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縷炊煙。
從兩間紅磚瓦房上的煙囪上寥寥升起。
廚房里。
李然邁著兩條小腿,時而跑到鍋灶旁幫他太奶奶燒火,時而又圍在他太爺爺身邊剝蔥。
蔥沒剝完,又跑去看他爺爺李建國殺魚。
不大的廚房,被他玩的不亦樂乎。
只不過沒做成一件好事。
鍋灶被他添的柴火堵住,冒出的煙,將他太奶奶嗆的連連咳嗽。
他太爺爺剛剝好的蔥,在他來來回回奔跑下全部踩壞了,幫他爺爺李建國殺魚,弄的渾身魚鱗。
小鍋里,菜籽油燒熱。
系著圍裙的徐梅,轉身拿起桌子上糯米面放在油鍋里煎。
等一面煎到金黃,再翻過來煎另一面,工序并不繁雜。
李牧也會做。
但他兒子李然不喜歡,所以在寧陽市工作這些年,李牧一直沒做過。
畢竟一個人的喜好,都是不太重要。
等他媽煎好兩塊夾在盤子里,李牧從筷籠里拿出一雙筷子,一支筷子上插了一塊,然后走出了廚房。
夜晚的農村。
比城市少了一種喧鬧,多了一份靜怡。
一陣微風拂過,院子周圍的楊樹發(fā)出治愈般的沙沙聲。
李牧用腳勾過房檐下的墩子,坐下來吃著這不算美味,但時間久沒吃,就會愈發(fā)想念的糯米餅。
此刻廚房的白熾燈,從敞開的房門落在水泥地上,形成一道明暗交替的光影。
李牧記得很多年前。
他就以現在的坐姿,現在的方式吃著糯米餅。
然而。
時光繾倦,褪了黃昏,驚了舊夢。
他忽然長大,娶了老婆,生了兒子,仿佛一切未變,其實一切都變了。
他從一個被村上鄰居戲稱為“悶葫蘆”的年輕人,轉眼間已到了三十二歲的年紀,更因生活的壓力,導致內心的性格,也逐漸外向。
談不上好與壞。
但如果有選擇,李牧還是喜歡泡一杯茶,捧一本書,沐浴在下午的日光中。
其實李牧也清楚。
他固然很努力,但有些天性是無法更改的。
就像處理事情的方式,他每次都努力去做了,可最終結果都有些不盡人意,永遠缺那種干凈利落的決絕氣勢。
關于這一點,李牧從來不否認。
因為他的性格本就如此。
人生需要成長,他可以在二十五歲背起整個家庭的重擔前行,卻無法將自己各個方面成長到完美狀態(tài)。
“李牧,吃飯了”
廚房里傳來徐梅的叫聲。
“來了”
李牧起身將墩子踢到墻邊。
或許只有在父母身邊,他才能像個孩子般隨心所欲一點。
所以李牧為自己救下爸爸這件事感到驕傲。
他做到了。
而且做的很好。
他性格有很多缺陷,唯獨這件事他做的很完美,無懈可擊。
今晚。
飯菜很豐盛。
李牧老爸燒了一條豆瓣魚,又專門為他寶貝孫子用胡蘿卜燒了他最喜歡的羊肉。
徐梅煎了李牧從小吃到大,一直吃不膩的糯面餅。
“媽,家里怎么買了這么多蘋果?”
一邊吃著飯,李牧一邊好奇問道“你這么喜歡吃嗎?我怎么不知道”
“你外公讓我拖回來的”
徐梅沒好氣回道“你表弟理發(fā)店沒生意,批了一車蘋果放在門口賣,根本賣不出去,最后沒辦法,全賣給我們這些親戚了,要不是你外公專門打電話過來,加上價格不貴,不然我才不買,我還好點,就拖一想回來,不像你大姨,被你外公壓著拖兩箱回去,除了我和你大姨,就連你外公幾個兄弟,沒一個落下的,全買了你三姨家的蘋果”
“嗯”
李牧點了點頭。
他表弟托尼的理發(fā)店開不下去,李牧并不意外。
四十五的洗剪吹,一般人誰能理的起!?
其實價格不是最關鍵的,要命的是理發(fā)店洗頭的不是漂亮姑娘,也不是性感美婦,而是托尼那個三百斤的胖老婆。
這樣的搭配。
別說四十五了,超過十五,有人去剪頭都算稀奇。
托尼體重將近兩百斤,加上他老婆泰山重岳般的身材,兩人待在二十多平米的理發(fā)店里。
這根本不是理發(fā),而是活受罪。
“剪個頭要四十五,那小子一年到頭只能做清明節(jié)生意”
“噗”
李牧聽到他媽的話。
嘴里糯米餅當場噴了出來,接著一陣劇烈咳嗽。
他媽不是說去托尼店里理發(fā)的不是人而是鬼,僅僅是一種表達方式。
對。
就是簡單的比喻托尼店里生意比較清淡。
“前幾天你三姨向我們家借錢”
徐梅看了李牧一眼,接著道“還說要借十萬,被我罵了一頓,你爸出這么大事,你向她開口都被拒絕,現在還有臉向我們家借錢,別說我們有錢,就是我們家有金礦也不借她給,有錢就買,沒錢就不買”
“三姨和三姨夫不是一直說城里一間房,不如家里一張床嗎???現在怎么想起買房了”
李牧疑惑道。
“小賈媳婦要的”
徐梅皺了皺眉頭,道“還威脅你三姨和三姨夫,不買房就和小賈離婚,逼的你三姨沒辦法,現在到處借錢打算買房,前幾天打電話給我都哭了,不過哭也沒用,我直接告訴她,現在離婚夫妻多了,看開一點就行,沒什么大不了”
“……”
李牧被自己老媽的一頓操作搞得有點發(fā)懵。
不過更多的卻是他表弟媳婦拿離婚威脅三姨兩口掏錢買房這件事。
一個三百斤的胖女人。
她哪來的自信???。
社會上單身男人再多,也不是她這種女人可以惦記的。
難道是因為豬肉漲價了。
她也變得自信起來了?。?p> 李牧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漂亮的女人折騰一下實屬正常,畢竟她們有市場,可小賈媳婦有什么???
腰與屁股同寬,讓人傻傻分不清。
臉成圓形,胳膊堪比李牧大腿粗。
走起路來,讓人誤以為發(fā)生三級地震。
如果漂亮的女人去敲男人房門,應該屬于無法抵抗的誘惑,換成小賈媳婦呢?。?p> 那是天崩地陷的驚懼。
隨著她的敲門聲音響起,男人只會越來越慌,甚至達到崩潰的地步,不跑廚房拿把刀出來都怕她破門而入,自己沒有掙扎的能力。
可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她居然敢用離婚威脅。
女人果然如一團迷霧,容易找不到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