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院長,有何高見?”仟信仍是那毫無感情的語氣說道,連神情都沒有因為田小草的出現(xiàn)而有哪怕一絲的波動。
楚魚真的懷疑,他是戴著一張冷漠的人皮面具!
“小草不敢,”田小草向仟信微微頷首表示敬意,然后才朗聲說:“敢問神君因何事要帶走楚魚小師弟?”
“奪吾寶劍,傷吾侄。”
“神君言重了,”田小草笑道,“兩個后生些許紛爭,還請神君寬厚為懷?!?p> 仟信看著田小草,良久沒有說話,田小草也微笑著看著他,兩人就那樣對峙著。
天空中的黑暗逐漸被光明代替,那些流云又回來了,仿佛時間倒流般,片刻后,又回到了秋高氣爽的上午。
一直籠罩著眾人的那種壓迫感也消失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院長占了上風,仟信神君再如何強,終究只是一縷神識,而他面對的可是田院長的本尊!
“田小草,為了一名吞日者,你就豁出去和吾對抗了啊?!鼻湃允且荒樐坏卣f道,并沒有因為在對峙中占下風而有任何情緒波動。
“小草不敢,”田小草說,這是他第二次說這句話,“請神君諒解,無極院是時候該擁有一名吞日者了。當天道士卷土重來之時,我等才有力量輔佐神君共抗天道士?!?p> 學生們熱切地望著楚魚,原來如此,傳說中的吞日者竟然就在他們身邊!那可是人類最古老、偉大的戰(zhàn)士啊,曾經(jīng)從血妖和尸將的手中將人類拯救的英雄!
他們中昨天和楚魚一個班上課的學生,此刻幸福得差點暈厥,他們覺得能和吞日者曾經(jīng)以同學的關(guān)系共處一室,是他們最大的榮幸。
“是嘛?!鼻趴聪虺~,說道:“要吾不追究也可以,但必須對他施以考驗,證明他有那個資格。”
“小師弟他已經(jīng)在上山時通過了圣知山的考驗。”
“那還不夠,”仟信說,“遠遠不夠,吾意,將此子送進烈焰之牢第九層,如若他能經(jīng)受住這個考驗,那么吾不但不追究,還將天雷劍贈與他?!?p> 說著伸出了手,天雷劍竟在楚魚手上消失,然后瞬間出現(xiàn)在仟信手中。
“神君為何非要置我小師弟于死命?”田小草臉上的笑容不見了,變得嚴肅起來,“烈焰之牢第九層,從來就不是用來考驗人的,而是用來處死罪大惡極的人,神君應(yīng)當清楚,沒有人能從里面活著出來?!?p> “這么說,吾難道是死人?”
“天下只有一個仟信神君,您辦得到的事,別人又怎敢妄想能辦到?!?p> “當年我進入烈焰之牢第九層時,無論年紀還是修為,都比不上他,田院長勿要多言,只需告訴吾同意與否。”
仟信最后一個字說完時,有一團巨大的黑云從天空中出現(xiàn),它像波濤滾滾的大海中的一個旋渦,不斷地旋轉(zhuǎn)著,然后擴散開來。
最終,整片天幕都被這團黑色旋渦占據(jù),在旋渦的中心,不時傳來恐怖的怪叫聲,像是里面關(guān)著一頭上古巨獸,在躍躍欲試。
“燭龍……”田小草看著旋渦中心怔怔地說,“神君是打算將圣知山夷為平地嗎?在這大敵當前的時候?”
“正因為大敵當前,吾才要消除一切雜音,團結(jié)人類內(nèi)部?!鼻咆撌侄?,身體緩緩朝旋渦中心升去,他身旁的仟通海則被一團黑霧籠罩,當黑霧散開時,已經(jīng)沒了蹤影。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仟信的聲音從天空中傳來,猶如神諭!“田小草,吾在等你的答案?!?p> 話音落時,他已經(jīng)到了旋渦中心,從那里鉆出一顆和圣知山一般大小的巨大蛇頭!仟信則站在這巨大的頭顱之上!
這顆蛇頭雙眼緊閉,頭上長著兩對犄角,表面是赤紅色的鱗甲。
這就是燭龍嗎?楚魚心中大震,前世一部叫作《山海經(jīng)》的奇書里也有關(guān)于這個怪物的記載,傳說他睜眼就是白晝,閉眼則是黑夜,一吹氣就是寒冬,一呼氣便是酷夏。
不過,似乎外觀有些差異,《山海經(jīng)》上記述的燭龍是人首蛇身,而眼前的就活脫脫是一條吞天巨蟒!
這樣的話,說不定能力也有些不同,但毫無疑問,要是仟信將這玩意放出來,無極院將會遭受毀滅性的破壞!
楚魚看向田小草,后者怔怔地看著天空中的仟信出神,這種神情很少在他身上看見。
他在想什么?自己確實讓他為難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他仟信能做到,那我楚魚又有何不可?
“師兄,”楚魚喊道,“我喜歡那把劍,給我個機會得到它吧?!?p> 田小草回頭驚訝地看著楚魚,“你可知……”
“我知道,”楚魚說,“那是九死無生的地方,我很可能會出不來。但是,人類之所以從眾生中脫穎而出,成為靈長,正是因為我們能將不可能變?yōu)榭赡?!?p> “你只要答應(yīng)我,如果我時間花得太久,幫我照顧下寶慧?!?p> 田小草看看楚魚,又看看天上的仟信,無奈地搖搖頭?!安唬彼f,“你是我無極院的希望,也是我的小師弟,我不會讓你去那個地方送死,你不知道那里有什么。”
“不用擔心,天塌下來不是還有我這個老師兄扛著嘛。”
“你能打過仟信嗎?”楚魚很嚴肅地問。
“打不過。”田小草很干脆地回答。
“你能讓燭龍不將圣知山攪得天翻地覆嗎?”
“不能?!?p> “你能送我一把天雷劍嗎?”
“我已經(jīng)送了定神珠給你……”
“別廢話,能還是不能?”
“不能……”
“那你個糟老頭子還耍什么帥?”楚魚說,“你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讓我來和他說。”
“……”
“喂!飛得那么高,我說話你能聽得見嗎?”楚魚雙手攏在嘴邊大聲朝天空中的仟信喊道?!澳埢匕桑涀∧愕某兄Z,我會自己來魂息山取天雷劍,還有您侄兒的狗命!”
“我全都要!”
漩渦中的仟信冷漠的神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那是一種復(fù)雜的微表情,像是驚訝,又像是憤怒,或許,兩者都有。
“楚魚,”仟信的聲音在空中響起,這是他第一次叫楚魚的名字,“如若你能來到魂息山,吾必讓你與仟通海一對一公平對決。即使最后你把他殺了——雖然這不大可能,吾亦不追究。”
“一言為定!”
仟信深深地看了楚魚一眼,然后身影緩緩消失在旋渦中心,那團黑云也迅速收縮,直至最后變成一個黑點,消失在天幕上。
直到這時,所有人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終于把這尊活神給送走了。
然而,有人歡喜就有人愁,眼見仟通海和仟信都拍拍屁股走人了,張石青就傻眼了。當楚魚看向他時,他忙放開了抓住胡寶慧的手。
胡寶慧早已經(jīng)醒了過來,張石青一松手,她便飛撲到了楚魚身邊,緊緊抱著楚魚,像是怕楚魚變成一條魚溜掉一般。
兩人什么也沒說,此時無聲勝有聲。楚魚環(huán)住胡寶慧纖細的腰肢,輕輕拍打她的背部以示安慰。
“田院長,張某一時糊涂,受了盛全的蒙蔽,才會對小師弟他出手,這全都是誤會,還請您明鑒?!睆埵鄬㈩^深深低了下去,無比誠懇地說道。
“哦?你不是應(yīng)該給未知事鳴不平嗎?小師弟他殺死了一名知事,這可是大罪。”田小草語氣曖昧地說道。
“小師弟是吞日者,是我無極院的希望!”張石青抬起頭,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未知事和我一樣,也是受了盛全的蒙蔽,他被小師弟誤殺,是盛全的罪過!和小師弟無關(guān)!”
“看來在這點上張知事和我達成了共識,”田小草微笑著點頭,“想必在贏空知事長面前,你也會這樣說吧?上次我見著贏空知事長,他還曾向我說,知事院冗員太多,想要裁剪一二,叫我給他出主意。”
田小草所說的贏空知事長,是知事院的最高領(lǐng)袖,在整個無極院,地位只在田小草之下。張石青當然知道田小草突然提起他是什么意思。
兩人雖然是無極院的一把手和二把手,關(guān)系卻非常融洽,如果他張石青敢不合作或者耍詭計,他這個知事就算當?shù)筋^了,贏空那老不死早就看自己不順眼了。
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張石青可是深知這個道理的,連忙又是一通信誓旦旦的表態(tài),宣布所有的罪過都由風紀團團長盛全負責,而他可以作證。
他畢竟是個精明人,故意不提仟通海的名字,既避免了傳到仟信那里對自己不利,也避免了田小草尷尬。
畢竟,如果此刻說仟通海是罪人,就需要將他抓回來接受審判,問題是誰敢去魂息山抓仟通海?那不是廁所里打燈籠——找死嘛!
最終,差點被楚魚毀掉的斷崖被早已經(jīng)趕到此處的各位無極院大佬聯(lián)手重新固定住,又從倉庫里搬出備用的鶴車放置原處。
被揍成腦震蕩的盛全被宣布有罪,罪名很長,其中一條是意圖謀害楚魚,危害無極院安全!
他被剝奪風紀團團長職位,打入烈焰之牢,永不放出!
而楚魚的吞日者身份,再保密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于是全無極院的師生都知道了這個驚天消息。
緊接著又是另一個更為震驚的消息,這位吞日者小師叔,將要成為仟信神君之后的又一個進入烈焰之牢第九層接受考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