然用不著拼死拼活地上班賺錢。我也不想透支健康，可現在不趁年輕賺點錢，以后老了，想努力也來不及了?！?p> 白霧聽到這些話，正說到她心坎里，眼淚不知不覺地潤濕了眼睛，再看Lexie，本想安慰她幾句，卻見Lexie扶著貨架，雙眼失神地望著窗外的白云，沒有一點哭的跡象，安慰的話只得收回，道：“所以你的意見是Iris沒必要去參展？”
“這是一方面，”Lexie很快恢復理智，道：“另一方面，Iris雖然在公司人緣好，但她畢竟不是領導，撤換她，除了她自己空歡喜一場，有點情緒以外，不會受到經理和老板的猜忌。而且你和Iris的交情也算不錯，跟她好好說說，她不會不同意。”
白霧沉思不語。
Lexie又道：“還有最后一點，Iris去不成，你給Beth的客戶就有理由收回來了。Cosign這個客戶我上網查了，在俄羅斯很有影響力，而且他們的市場輻射到了歐洲七八個國家，培養(yǎng)一兩年，年銷售額突破百萬完全是有可能的。這么好的客戶，你給Beth，完全是浪費?！?p> 白霧不置可否，道：“對了Lexie，我還想問你，上次開會你怎么突然發(fā)那么大脾氣？把Beth都罵哭了。以前也沒見你和她有什么矛盾??？”
Lexie愣了一下道：“沒什么原因，霧姐你什么時候也這么八卦了？”
白霧笑道：“不是八卦，我是想知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刺激，或者什么難題，想問你需不需要我?guī)兔?。?p> Lexie飛快地掃了一眼白霧，又飛快地避開白霧的目光，手指摩擦著貨架的撐桿，道：“沒有，我沒事，當時就是有感而發(fā)，沒想那么多?！?p> 白霧看得出來，Lexie心里分明有事，只是不肯說，她又不好逼問，于是說：“那行。你剛才說的為我提供了很多新思路，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告訴你我的決定?！?p> “你不用告訴你的決定，我只是說了我的想法，采不采納是你的自由?！盠exie道：“我先出去了?！?p> Lexie轉身就走，白霧又把她叫住，道：“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下你，你要是不方便說，不說也關系。”
Lexie已走到門邊，握著門把手道：“你問吧?！?p> 白霧道：“上周你不是有個叫Lion的客戶問你要樣機嗎？我想問下，你寄給他們的是一整套，還是單個HT1？”
Lexie眉尖一跳，面露怒色，不過很快緩和下來，道：“這是你的好助理告訴你的吧？”
白霧笑道：“Lion要的樣機是他們自己用，還是給Clock的，能告訴我一聲嗎？”
Lexie道：“我只能告訴你，他們要的是一整套，其他的我不知道?！?p> 說完，將門一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