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生死之際
伴著一陣猛烈的咳聲,涼豫慢慢睜開昏睡的眼,眼前先是一派模糊,許久才適應(yīng)這里的光線,清醒過后,看見面前兩張熟悉的面孔,他掙扎著便要坐起身,又被付七言重新按了回去。
“你現(xiàn)在體內(nèi)毒量很多,切不可妄動,否則蔓延的會更快!”
“聽七公子的?!绷葞煾柑鹚氖滞?,把了把脈,只是沉默了許久。
“寥師父,他可有好轉(zhuǎn)?”付七言皺眉問道。
寥師父嘆了口氣,越發(fā)的深沉,“五步毒乃是五步蛇口中提取的毒液,又摻以苦株柁,所以會有花瓣的芬芳之氣,聞之則蔓延五臟六腑,涂之可致皮囊潰爛?!彼麘z憫看著涼豫已包裹嚴(yán)實(shí)的手,又道:“幸而七言及時用水洗之,不然,這雙手怕是要全廢了!”
涼豫抬抬胳膊,恨恨的扭過頭,看向一旁角落中的涼天,用極為虛弱的聲音問道:“我同你向來無仇,你為何要害我?”
涼天在看見毒性發(fā)作時早已嚇傻,萬分驚詫的親眼經(jīng)歷了這個過程。
本想悄聲離開時,沒想到付七言早有準(zhǔn)備,讓人將他攔了下來,還特地監(jiān)督起來。
此刻,他手足無措,慌忙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濕了大片,看得出來,他對這朝堂之上的爾虞我詐還是涉世太淺了些,所以才會如此恐慌。
“王兄...我...我不知那是毒藥啊...是曹文豐!”他眸子里的恨意忽然變得濃烈,“是他告訴我這是王后娘娘給你的!他說只要我將這個送給你!”
付七言一步踏到他面前,厲聲喝道:“那他許諾給你什么?或者你能得到什么好處?是太子之位嗎?!”
“不不!”涼天連連搖頭,“太子之位我萬萬不敢覬覦,他說...他說封我為親王,只是讓..讓王兄乖乖睡上一覺...”他越說越委屈,同平日里恃才傲物的模樣大相徑庭。
在西涼,王儲之子分三個等級--太子一般是嫡系長子,一般為王后之子,身份尊貴;親王則是一些涼王寵愛的妃子所生,或者是涼王極為喜愛的兒子,由涼王親封;其他的一些則是無名無分的普通王子。
親王享有特權(quán),在西涼王逝后,已成家的親王則被新涼王重用,身居高為,又或者分封地,從此養(yǎng)尊處優(yōu)。
像是涼天這種,母親身份低微,不起眼,而自己又不得涼王喜歡的,只能默默無聞一生,做不成太子的人,最起碼都想有親王稱號,哪怕年邁后也有一席之地。
想必曹文豐也是拿捏準(zhǔn)了他的軟肋。
“真是個蠢貨!”付七言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嘲諷道:“你上次在酒館得罪了涼治,這次又害豫王,你這頭蠢豬!曹文豐不過想嫁禍于你,一石兩鳥,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
涼天聽后,怔愣著跌坐在地,神情恍惚的盯著付七言,耳邊縈繞著剛才的一番話。
“枉你讀了些書,竟如此愚蠢!”付七言斜眼掃過他,冷冰冰道:“親王之稱由大王親封,曹文豐不過是一介武夫,紈绔子弟,有何權(quán)利?”
如此一說,涼天更加惱怒,張著嘴,久久未能答話。
兩人正對峙間,床榻上的涼豫伸手要攔下,“你們別吵...”話音未落,忽覺胸口涌上一股熱流,“噗嗤”一口鮮血吐在了地上。
付七言趕緊過去扶住他,同寥師父四目相對,醫(yī)者只是嘆息著搖搖頭,“他本就體虛,五步毒又加深了他身體里的毒性,現(xiàn)已無力回天?!?p> 此時的涼豫倒是淡然了許多,他心底的恨意早已沒消磨的沒了幾分,忽然握住了付七言的手,懇求道:“七公子...我怕是沒多少時辰...只是想求你件事...”
付七言點(diǎn)點(diǎn)頭,此時對涼豫只有同情,若是齊政在此,怕是更為難過吧。
得到她的回應(yīng),涼豫竟天真的咧開嘴笑了,嘴角的殷紅色格外的醒目,“七公子...求你護(hù)住我的母親...一定要保她平安...我相信你...也相信齊政...”
他握著付七言的手暗暗用力,雙目炯炯的等待著她的回應(yīng)。
待她輕嘆一聲,呢喃道:“好,我一定拼盡全力,保她無恙...”
涼豫欣慰的放松下來,“謝謝...”他微微閉上眼睛,身體沉沉倒了下去...
寥師父畢竟是見過無數(shù)的生死離別,他只是眼神黯淡下來,向付七言淡淡看了一眼,從懷里掏出一張白色的布帕,小心的展開,里面竟是一顆藥丸,他猶豫片刻,最終塞進(jìn)了涼豫的口中。
“愿這藥能讓他死后了卻痛苦...”寥師父低聲說著,似是在對別人,也像是在對自己。
涼天早已嚇傻了,只是呆愣的跪在角落,親眼看到?jīng)鲈牟≈氐剿廊?,他甚至不敢相信,只是顫巍巍的站起身子,任誰都能看出他顫抖的身子。
“死了?”他不敢置信的慢踱步向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口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
當(dāng)他伸手去探向涼豫的鼻息時,許久也沒有感覺到呼吸,他又摸向涼豫的手,觸電般收回,轉(zhuǎn)而又摸了上去,反復(fù)幾次,終于感受到溫度漸漸變冷。
“?。?!”他忽然抱緊自己的頭,抓狂的叫著,猛地轉(zhuǎn)身,胡亂的往外闖,邊跑邊瘋子一樣叫囂著:“是我殺了他!哈哈!是我殺了他!哈哈哈!”
沒錯,他瘋了,一時經(jīng)受不住這種刺激,徹底瘋了。
付七言見他吵的厲害,抬手剛要叫人將涼天綁了,忽然感覺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衣袖,回頭看到寥師父默默的看向她,低聲道:“何必同一個瘋子再計較,他自有他的命數(shù)?!?p> 說罷,他又瞥了眼沉睡了的涼豫,又道:“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