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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妥的二世祖模樣。
再想一下他這囂張跋扈的樣子,況且這兒是東宮,行吧,我遇到太子了。齊垣這小家伙,我走的時候他才十幾歲,我回來他兒子都這么大了。
我怎么拉近乎,讓他不拘泥于原主的那么一點點劣跡呢,有沒有什么合適的搭訕話術(shù),親切自然不造作?不知道我可不可以跟太子說,我認(rèn)識你爹,那時候他連字都寫不好。
“我怎么了?我德不配位,我干啥了?”我真的不明白啊,我這不才來嘛,我可太無辜了,竇娥都沒我冤。
他很意外,我一開口就是一股東北大碴子味,我估計原來的白于棠不是這么說話的。
就我瞅自己那一下子,我估計白于棠走的是那種仙氣飄飄的仙女路線,天然純潔不造作的一朵絕世白蓮。像我這種親切地道的鄉(xiāng)土氣息,可能和白于棠相去甚遠(yuǎn)。
于是他對我產(chǎn)生了懷疑,眼神也不像之前那樣冷漠,然后揮退眾人,語氣緩和下來,問我:“你是誰?”
我哪知道我是誰?我只知道我是系統(tǒng),我都不知道我從哪兒來,又到哪去,我在干什么。
半晌后,他見我不回答,又喚來那些待衛(wèi)要把我架走,臨走前我看到他看傻子似的眼神。好吧,至少,不像之前那樣看一眼就像有八輩子的大仇,恨不得眼神化為刀子把我刺死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已經(jīng)察覺我不是白于棠,于是他也沒為難我,只是讓侍衛(wèi)把我架出了宮。
二十多年過去了,京城的布局倒是沒有太大變化。一張模糊的京城地圖漸漸在我腦海中鋪陳開來,灰塵彌散,歲月如同陳置許久的鐵匣結(jié)上了厚厚的銹跡。
我好不容易才摸回國師府,想好好睡一覺。
沒想到國師府還是當(dāng)年那個國師府啊,這么多年沒變過。
從我當(dāng)初離開,估計這個世界已經(jīng)過去二十多年了,國師府的頭上掛著跟當(dāng)年制式一樣的燈籠,紅燦燦的,像一團(tuán)火,像個小太陽。
我記得那一年冬天,門口的紅燈籠照亮了一堆雪,地上的雪延伸到院里,停在石階前。有扇門許久沒打開過,那扇窗后的眼睛偷偷地望向窗外,在暗處窺伺世界,陽光似乎能將她灼傷,她不敢出門,將自己封閉起來,制造完美的冰冷迷宮,不讓別人接近。
二十多年了,不知道宿主去了哪兒,這院子也荒蕪了。
白于棠這種仙女人設(shè)肯定不會接地氣兒的,所以梁下原先掛著那些腌菜臘肉,早不見了蹤影。
沒半點人氣兒了。
我找到白于棠的房間,翻出了一本日記。
太好了,幸好白于棠寫日記,我一定要熟悉熟悉劇情,我他媽到現(xiàn)在一直在懵的。
好了,捊捋劇情,事情是這樣的:
胡居安和樓青青出去度蜜年了,辭官的折子一遞上去人就沒影兒了。完了以后皇帝只好又找了幾個人過來當(dāng)國師,到白于棠這里,是第三任。
棠棠,一個江湖騙子組織的大小姐。眾所周知,行走江湖萬分不易,這些組織也無一例外不要經(jīng)歷一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而且這個組織遇到了瓶頸期,急需一筆資金來周轉(zhuǎn)一下,于是,他們一致決定送大小姐來當(dāng)國師,拿俸祿拯救他們的組織。
至于大小姐是怎么被傳成正道門派的仙門弟子的呢,騙子組織嗎,情報網(wǎng)還是很齊全的,熱搜也是買了不少,新聞放出去很多。這叫什么?這叫手段,這叫包裝,這叫策略。
國師府沒有什么氣派的樓閣玉宇雕欄畫棟,還是當(dāng)年那個寒酸樣兒,質(zhì)樸但清幽,也算是延續(xù)了他們樸素自然的作風(fēng)。庭院深深,硯池上棲著小木橋,溪水縈紆,水榭蜿蜒,梅樹光禿禿的枝頭上歇著兩只圓滾滾的麻雀。
還是老樣子啊,只是我熟悉的人早已不在了。
不對,我還能找到我認(rèn)識的人。
宿主和她老公在外面瀟灑快活去了,回來時經(jīng)過丞相府,見門前冷落,想必丞相也與世長辭了,樓瀟瀟與我有世仇(當(dāng)年我一心想讓她走瑪麗蘇劇情,來給我攢積分來著),那就只剩下——地下城的那群人。
我剛穿來什么都不知道,不曉得如何用這個身份生存下去,據(jù)說地下城那里有不少信息買賣的渠道,也許我去找他們幫幫忙,能有些辦法。
畢竟,白于棠的日記里也沒有完整地提及那些宮闈秘事,不過據(jù)我所知,以現(xiàn)在的狀況來看,白于棠和后宮里那些事,甚至和前朝,都有很大的牽連。否則白于棠怎么會死在東宮的床上?
京城的地下排水系統(tǒng)還是很發(fā)達(dá)的,在較寬的下水道里,有人建起了低矮的居住區(qū),并且形成了一套較為完整的商業(yè)體系,有買賣信息的,買賣人口的,甚至有紅樓酒館之類,被稱為——鬼樊樓。
鬼樊樓是一個獨立于政府之外的社會體系,那里是真正的地下城,法律都無法觸及的地方,陽光照射不進(jìn)來,蛇蟲鼠蟻橫行,沒有任何正統(tǒng)的規(guī)則與束縛,只有鬼樊樓里的約定俗成。
約定俗成這個東西,也需要一定的制度維護(hù)規(guī)范,心照不宣的規(guī)矩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大家都一直照此行事,仿佛本該如此,也算是當(dāng)?shù)靥厣纳鐣幕税伞H绻噶斯矸畼堑氖裁醇s定俗成,然后哪天什么時候人不聲不息地消失了,也沒有人過問,沒有人追查,這就是鬼樊樓里不用說的運(yùn)行規(guī)則。
在這個城市系統(tǒng),殺人仿佛是被合法化的。若有人違反了他們的規(guī)則,死刑便像一張輕飄飄的紙,落在他身上,粘得緊緊的,撕也撕不掉,大家冷漠得像在看屠殺豬羊——被鬼樊樓淘汰掉的人就是豬羊。
但鬼樊樓也是公正講義氣的,許是因為這里很多人都來自江湖吧,他們最看重的便是義氣。若有人并沒有違反了什么規(guī)則,而因為私仇被外人奪了性命,鬼樊樓里的人也勢必一查到底,千里追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