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凇接手的是大成班,昌博館現(xiàn)在不干什么權(quán)貴優(yōu)先成績優(yōu)先的事,她班里三十六人,上至皇族下至庶族,能至第一無至不學(xué)都有。
有了昨天的初步認(rèn)識,左凇記性又好,大概記住了這群人叫什么名字。
上課,師長學(xué)生相互拜過,左凇跟他們講起了課文,是一篇關(guān)于游玩的,左凇講解著講解著就跟他們聊起了自己去玩時的經(jīng)歷,他們也起勁了。
果然從古至今的學(xué)生都是一樣的,正經(jīng)的不愛聽,說到玩就開心。
“少傅,聽說那邊有水鬼是嗎?特別特別大,長得特別特別丑像鼠一樣那種!”說著那孩子還站起來比劃,比劃得比他自己還大。
“我去那條湖看過,但我什么也沒見著,湖底是黑石,印的湖都是黧黑的,是一種神秘而優(yōu)雅的美麗,就像手戴軟綢黑絲手套的美婦人。那條湖就叫黧石湖,湖上有座白珠橋,通體是珍珠白……”
“就是像太傅一樣的白?”
突然有人打斷,左凇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珍珠白,有質(zhì)感無光感的粉墨白,左凇溫柔一笑,點了點頭:“是,每當(dāng)黑幕高掛,烏云一層一層綿軟地鋪在天幕時,有一種神秘而神圣的感覺,房屋像殿堂,白橋像天梯,不時的雷電映襯下氣勢開闊。
“作者身處戰(zhàn)亂年代,人民苦不堪言,可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他是一個超脫世俗的人,這篇文章寄托的就是他……”
“他希望給人民從天下帶下一個能使食飽衣足的寶典,讓天下百姓都能有飯吃有衣穿!”
左凇沒有說話。
“還能是他想帶下一把天火,燃盡一切,讓所有所有的一切都重來?”
左凇笑了,“小同儕,太血腥了。這個問題我之前想過,我想到的是打仗先把天下統(tǒng)一,然后又想到第一位同學(xué)說的。我翻開書一看,寫的是棄世厭俗。
“作者江棄寧,字陳知,他是個棄世厭俗的人,這篇文章是想告訴你們,以后萬事要考慮它的兩面、它的實際,就像壞人好人從來只是當(dāng)局者的執(zhí)著?!?p> 眾人異口同聲答了之后,他們又開始問了:“少傅,那那里真的有神嗎?我聽娘親說那里有神,妖邪都怕她,但是那位神不管不聽話的不用功讀書的孩子,是真的嗎?”
左凇笑了,這孩子被誑的不淺,“有,而且很漂亮,但她改規(guī)矩了,她說她就不管那些不誠實,不講理,不孝順的孩子。至于妖怪嘛,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那,是不是要事事順著長輩才算孝順?”
“不是,”左凇拿起一幅畫,“就比如我手里這幅畫,現(xiàn)在有我和胡詞瑜胡少傅兩個人,假如我前兩天摔傷了手,可我就是要把這幅殘畫畫完,這時候胡少傅搶了我的筆叫懂事,而如果她只是一味的縱著我,那就是聽話。
“懂事和聽話是不一樣的,懂事才是真正的有利于家、有利于國的孝順,而聽話不是。這也是為什么朝廷會有御史臺這樣的機關(guān),六部天下想對陛下說的話全由他們來,勸誡皇帝,肅正朝廷,給天下百姓一個好的朝廷、好的家園。”
“少傅同胡少傅關(guān)系很好嗎?我們下節(jié)就是她的?!?p> 左凇濃眉一挑,“我不怕她。”
“可我今早還看見胡少傅和陳少傅在比劍,胡少傅舞得剛勁有力,還有俠客的輕巧靈活?!?p> 左凇怵了下,“她現(xiàn)在干嘛呢?”
“老陳就是只斗雞,現(xiàn)在大概還在比試。”循聲看了過去,是一個很漂亮的小娘子,一雙大大的狐貍眼狡黠睿智,是三公主姜明嬌,敢這么說老師的也是她了。
宮學(xué)里不是一個老師教一個班所有科目,所以從來只喊少傅,不喊老師,除了個別專門拜了師的。比如大成班的大公主和青云班的東昌王世子,都拜在趙少傅門下。
而姜明嬌正是陳少傅的學(xué)生,眾所周知他們師徒倆個互損是最厲害,而陳少傅是宮學(xué)師長里武力第一的,姜明嬌敢在宮學(xué)里橫行霸道也有這一成分。
姜明嬌似是損一句不過癮:“一局從我用完膳到上課,現(xiàn)在指定還沒打完。”
左凇聽了她的話,倒是挺好奇那倆比得怎么樣了,給他們布置了功課也就下課了,就是抄課文五遍,姜明嬌抓起自己的本子就丟給了另一個人,“陳持之抄的規(guī)范點,我姐姐最近查我功課查的嚴(yán)?!?p> 姐姐在晉中皇室是庶出對生母的稱呼,有時也稱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年長女人。
那個小男孩哦了一聲,還說:“你還有硯臺嗎?我剛剛不小心摔掉了?!?p> 姜明嬌皺了下眉,拿出硯臺:“你事兒真多,剛剛怎么沒摔出什么聲來?這塊你悠著點啊,這是我求神拜佛開過光的,就等著今年的大考,要是不進步,姐姐饒不了我。”
陳持之接過,朝她笑了笑,那笑容老乖老純了,“你先陪我去看看我哥哥吧,回來再寫,看起來何少傅挺溫柔的,應(yīng)該不會追功課追那么緊?!?p> “呵,”姜明嬌一腳踩上了同桌的椅子,“你是沒聽說半年前的事,右臂剜掉一塊肉,左臂被割了兩道,手指也被夾壞了,面色比墻都白,還瘦的離譜,她在朝堂上是一聲疼沒喊,就跟沒事人一樣,你敢欠她功課?”
大公主姜明斛拿著本子就去了青云班,姜明斛站在窗外看,看見講課的正是老師趙何——出了名的準(zhǔn)時準(zhǔn)點。
但這次居然拖堂了,一拖直接一盞茶。他走時看見姜明斛,笑了笑就走了,姜明斛走到王世子姜冥隋面前,他接過她手里的本子,“寫什么?”
“第一課抄五遍,不知道什么時候檢查?!?p> 嗯,像抄寫類的功課她都是丟給姜冥隋,而姜冥隋的功課通常是讓其他同儕寫。
胡、陳兩人比試的地方,周圍已經(jīng)坐了一群人,吃吃喝喝玩玩鬧鬧,中間那倆還在打,胡盼說不打了,陳少傅卻不干,胡盼直接跑下去,躲到左凇身后,“你還敢劈不?”
三步遠(yuǎn),陳少傅拿著木劍,氣不過的揮了揮,“等我苦練劍術(shù),一定能把你打敗。”
兩個運體會的勝者,還挺有意思的。
看著陳少傅走了,胡盼長舒了一口氣,啐了陳少傅幾句,就扶著她要走,左凇月初三天小腹疼的胡盼都要裂開了,“我找醫(yī)師問過,你的身子呢不能大補,要一點一點慢慢來,補氣血很重要,雞肉、雞血、阿膠,還有你太瘦了,我打算買一桌子糕點給你喂胖了。”
“好啊,我可能能吃一年?!弊筅∥嬷《亲樱疤鸬牟灰?,干的不要,冰的不要,牡丹花糍就挺好。”
胡盼白了她一眼,“要求真多,你們這上完課的可真舒服,你房里還有人么?”
“殿下在,”左凇又看見胡盼瞪大了眼,就知道她想岔了,“公主殿下在?!?p> “嗯,”胡盼想了想,擺出一副很博學(xué)的樣子,“哪能麻煩公主殿下跑腿。”
左凇一看就知道這人沒憋什么好屁,“你想干什么?”
趙何到地方的時候人都走開了,他譏諷的垂眸笑了笑,然后轉(zhuǎn)身離開,出了昌博館,卻聽到有人喊他,那人追上來,低聲說,“趙少傅要出去,能不能幫松松去買點,不干不甜不冰的吃食,比如糯米花糍、紅糖糍粑?”
趙何琢磨出了怎么回事,點了點頭,“人陪著她么?”
胡盼要走,突然轉(zhuǎn)過身問,“趙少傅的生辰是在九月初三?”
“是?!?p> 胡盼沖他笑了笑,“松松生辰在元月初七哦。”
趙何懶的琢磨她什么意思,點點頭就走了,牡丹花糍還是城東蕓香鋪做的最好吃,離這也不遠(yuǎn),就是再去農(nóng)家小院就遠(yuǎn)了。
鋪里的博士見了趙何,跑過去弓腰傻笑,“趙郎君又來了,可是來吃牡丹花糍的?小店每天都為郎君備了四個呢,是在這吃還是帶走?”
趙何摸出一串錢給他,“幫朋友買的,你們這還有沒有紅糖糍粑、消寒糕、八寶飯、烏雞湯之類的?”
博士接過錢,看樣子這還有自己的打賞錢,嘿嘿笑了,“除了烏雞湯之外,后廚都在蒸,烏雞湯可以讓后廚現(xiàn)做,誰讓趙郎君是老主顧呢?”
趙何微微彎了彎唇,“麻煩你們一家糕點鋪子煮湯了,還需要你們送到昌博館,交給一位叫胡詞瑜的少傅。”
“趙郎君,專一可不是一輩子只愛一個人,而是深處任何一段感情時,都只喜歡那一個人?!辈试频穆曇魪暮竺骘h來,她長了一雙狐貍眼,魅惑眾生。
趙何頷首,“彩云待詔,我不想有人置喙我的私事,誰都一樣。”
彩云的笑臉僵住了,仰視著高大的男人,羽扇般的長睫輕顫,又很勉強的露出一絲笑,朝他屈屈膝,“冒犯了,抱歉?!?p> 他側(cè)身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也給她讓出了道,雖然沒說什么,但能讓趙何自愿的走開遠(yuǎn)去,他是真生氣了。
這邊收到東西后,胡盼看見來的人不是趙何,皺了皺眉,道了聲謝就回去了。左凇肚子疼的時候疼的能冒滿頭的汗,吃了東西好點了,胡盼要去上課,只好留下姜鰩一個人照顧她。
姜鰩上了左凇的床,扶她躺好,就抱著她的后腰輕聲哄她,給她擦汗,附耳問:“美人姐姐,生孩子比起這個來,哪個更疼啊?”姜鰩的聲音有些細(xì)膩的磁性溫柔。
“生孩子當(dāng)然比這疼,就是十個月不用疼一次來換我也不想要?!弊筅∶棵縼砜那槎疾缓茫B著口氣也粗魯。
姜鰩討好的哦了一聲,語氣中有些竊喜,側(cè)臥起,低頭親了親左凇的淚眼,又輕輕揉了揉左凇的小腹,“姐姐,鰩兒會一直在你身后的?!彼痔苫厝ィH了親左凇的后腰,曖昧的緊。
元禾里
感謝ADawn塵獸的投票。 分割—— 姜冥隋和姜明斛血緣很遠(yuǎn)很遠(yuǎn),差不多可能忽略不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