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無垠的星空邊界,灰蒙蒙的霧氣伏于黑暗。
這里沒有時間,沒有空間。
甚至,連滿天星辰都難以得見。
太古留下的大墟,除了荒涼,可能就只剩下那份屬于亡魂的寂寥,依然存在。
無盡黑暗中,突然有光點一閃而沒。
不過僅僅一閃罷了,他并未駐足,而是選擇在這片看不見盡頭的“大地”上勇往直前。
大墟,某處古戰(zhàn)場中,男人長劍出鞘,站在那里挺直脊梁。
他一身傲骨,并無傲氣。劍呈四十五度斜刺腳下,男人目光灼灼,皺著眉頭嚴陣以待。
由他為始,方圓三百六十公里。
均二百四十里,便會有另一位強者負責(zé)看守。
以此類推,每位強者周遭有三人環(huán)護,底數(shù)足矣萬記,皆是皇境巔峰。
此乃人族絕世殺陣,天網(wǎng)。
由數(shù)之不盡的皇境強者聯(lián)合啟用,布及星空上千萬里,層層相結(jié),可謂銅墻鐵壁。
這,是世界毀滅前,人族,最后的竭力相抵。
萬神紀,鴻神終結(jié)期。
八大領(lǐng)袖談判破裂,維持數(shù)萬年的和平共處,轉(zhuǎn)眼間釋出積怨無盡。
于是萬族決定,來一次星空大洗牌。
陡然間烽火遍地,可是弱小的它們又怎能掌握世界的命運啊。
一次次摩擦,一次次勾心斗角。
從一開始的逢場作戲,轉(zhuǎn)為真正的爭權(quán)奪利。八大領(lǐng)袖打出真火,交相開戰(zhàn),賜下毀滅。
好似一顆又一顆巨大星球般緩緩做旋,星空巨艦突破灰霧,駛?cè)氡娙搜劬€。
他們知道,那是人族的遠征軍。可惜,已經(jīng)全軍覆沒,所以星艦,是敵人的戰(zhàn)利品。
就像是一顆太陽般在眾人頭頂轟然炸開,那刺眼的光芒,映的大墟格外明晃。
人族獨特的記號,驅(qū)散著惡邪,就連神秘的虛空霧氣都是遠遠開避。
它在警告對方,這里,是人族大墟。
星艦集體滯動,天網(wǎng),將它前進的方向徹底阻斷。
這兒是大墟的門戶,同樣也是人間的門戶。
似是在斟酌什么,突然,那一艘艘龐然大物的旋轉(zhuǎn)速度越來越快。
看向天網(wǎng)部署,就好像星辰遮天,漫布千萬里,璀璨并耀眼。
“嗡嗡”聲越來越大,剎然間星艦消失不見。
再出現(xiàn),已是介入天網(wǎng),龐然大物瞬間起爆,散出了黑影無盡。
那些個正面碰撞者來不及反應(yīng)便是被火舌吞沒,縱為皇者,也難逃下場凄厲。
……
女子藍裙飄飄,頂著勁風(fēng)迎上。
探手揮出,那當面襲來的星艦碎片炸成飛灰。
有黑影自碎片方向暴掠而出,同它交掌過手,二者雙雙倒退。
待黑影止住身形,方可看清一樣是人。
不一樣的是,對方面無血色,渾身上下陰氣滾滾。
“是冥界……”
她皺著眉頭略作吃驚,想過是妖族,是異種。
甚至想過是魔族,可她就是沒想到,居然會是跟人間息息相照的冥界鬼族。
“家賊!受死!”
進而女子眸中鋒芒更盛,同為人類,在這亂世竟敢攻來大墟,這要是忍,那就不配為人了。
說罷她氣勢更盛,渾身上下艷光陣陣。有股洪荒威勢滔天而起。一個點步上前,那滿臉陰笑的家伙來不及作甚動作,便是被她抓住肩頭,活生生的撕成兩半。
鬼族,多為魂體,斬而不死,死而不僵。
是各族最不想纏斗的敵人之一,八大族中歸屬人族管轄。
亂戰(zhàn)后,新興獨立,多次襲擾人族,不過像這回的大規(guī)模進攻,還是首次。
然而他們的對手又豈是尋常之輩?
那都是人間金字塔巔峰的皇級存在!
被撕裂后,有股秘力阻止他進行復(fù)原,雖然對合一起,可狂暴的勁力在他體內(nèi)來回破壞。
“圣體!是洪荒圣體!”
一言既出,周圍正要奔去其他境遇尋找對手的家伙都是應(yīng)聲而至。
難纏的對手,如果不去纏斗致死,任她出手的話,那會更為難纏吧。
女子望向他舉拳便砸,伴著凄厲的慘叫聲,男人徹底消散,周圍百鬼,蜂擁而來。
“爾等好大的膽子!攻大墟屠人間!一個也別想走!”
她的體質(zhì)徹底覺醒,金光萬丈,撼動蒼宇。
身姿掠動時恍若鬼魅,來回襲殺間幾乎一拳一個,但凡被她打中嘍,可就只有死路一條。
圣體,本就力大無窮,再加上天生克邪,對付鬼怪那是手到擒來。
“敢爾!”
怒吼聲起,帶著陣陣悲意,一巴掌將那幫皇境小鬼抽出老遠。
男人三足六翅,好似一坨小山般從天而降。
“難怪啊,我就說鬼族如何敢反。原來是有外來雜毛兒,給鬼族做了靠山?!?p> 女子盯著那人妖結(jié)合體面露譏諷。
“哎,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到底是人是妖,還是鬼啊。”
說到這里她更是哈哈大笑。
“怎么好端端的人不做,非要去做個雜交品種呢?”
那男人瞇著眼睛不做言語,他猛一蹬足,沖著女子暴掠而來。
“三足金烏的血脈?可就被你這般折辱了!真以為變個模樣我就怕你不成?!”
……
故障的星艦已經(jīng)沒了自爆系統(tǒng),只能是懸在空中作為基站,開始向外輸送戰(zhàn)斗人員,絡(luò)繹不絕。
每一位皇者隕落,都會有另一方閑出手來的強者補位跟上。
遠在不知多少里開外,青年滿面怒容,所過之處虛空引燃,紫色磷火,皇威浩蕩。
他隨手一拍,那跟某位皇者殊死纏斗的家伙橫飛數(shù)里,磷火焚燒,灰燼難尋。
“就你們這幫垃圾也敢來大墟造次?!人間是不是太過和善了?讓你們忘了人神之名?!”
就像是一道幻影,轉(zhuǎn)眼一閃便是居臨星艦面前。
這里,到處都是黑影閃沒,然而讓人新奇的是,竟無一人敢靠近青年。
他周身焰火威勢滔天,就那樣好似凡人游街般走向星艦,方圓三丈內(nèi),安靜的有些嚇人。
“不能讓他上去,真讓他上去,那弟兄們可就全都完了?!?p> “初代呢?我們有沒有初代?這艘艦有沒有初代?”
“他這是想一窩端啊,那異火的威力實在恐怖,天生相克,于我族很是不利?!?p> 青年只是隨意撇上一眼,便懶得理會這幫土雞瓦狗。
抬頭看向星艦,他眸中有紫焰升騰。
猛一高躍奔向星艦,鐵拳撞在艦身上,青年咆哮開口。
“給我破!”
磷火焚燒,似紫金神龍昂首長嘯。
那堅硬無比的星艦頓然破開,待這神通廣大之輩前腳走進,遠空一道電芒閃耀。
伴著轟鳴聲起,整座星艦被引爆開來,不知多少黑影被炸的飄飛凌掠。
那是一個魔焰滾滾的少年,渾身電芒纏繞,咧嘴笑著,有些猙獰。
無盡焰火開始迅速收斂,青年迅速凝合肉身,站在那里望向敵人,他滿目冰寒。
“你說你一個陰鬼,偏偏修習(xí)了世間陽罡之最。這要是換做別人,肯定栽了?!?p> 他望向?qū)Ψ綉?zhàn)意高昂。
“不過我倒覺得你挺有意思……納命來!”
……
天網(wǎng),前沿戰(zhàn)成一片,后面的皇者列陣依然。
每個位置都有兩人后補,不管是哪個方向被人突破,總有下一位皇者可以補上前來。
對于人間的皇級戰(zhàn)力,哪里又有什么規(guī)定水準。
平日間不顯山不露水,一到生死交接,各個兒生猛如龍殘暴如虎。
只有極少數(shù),一打一才覺得費勁兒。
鬼族,畢竟劣勢。
就算再強也不過是只魂體,沒了魂力就會當場死亡,沒有肉身,在皇境會限制好多戰(zhàn)力。
“冥界的龜兒龜孫們,看看爺爺這兒有什么好東西來招待你們。”
胖子滿不在乎的啃著雞腿兒,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在鎮(zhèn)守地界兒,擺起了地攤兒。
攤面不大,也就丈寬五尺遠。
可地攤兒上擺放的寶貝,那是分外顯眼。
九幽寒冥草,炎帝精魂珠。
玄天虎魄,六合玲瓏塔。
從皇級到圣級,甚至不乏出現(xiàn)了神級寶物。
大多都符合鬼族的進階需求,頓然間更是惹來了不少目光。
望向這方,冥界諸強心緒不一,各有所想。
有些直接放棄目標奔著這方橫沖而來,有些則是抱著懷疑態(tài)度略作觀望,可就在這一時半刻的功夫,卻被勁敵攻殺致死,含恨而終。還有一些根本就不相信天上餡兒餅。
那胖子是什么人???他是敵人!
敵人擺出你想要的東西,除非你是真的相信自己有那個實力,否則就是個傻子也能看出有詐吧。
然而就有那種不信邪的家伙,就像餓貓逮住野耗子,巴不得一口全都解決掉。
沖在最前面的鬼物很快便是掠進了胖子周圈兒數(shù)十里,然而突然滯緩,開始小心翼翼。
反觀那一直跟在他背后的家伙,則是火急火燎的沖向地攤兒所在。
四面八方,密密麻麻全是黑影兒,然而胖子只是不慌不忙的坐在那里自顧啃食。
到最后所有人都有些心驚膽顫,圍在一里開外,不敢向前摸索。
他們都是冥界的王!又不是傻子!
見到胖子如此淡定,誰都知道率先沖過去的一準兒要涼,故而誰也不愿當那出頭鳥兒。
自認精明,卻逗得胖子哈哈大笑。
他撿起地攤兒上的萬年龜甲“嘎巴”一口,嚼在嘴里當菜下酒,看傻了面前諸多偽皇。
“道友好大的手筆,無天無地,虛空做陣。不借日月,以魂做兵。”
那站在遠空的黑袍男人望向胖子裂嘴冷笑。
來而不往非禮也,胖子微微抬手,顯了顯那啃食過半兒,已經(jīng)露出油骨的嫩香雞腿兒。
“身在這方還敢連通人間的,估計你也是頭一號兒了。”
黑袍男人森寒出言,聽得百鬼那是心思動搖。
你說不信吧,誰也不愿意拿性命開玩笑。
你說信吧,那是個初代。真要退回去再做相爭,場中便沒人爭得過他了。
而且它說胖子連通人間,也就是說,如果拿下這方,就意味著可以直接進入人間界。
“這話你可就說錯了,那邊兒還有個拿劍的,名為輪回,借的,是蒼生念力?!?p> 他嘿嘿一笑,將指尖敲在了地攤兒擺布上。
眾多鬼王暗道不好,剛要撤走,卻見那擺布化作血光撲殺四方。
轉(zhuǎn)眼間便是上百里地,那些猶猶豫豫的家伙無一幸免,全部被煉為魂力充當陣法所需。
黑袍男人一見法陣爆發(fā)那是匆忙后退,可奈何胖子早有準備。整片虛空,直到同另一人的交接地點全都被他動過手腳。三束仙光突兀鉆出頭兒來,輕而易舉便是將男人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赤色光華似大旗招搖,眨眨眼的功夫,胖子架著擺布已經(jīng)將男人的退路盡數(shù)封鎖。
時至此刻它是再也笑不出來了。脊背破開,除過原裝部件兒,又生出了兩對兒上肢。
“看來我運氣不錯啊,居然是異種血脈。不過看你人模狗樣兒的,不會是個山寨貨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們冥界,劫了你們的遠征軍呢?!?p> 男人瞇起眼睛并未作答,很不禮貌,不過相對而言,胖子可就很懂禮數(shù)了。
“哦,反正你要死了。那就讓你死個心服口服吧?!?p> 他微微抬手,身后足足浮有九張布局圖。
“不僅是你們臨戰(zhàn)叛走的冥界,就連我們自己的人間界,我都做了份兒假想敵出來?!?p> ……
到處都有強者交手,這大墟仿佛回到了萬年之前,無時無刻不在散發(fā)腥氣陣陣。
突然,一只巨大的赤紅色獸爪自黑暗中拍擊而來。
爪子高足數(shù)百丈,剛一出現(xiàn)便是盯住面前的星空巨艦,一擊,將它拍成廢鐵。
守在后面并未動手的皇級隊列暗道不妙,迅速前移,介入戰(zhàn)斗。
然而一處又一處發(fā)生異變,天網(wǎng)前沿,戰(zhàn)斗愈發(fā)慘烈。
那只好像刺猬的生靈莫名出現(xiàn),進而好似一團晝陽,于無垠虛空,散出刺芒陣陣。
你要真以為那不過光束可就大錯特錯了,每一束肉眼可見的刺芒那都是一道先天寒勁兒。
那股力量足以將皇級生靈徹底封印,進而只需輕輕一點,便可致使肉身崩裂。
虛空獸,奪命欺天貍。
又一枚攝眼光輝在高空炸顯,它的刺眼程度不弱于人族標記,甚至隱隱強大幾分。
也不知多少人同一時間轉(zhuǎn)移方向,奔著奪命欺天貍猛攻而至。
一路上做出各種姿態(tài)遁開寒芒,然而好多實力不濟者,卻是隕落當場。
虛空獸游走場中,偶爾露頭將整個戰(zhàn)場拍的四分五裂,進而再次隱入黑暗,沒了蹤影。
忽而記號遷移,遠空中一抹金色晃眼,那是三千佛陀靜靜盤坐,擋住了異種去路。
放過先鋒進入戰(zhàn)場,三千佛陀攔下了異種主力所在。
雙方別無他言,一見面便是陷入死磕境地。
金光萬丈起,隨著經(jīng)聲陣陣,佛域的大門陡然開顯。
那片世界中佛光普照,一上來就是白熱化,徑直開辟了第二戰(zhàn)場。
“熱鬧。這回可是熱鬧了?!?p> 好多人看的明白。獸族,佛門全部投入戰(zhàn)場。
八大領(lǐng)袖集齊三者,外算冥界的話,已經(jīng)湊得齊一桌麻將了。
“死禿驢你倒是挺會選啊!”
遠空一老道現(xiàn)出身形,聲如驚雷,震得大墟都是隱隱顫動。
場中所有生靈,心中寒顫猛起。
能影響到大墟的天地威勢,這少說,也是來了個圣級強者。
圣級生靈介入戰(zhàn)場,鬼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
老人手中拂塵擺動,抽在遠空轟鳴聲起,那滾滾魔霧應(yīng)聲翻騰,有人咧嘴笑著,顯出身影。
“我,也就只能幫爾等擋住這里了?!?p> 似是有些落寞,也不知是提前預(yù)知到什么,老者那恍若星光燦燦的眸子中,有悲喜交融。
再接著,那現(xiàn)身的魔族還有老人背后不再掩藏。
兩枚攝仙撼神的古符騰空而起。道門,魔族。雙方弟子對陣當場。
“不錯嘛,這半步準圣可就是不一樣呢。”
那臉上印著古怪花紋兒的陰翳男子望向老道嬉笑正歡。
“你也不差啊,我這半步準圣,不也沒把你給活活抽死嘛。”
很是友好的互相問候,繼而殺意突起。
那片虛空,只能看見刀光劍影,還有一抹抹血花,散落天際。
……
這一仗,誰也不知道打了多久。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更是沒人全身而退。
打到最后,天網(wǎng)分崩離析。
到處都是尸首,或人或獸,飄在空中,三步沾血,五步挪刀。
依然活著的,方圓數(shù)萬里可能不出五指之數(shù)。
而這些人當中,幾乎全部枯竭本源,依然可以活下來的,整個大墟,屈指可數(shù)。
戰(zhàn)至后來,各方強者打通了虛空通道。
直入敵方腹地,遭殃的,還是那天下蒼生。
靜謐的世界,戰(zhàn)后的毀滅。
遠天一束蔚藍色恒光照亮蒼宇,那尊同天奇高的身影靜默矗立。
似是感慨,似是惋惜。
最后他揮手作動,將大墟放逐。這片二代主戰(zhàn)場,將被永遠的封存起來。
另一尊巨人從另一方向邁步而來。
“終歸還得施救啊。你說他們,這又是何必呢?!?p> 那巨人不曾回應(yīng),只是不帶任何感情,開口出言。
“封存記憶,不過都是螻蟻罷了,如果你真能看明白,那你跟螻蟻,有何區(qū)別啊?!?p> 黑暗中,更加黑暗的力量涌動而去。
“自此往后,天下無神,圣人不出,皇者難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