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汴梁,皇宮西側(cè)垂拱殿內(nèi),寬大的御座上坐著一個一身戎裝的男子,他正值壯年,眉宇間英氣勃勃。
此人正是剛從金手指聊天群中下線的“柴小榮”,現(xiàn)實世界中,他是后周世宗柴榮。
柴榮手按佩劍,站起身來,面對階下群臣說道:“朕今日戎裝上朝,諸位愛卿可知其意?”
“陛下神機,臣等不敢妄加揣測?!?p> 這些大臣中,肯定有人知道此次廷議的主旨,但他們故意揣著明白裝糊涂,對此柴榮心里如明鏡一般。
柴榮坐回御座,對群臣道:“好吧,那朕就和你們挑明了吧,今日召諸位愛卿前來,是要商議一下北伐之事?!?p> 柴榮登基之時,天下依然四分五裂,南唐盤踞江淮,后蜀割據(jù)西陲;北漢和契丹在北方虎視眈眈。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雄心勃勃的柴榮,胸懷一統(tǒng)天下、廓清寰宇之志,決不容許這種列土封疆的局面持續(xù)下去。
自登基以來,世宗柴榮勵精圖治,使得后周國力蒸蒸日上。
在統(tǒng)一天下的方略上,柴榮采納王樸在《平邊策》中提出的先易后難之策,親冒雨箭疾矢,御駕親征,血戰(zhàn)數(shù)年,三征南唐,西討后蜀。
世宗兵鋒所指,所向披靡;旌旗所至,望風(fēng)歸降。雖然暫未滅掉南唐、后蜀,但已經(jīng)將其徹底削弱,解除了后顧之憂。
接下來,世宗的目光,投向了北方。
北方,才是真正的大患;北方,才是世宗魂牽夢縈之地。
當(dāng)初石敬瑭為了自保,不顧廉恥認(rèn)契丹皇帝為義父,自稱兒皇帝,并割讓燕云十六州給契丹,請契丹出兵援助。
從此之后,燕云十六州便從中原大地給分割出去。
燕云十六州的割讓,不僅僅是大片土地的喪失。
燕云十六州,自古以來便是中原的北方屏障,丟掉了這個屏障,北方契丹人的鐵騎,便可長驅(qū)南下。
失去了燕云十六州的戰(zhàn)略屏障,中原大地,就好像將失去了頭盔的戰(zhàn)士,用裸露的天靈蓋面對敵人的利劍。
臥榻之側(cè),尚且不容他人酣睡。
頭懸利劍,誰能安枕?
必須要解決這個危及命門的威脅。
所以剛從南唐戰(zhàn)場回到京城,世宗柴榮便開始著手籌劃北伐事宜。
聽說世宗將要興兵北伐,殿上群臣皆不出一言。
“怎么都不說話了?!笔雷诘哪抗?,看向三個丞相范質(zhì)、李谷、王溥。
見皇帝目光掃過來,身為百官之首的丞相,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范質(zhì)出列奏道:“啟奏陛下,微臣以為,此時不宜北伐?!?p> “不宜北伐?”柴榮冷笑一聲,斬釘截鐵地說道:“燕云十六州,是江山社稷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朕心意已決,必將北伐契丹,收回失地?!?p> 范質(zhì)奏道:“臣的意思,伐當(dāng)然是要伐的,失地也是要收回來的,但不是現(xiàn)在?!?p> “對對對,臣也是這個意思,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現(xiàn)在還不到咱們興兵北伐,與契丹正面硬剛的時候?!比撼技娂姼胶拓┫喾顿|(zhì)。
世宗柴榮道:“為何現(xiàn)在不能正面硬剛契丹。”
范質(zhì)道:“因為咱們現(xiàn)在錢不夠?!?p> 李谷道:“因為咱們現(xiàn)在糧食不夠?!?p> 王溥道:“因為咱們現(xiàn)在兵器不夠?!?p> 世宗道:“錢糧不夠,那就去征收啊。”
王溥道:“租賦已經(jīng)都收過,再收不上錢糧了?!?p> 柴榮道:“真的收不上錢糧了?”
“微臣豈敢欺瞞陛下,委實民力已盡,望陛下體恤民情?!?p> “丞相,你這話朕就不愛聽了,說得好像朕不知體恤民情。”
“微臣失言,死罪,死罪?!?p> 柴榮道:“朕當(dāng)然知道,北伐會增加百姓負(fù)擔(dān)??墒?,若不北伐,一旦契丹鐵騎南下,到時候流血千里、生民涂炭,就不僅僅是加重負(fù)擔(dān)的事了?!?p> “陛下所言極是,不過現(xiàn)在真的征不上錢糧了?!?p> “是嗎,朕倒是想出宮瞧瞧去?!?p> 隨后世宗當(dāng)真換上便服,領(lǐng)著幾個也已換裝的丞相,走出皇宮,來到了街頭。
大街小巷,熙熙攘攘。
走著走著,剛進一條街巷不久,世宗和幾位丞相就看見遠(yuǎn)處有一金碧屋頂,分外顯眼;從這金碧屋頂之下,有熏香、青煙繚繞而出。
“爺爺,我要吃燒餅?!?p> “寶寶乖,爺爺身上沒帶錢?!?p> 一老一少兩人經(jīng)過世宗身旁,老者六十多歲,肩挑一擔(dān);跟著老者的,是一個童稚小兒。
“爺爺我餓,我要吃燒餅?!?p> “等爺爺有錢了,給寶寶買燒餅?!?p> “爺爺沒錢,把香油賣了,不就有錢了嗎?”
“這香油是獻(xiàn)給菩薩的?!?p> “為啥要把香油獻(xiàn)給菩薩?!?p> “把香油獻(xiàn)給菩薩,菩薩保佑寶寶以后有燒餅吃?!?p> 一老一少說著,走進了前面的佛寺中。
世宗和丞相走出這條小巷,來到一處大街上。
走了沒幾步,君臣幾人又看見前方有一佛寺,佛寺門前,信眾聚集,等著入寺敬拜佛菩薩。
世宗領(lǐng)著幾位丞相走進佛寺,只見佛寺雕欄畫棟,高大軒敞,寺內(nèi)佛像金身熠熠,佛前供奉香油燈燭、果品糕點,豐盛齊備。
僧人一旁念經(jīng),神態(tài)安詳,面如滿月。
佛像之前,眾人跪拜。
“佛祖保佑,升官發(fā)財。”
“菩薩保佑,多子多孫?!?p> “世尊保佑,長命百歲?!?p> 世宗和丞相出得寺來,復(fù)行數(shù)十步,又有佛寺金碧輝煌、香火鼎盛。而街巷之中,來往穿行者,多有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者;尋常巷陌,陋室草廬隨處可見。
走了半日,世宗回首,對幾位丞相說道:“伽藍(lán)佛寺,何其多也?”
“佛佑世人,世人敬佛,自然香火鼎盛,道場云集?!?p> 世宗道:“丞相云,無處可措辦錢糧,今有大糧倉,可解軍民之饑;今有大錢柜,可解官中錢荒?!?p> “敢問陛下,此大糧倉在何處,此大錢柜,又在何處?”
世宗哈哈一笑:“丞相明知故問?!?p> “微臣委實不知,還請陛下明示?!?p> 世宗笑而不答,徑自走向?qū)m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