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濃霧彌漫,山下卻是煙塵滾滾。
不知道什么時候,寒山大小出入口全部被官兵封死。
在重重包圍之下,山上的人誰也無法離開。
武林人士們知道這一點之后,卻是欣喜萬分。
因為他們之所以在這山中停留,目的就是為了等待蕭雨夜前來。
現在朝廷派軍隊將寒山封死,他們就可以坐山觀虎斗,讓朝廷幫他們消磨一下這魔頭的銳氣。
到時候他們漁翁得利,何樂而不為呢?
可是他們想錯了,朝廷也有同樣的想法。
這幾日來,官兵們表面上是在嚴禁任何人進出寒山,實際上卻是在等待著血衣教的人。
這一次官兵的領頭人是皇長孫朱允炆和燕王朱棣。
他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那就是蕭雨夜的寶藏。
不過,在實現這個目的的同時,若還能為朝廷消滅一些不安分的武林人士,他們自然也是樂見其成。
大軍已經駐扎了好幾天,初夏的日頭尤其的炎熱。
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輕搖鵝毛扇,頭上的汗水還是不停地往下流淌。
就在他以為今天還是一無所獲的時候,西邊的軍隊忽然亂成了一團。
他雙眼一亮,默念一聲:來了。
就在他期待著的時候,一群潰敗的官兵朝著他的方向逃了過來。
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不輕的傷勢。
當他們看到他以后,連忙說道:“三寶公公,我們頂不住了?!?p> 他不屑地說道:“頂不住就對了?!?p> 說完,他望向了那群逃兵身后的人。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穿著紅色衣服。
不過此時他們身上的血將那衣服染得更加鮮艷,一個個看上去更加的兇神惡煞起來。
他們的領頭人是一個熟悉的老面孔,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是誰。
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廷,關于他的相貌是尤其的記憶深刻。
在他的頭上有著兩個十分響亮的頭銜,血衣教教主,魔頭蕭雨夜。
此時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一直來到了三寶的身前。
三寶低著頭,不敢看他,頭上的汗水更加急促地往外冒。
就在三寶不知所措的時候,蕭雨夜終于說話了。
“你就是這里管事的?”
“不算是?!比龑氄f道。
“那你說的話算不算話?”蕭雨夜一臉笑意地問道。
三寶只感覺到自己被一只兇猛的野獸釘住了一樣,從后腳跟往后腦勺直冒涼氣。
不過他知道自己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退縮。
所以他猛地抬起頭來,和蕭雨夜那充滿暴虐氣息的雙眼對視了起來,說道:“我的話還是有點分量的?!?p> “我要上山。”蕭雨夜平靜地說道。
三寶瞄了一眼他那時刻緊握的雙拳,他知道蕭雨夜現在一定很想殺人,而現在蕭雨夜之所以沒有出手只不過是在克制自己而已,如果此時把蕭雨夜惹急了,他必死無疑。
所以,他連忙說道:“沒有人會阻止你上山?!?p> 蕭雨夜聽到這話,笑了,說道:“這樣真的好嗎?我可是殺了你們好多人。”
“殺得好,這一群廢物,活著就是浪費朝廷的錢,蕭教主你為朝廷除此禍害,朝廷一定重重有賞?!闭f完,他抹了一把汗,接著說道,“要是蕭教主你還沒殺夠,那就把這些逃兵一塊兒都殺了吧?!?p> 蕭雨夜聽到這話,冷笑了一聲,帶領著身后的教眾往寒山的山路上走去。
待他們走后,三寶臉色蒼白地癱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地喘著粗氣,眼神變得陰冷狠毒起來。
就在一些官兵來到他身邊將他扶起來的時候,他冷冷地說道:“給咱家把這幾個逃兵全部殺光,一個不留?!?p> 血衣教眾人走在山路上的時候,蕭雨夜身邊就是三大殺神。
三大殺神之中,為首一人就是胡三太爺。
現在他佝僂著腰,不緊不慢地跟隨在自己教主的身后,他冷不丁地問了一句:“敢問教主,我們這次來是為了救夫人還是救兩位少主?”
蕭雨夜冷冷地說道:“無論是夫人還是少主,我都要?!?p> “如果只能選一樣呢?”胡三太爺幽幽地問道。
“沒有那個可能?!笔捰暌挂荒樧载摰卣f道,“我已經是天下無敵了,到時候殺光這些宵小之輩,還有誰能阻止我?”
胡三太爺別有深意地說道:“聽聞這寒山大佛寺中有一位出身濁清寺的高僧,他不但佛法高深,而且武功極高?!?p> “我難道會怕他?”蕭雨夜不以為意地說道。
“教主神功無敵自然是無所畏懼,但我們幾個資質平平,自然是要畏懼幾分的?!焙珷斦f道。
“你們若是害怕就下山等我吧,反正結果也是一樣?!笔捰暌估湫σ宦?,說道。
說完,他一個人加快了上山的腳步,把剩余人等全部甩在身后。
胡三太爺停下了腳步,然后轉過身對著教眾說道:“你們都回總壇等候我們的消息?!?p> 聽他這話,雖然有人不愿離開,卻也不敢不離開。
胡三太爺的話誰敢不聽,誰就得死。
等到大隊伍只剩下了三大殺神的時候,胡三太爺笑瞇瞇地對著其余三人說道:“你們還記得三爺是怎么吩咐我們的嗎?”
“當然記得,我們要救走兩位少爺,并且殺了夫人。”施大娘笑盈盈地說道。
一旁的少年一聽這話,立刻一臉興奮地說道:“救人的事就交給你們了,夫人的命是我的?!?p> “好好好,沒有人跟你搶,那個女人的命一定是你的。”施大娘一臉寵溺地對自己的兒子說道。
話分兩頭,蕭雨夜孤身一人進入了重重迷霧之中。
在他身上再度彌漫起血霧的時候,那白色的迷霧像是被血霧腐蝕了一樣,漸漸散去了。
只是在他離開之后,那些濃霧又再度彌漫了起來。
所以只有他一人可以輕易地進入寒山大佛寺。
這一切出奇的順利,蕭雨夜在某一瞬間甚至覺得這是個在明顯不過的陷阱了。
但他即便是明白了這一點,卻也沒有任何退縮的想法,因為他現在自信滿滿,早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等到他收拾了這些武林人士以后,他再招兵買馬,最后攻入京城,坐上皇帝的寶座。
他站在寺門外的那一刻,甚至連將來的國號都想好了。
他越想越興奮,他一興奮那股沸騰在他血液中的氣就越發(fā)不受控制起來。
他雙目血紅地尋找著自己的獵物,現在他必須用獵物的鮮血來穩(wěn)定自己沸騰的血氣。
就在他漫無目的的閑逛的時候,忽然一陣若隱若現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這聲音聽上去蒼老極了,等到他順著這聲音找尋過去的時候,卻發(fā)現那聲音的主人原來是在念誦佛經。
不知道為什么,當這佛經入耳的時候,蕭雨夜心中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像是忽然間偃旗息鼓了一樣消失不見了。
他的殺意也消失了,一直以來支撐著他無所畏懼的自信心也在這一刻變得搖搖欲墜起來。
不過很快他的血液再一次沸騰起來,就像是在抵抗著這不知名的佛經之中蘊含的浩然正氣一般,在他的心中也涌現出了無數的邪念。
在這一正一邪兩股力量不斷碰撞的時候,一個老僧的身影緩緩地穿過迷霧來到了蕭雨夜的身前。
蕭雨夜用手捂著頭,一臉痛苦地說道:“就是你這個老和尚在念經?真是好難聽?!?p> 老僧淡淡地說道:“施主應該迷途知返了,你可知道前路等待著你的是什么?”
“我知道,我要做武林的霸主,我要做皇帝!”蕭雨夜一邊忍受著劇烈的頭痛,一邊大聲地說道。
“這一切都是在你看到那本書之后產生的念頭,施主還記得自己最初想要什么嗎?”老僧平靜地說道。
蕭雨夜聽到這話忽然愣住了,有好多他記不起來也不想記起來的事情在這一瞬間全都涌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
他終于記起自己到底是為了什么而奮斗,一直以來他要的其實并不多,他就想取出寶藏,然后讓所有的契丹人斗過上好日子。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小小愿望不斷地被放大,他開始永遠得不到滿足。
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一根手指點在了他的額頭上,一絲清明從那根手指的地方一直往他的整個腦海蔓延。
慢慢地,他開始質疑自己,他所做的這一切到底值得嗎?
現在他的族人到底需不需要他這么做?
其實,他的族人雖然不能過上富足的生活,但基本的吃飽穿暖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從來沒有問過自己的族人到底想不想按照他想的那樣生活。
就在那絲清明快要將他的整個人占據的時候,從他的內心深處又生出了三股邪念抵抗這絲清明。
漸漸地,他的腦海再度被悲傷,憤怒,貪欲這三種情緒占據。
他一掌打在了面前老僧的面前,只見老僧的身影漸漸化為虛無。
只聽見半空中響起了一陣由遠及近的嘆息:“入魔已深,救無可救?!?p> 蕭雨夜一臉獰笑地說道:“躲在暗處算什么?有本事就出來跟我一對一的決一勝負。”
空氣中忽然寂靜了起來,就在他被這可怕的寂靜折磨得快要發(fā)瘋的時候,老僧的聲音終于再度響起。
“施主,你犯下大錯,并且心中毫無悔念,老衲為了天下蒼生決心犧牲自己,以身飼魔。”
說完,老僧的身影再度出現,這一次,他不再說話,而是慢慢地伸出一雙手掌,貼放在蕭雨夜的頭顱兩側。
蕭雨夜本想反抗,卻發(fā)現自己此時此刻動彈不得。
老僧口中再次念誦起佛經來,陣陣梵音讓蕭雨夜的頭快要炸掉了一般。
好在老僧的兩只手掌處傳來的溫和氣體將他的痛苦減緩了幾分。
他開始陷入了一種很奇妙的境界之中。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之中有兩種氣在不斷地爭斗。
一種是天地間最純真的浩然之氣,另一種就是人世間最可怕的三道邪氣貪嗔癡。
兩種氣體在他的身體里此起彼消,似乎在做最后的角逐。
終于,在一聲嘆息之后,老僧的身影再度消失。
寺中的迷霧在這一刻消失了,陽光再度籠罩在蕭雨夜的身上。
他閉著眼,感覺到自己從未有過的放松。
周圍埋伏著的武林人士看著這一幕,一邊躍躍欲試,一邊又退縮不前。
他們都不想第一個上前去驚醒這個沉睡的魔頭。
他們不知道方丈大師到底有沒有打傷這個魔頭,讓他無法反抗。
好在下一刻,所有的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蕭雨夜睜開了眼睛,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清澈。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漸漸雙手合十,口中念誦道:“阿彌陀佛?!?p> 現在他放下了心中的一切執(zhí)念,明白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還是大錯特錯。
在他恢復知覺的最后一刻,他聽到了那個老僧最后的叮囑。
“可惜老衲最后還是無法為你根除這股魔氣,只盼施主以后不要妄動殺意,在寺中面壁思過二十年之后,魔氣自然會散盡,到時候施主將會重獲新生?!?p> 就在蕭雨夜面色平靜地等待著寺里的僧人帶他前往面壁之地的時候。
周圍的武林人士不再猶豫了,因為現在他看上去無害極了,就像一只毫無防備毫無殺傷力的小綿羊。
所有人一擁而上,將其拿下。
蕭雨夜面色如常,似乎絲毫不在意被人五花大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