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攸的手剛觸碰到車廂的廂板之上，一陣尖銳猶如梟鳥夜叫般的哨音劃破夜空。
王攸瞳孔一縮，循聲望去。
宮門內(nèi)乍時火光大作，那是一柄柄燃燒的火把，魚貫而出，舉著它們的皆是一水的玄衣錦衣衛(wèi)，立時就將王家所有人給圍了起來。
王家扈從，家丁，護(hù)衛(wèi)盡皆面露駭色，不過動作也絲毫不慢，將王攸，王仁等一眾主子快速圍在中間，警惕且不安的看著對面的錦衣衛(wèi)。
“一網(wǎng)打盡？”這是王攸的第一直覺，然后又聯(lián)想到眼下在北疆生死難料的父親王子騰，總不能兵變了吧。
“弟弟！”車廂內(nèi)傳來的正是姐姐王鸞的聲音，有驚慌，有詫異，有恐懼，當(dāng)即打斷了王攸的胡思亂想。
“姐，黛玉在你身邊嗎？”王攸著急的問了一句。
“夫君！”
黛玉果然在車內(nèi)，王攸的面孔剎那變得嚴(yán)峻了下來，不過還是盡量平復(fù)內(nèi)心焦躁的情緒，寬慰道：“就坐在里頭，別出來！”
“母親呢？”黛玉出言問道。
“......”王攸不知如何作答，只因當(dāng)下的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早已非人力可改變的了。
什么叫聽天由命，這就是。
火光照的整個宮門前猶如白晝，放眼望去，少說有近百的錦衣衛(wèi)，各個腰挎長刀，面容整肅，這么大的陣仗怎能不讓人心生畏懼。
“王攸，王仁何在？”這次來的并非是戴權(quán)，而是王攸自江南回京述職那日在鎮(zhèn)府司衙門口見到的總管太監(jiān)。
“在?。ㄔ冢。蓖踟仓l(fā)麻的頭皮走上前，而王仁則是顯得有些畏縮，不過也還是應(yīng)了一句。
“拿下！”太監(jiān)厲聲喝道。
蹭蹭四名錦衣衛(wèi)拿著兩套枷鎖從太監(jiān)身后走出，將枷具套在王仁，王攸兩人的脖頸上，并用鐐銬分別鎖住雙手，雙腳。
王仁面如土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連腦袋也被這枷鎖壓得耷拉了下來，反觀王攸，卻是挺著筆直的身子，昂著頭死死地盯著發(fā)號施令的太監(jiān)，就好似皇帝在不久前等他的答案一樣，王攸也需要一個答案。
要人死，總要讓人死個明白吧。
“帶走！”總管太監(jiān)一句廢話都不愿多說，直接對左右的錦衣衛(wèi)下令，與此同時，陰鷙狹長的眼睛也在翠蓋珠纓八寶車上停頓了一下。
“且慢！”
王攸身形一僵，他聽出了這聲音是出自自己的妻子黛玉。她近乎是用了這一生最大的力氣喊出了這兩個字。
總管太監(jiān)眉頭一挑，直接對一側(cè)的兩名錦衣衛(wèi)使了個眼色。錦衣衛(wèi)點了點頭，帶著底下的人往八寶車走去。
王攸眥目對王家一眾扈從命道：“給我攔住他們！誰若是靠近那輛車，直接給我打！”
“放肆！你王家這是要造反嗎？”總管太監(jiān)斷喝道。
“還請公公把罪名挑明了，不知我王家所犯何事？”王攸據(jù)理力爭道。
“小王大人，我可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奉勸你一句，不要自誤！”總管太監(jiān)警告道。
王攸神色一暗，可還是咬牙切齒道：“我不信陛下會下令抓兩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弱女子！”
“這么說，小王大人是什么都知道了？”總管太監(jiān)也是愣了一下，而后冷笑道。
“有什么直接沖我來！”
“好！但愿小王大人說到做到。帶走！”總管太監(jiān)拍了拍手，叫回了前往八寶車的那幾名錦衣衛(wèi)，押著王仁，王攸兄弟二人離開了。
“天亡我王家啊！老爺！哇！”盧管家悲憤欲絕的大聲喊了一句，然后身子噗通一聲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王家所屬之人一時間群龍無首，加之見盧管家吐血倒地，更是方寸大亂。
嘈雜紛亂的聲音在漆黑的夜中傳播著，弄得人心惶惶。一小部分人瞧著不對勁，趁著夜色悄悄的逃走了，省的回頭被抓一并治罪。
可漸漸的，宮門外陷入一片死寂，留下之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正值眾人一籌莫展之際，宮門內(nèi)又傳來一陣腳步喧鬧之聲，所有人都已經(jīng)麻木了，也根本沒有任何心思去細(xì)看來者何人。
衣裳蹁躚，環(huán)佩相繞之中，石夫人姍姍來遲。相較于王家眾人的掩面而泣，身為王家主母的石夫人此刻卻是神清氣爽。
原來這日未初后，皇后娘娘單獨召見了她，并以石夫人持家不易為由賞賜了湯泉沐浴。只是這一浴卻是忘了時辰，不知何時竟是睡著了，等再度醒來時，已是黃昏的時辰。
想著外命婦天黑后不得逗留宮中的規(guī)矩，石夫人倉皇更衣，又前往皇后處再度謝恩拜別，最后在掌宮女史的引領(lǐng)下出了后宮，繼而又被送至宮門處。
“好端端，大伙哭什么？”石夫人走到一個打著燈籠的嬤嬤跟前，驚奇的問道。
嬤嬤被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忙揉了揉自個兒的眼睛，順道將手里的燈籠略微抬高，這才清晰的看清了石夫人的面容。
“太太！”嬤嬤悲呼著跪了下來，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這婆子的驚呼聲吸引了。
王鸞和黛玉聽著車外的動靜，趕忙推開車門，果真是石夫人回來了。
姑妗二人急忙下車，含著淚往前快步走去。
石夫人正要問她二人怎么來了，可看著兩人梨花帶雨的模樣，大驚失色，然后在人群中搜尋起來，并未發(fā)現(xiàn)兒子王攸的身影。
“太太，兩位爺皆被抓走了。來人是個太監(jiān)，說是奉了陛下的旨意！”其中一人悲戚的稟報道。
“陛下？！”石夫人腦袋一懵，嗡嗡作響，但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是一個局，一個針對整個王氏一門的局。
“回家！”石夫人直接命道。
“娘！......”
“啪！”話音未落，石夫人直接一個巴掌扇在了王鸞的臉上，“閉嘴！我說回家，聽明白了嗎？”
王鸞萬萬沒想到母親居然會對自己下如此重手，雖滿心委屈，可卻不敢違抗。而一側(cè)的黛玉也是被嚇得花容失色，就連眼淚也是止住了。
“你也要勸？”石夫人厲色的看向黛玉，沉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