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埋伏

　　“你是子鷺？”私塾外的庭院走廊里，一個著華麗官服的中年男人問道。

　　“是?！弊愈樆卮稹Ｉ洗问录?，他照常來私塾讀書，先生和其他學生也如往常一樣，并沒有特別的變化。不過，這個事件已經(jīng)在整個洛城傳開了，官府緝拿許久未果的惡徒劉努，被發(fā)現(xiàn)死于大街上，胸口有一處致命傷，而且僅有這一處傷。不遠處還有另外兩個男人的尸體，這兩個人就沒那么幸運了，現(xiàn)場能夠用慘烈來形容。關(guān)于劉努如何死的，坊間眾說紛紜，然而沒有人目擊到事件發(fā)生的具體經(jīng)過，這些說法都只是想象或猜想。

　　不過，在這些猜想中，有一個猜對了。

　　“一周前在連云街發(fā)生的事件里，殺死劉努的神秘人，就是你吧。”中年男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把玩著手中的折扇。

　　“什么？”子鷺故作驚訝狀。

　　“呵呵，來這一套嗎？”男子折起扇子，笑嘻嘻地看著子鷺說道，“你看看這個?！?p>　　他從懷里取出一件東西，子鷺瞧了瞧，是一片碎布。

　　“看清楚了？知道這是什么了吧？沒錯，就是你衣服上被切落的一塊布?！?p>　　子鷺下意識地檢查了一下，上衣的衣擺，果然少了一塊衣角。

　　“有了這件證物，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的調(diào)查了。我命人排查了當天事件發(fā)生前后的過往行人，詢問有沒有注意到什么異常情況，好幾人對于一個下雨天不持傘低頭慢慢走路的少年印象很深。”

　　子鷺默然不語。

　　男子意味深長地看了子鷺一眼，忽然搖了搖頭，苦笑道，“我真是佩服你，這么年輕這么好的身手，已是很難得，更難得的是心智還如此成熟。啊不，與其說是成熟，不如說是純凈，嗯……”

　　子鷺看了一眼私塾的方向。

　　“想回去讀書了？別急別急，耽誤不了你半個時辰。我問你，有沒有興趣發(fā)揮你的特長，為國效力？”

　　子鷺一臉疑惑地看向男子。

　　“最近的情況，即便是學生應(yīng)該也有所耳聞吧？”男子的神態(tài)突然嚴肅起來，說道，“雁門關(guān)外，北方胡人正聚集兵力準備大舉進攻。而關(guān)內(nèi)，其實早已不是一條心了。這些年胡人逐漸混入關(guān)內(nèi)，胡人的數(shù)量不斷增加，胡漢之間沖突加劇……”

　　子鷺轉(zhuǎn)身向私塾走去。

　　“哎等等！”男子一把拽住子鷺，“聽我說完。我覺得這些事說明一個情況，就是我們已經(jīng)處于十分危險的境地。如果關(guān)內(nèi)關(guān)外的胡人里應(yīng)外合……”說到這里，男子看向子鷺，“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維護洛城的安全?！?p>　　“??？”

　　“嗯？”

　　“你是誰？”

　　“哦忘了介紹了，我是李學?！?p>　　李學？不問世事如子鷺，也知道當今丞相，就叫李學。

　　“丞相大人？”

　　“哎呀，什么丞相大人，叫李叔就行了?！崩顚W樂呵呵地說道，拍了拍子鷺的肩膀，“如何，愿不愿意幫幫李叔的忙？”

　　“丞相大人，萬萬不敢當。方才實在是無禮了?！弊愈樀皖^就拜下去，李學連忙雙手將他扶起。

　　“看來書沒有白讀，懂禮，很好很好。那么，子鷺，你意下如何啊？”

　　“我還是不太明白……”

　　“是嗎？不過沒事，只要聽我安排就行。今晚亥時整點我來找你?！?p>　　“我還沒想好……”

　　李學一臉嚴肅，右手揮開紙扇，說道，“丞相之命你也敢違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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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時整點，連云街子鷺家門外。

　　“您真準時。”子鷺提著燈，剛出家門，就見到李學在門外。

　　“剛到而已。隨我走。”李學未穿白日的那身官服，而是一身簡樸的黑色長衫。子鷺還是穿著上學時的衣服，青色的布衣。李學帶著他穿過一條條街道，他也不問去哪，只是跟隨著走。這個時點的洛城并不寧靜，酒家商鋪還未到打烊的時間，街上也有稀稀落落的行人。

　　走到一家宅院前，李學說，“到了。”子鷺抬起燈看了看，大門上方的匾額寫著“司馬府”三個字。門框鑲金，非常氣派。

　　李學和門前的守衛(wèi)打了聲招呼，守衛(wèi)就給他們開門，態(tài)度十分恭敬。

　　李學帶著子鷺走進門內(nèi)，雖是夜晚，借著院內(nèi)的燈光依然能夠看出庭院的精致。走在園林般的庭院中，李學忽然低聲說道，“有人要刺殺這里的主人，大將軍司馬勛?！?p>　　司馬勛？子鷺微微搖了下頭，并沒有聽過。

　　“沒聽過不要緊，但你要知道，大將軍統(tǒng)管著洛城的軍務(wù)，如果這時有個意外，胡人伺機而動里應(yīng)外合，洛城危矣?！?p>　　說著，就走過了庭院，來到了客廳前。廳門緊閉，門前站著兩名守衛(wèi)。李學正想上前，就見廳門打開，從內(nèi)走出一人，親熱地抱住李學，說道，“你可來了，我這幾日過得可真是寢食難安?！?p>　　“大將軍不必過慮，我已經(jīng)請來了洛城最厲害的幫手?！闭f著，李學拍拍子鷺的后背。

　　被稱作大將軍的人轉(zhuǎn)頭看向子鷺，這人五十上下的年紀，發(fā)須有些灰白，一雙眼睛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暗淡。比子鷺略高些，但腰寬足有子鷺的兩倍。

　　“這個年輕人……”大將軍也打量著子鷺，眉頭微蹙，有些遲疑。

　　“他叫子鷺，劉努就是他殺的，只用了一招?！?p>　　“就一招？！”大將軍難掩驚訝之色，又再次上上下下打量子鷺一番。

　　子鷺點點頭，說道，“您就是司馬大將軍？”

　　“正是?！彼抉R勛也點點頭，“看不出來呀，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星劉努，你就用了一招！你能告訴我，你是怎么出手的？”

　　“額，靠猜的?！?p>　　“猜？”司馬勛問道。這時李學輕咳一聲，司馬勛立即醒悟，忙道，“你看我，失禮了，丞相，子鷺，里面請?！?p>　　子鷺隨李學和司馬勛走入客廳，尚未坐下，已被廳內(nèi)極盡奢華之能事的裝飾震呆了。司馬勛笑笑，也不以為意，做個讓座的手勢說道，“兩位請坐?！?p>　　坐下喝了幾口茶后，司馬勛方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問道，“那個猜，是怎么個猜法？”

　　“嗯，當時我沒多想，就朝那個方向刺去，就刺中了。”

　　“這……就這樣？”

　　“就這樣，我也說不清楚，憑感覺吧。”

　　“憑感覺，就能一招殺死劉努，這……”司馬勛沉吟。

　　“我要的就是你的這份感覺。”李學忽然插口說道，“方才也和你說了，有刺客將于近日行刺大將軍。”

　　“你這消息當真可靠？”司馬勛憂心忡忡地說道，“我這幾天覺都睡不好……”

　　“消息嘛，我不敢保證絕對可靠。但小心一點總是好的，您可是當前最重要保護對象?！?p>　　“得了吧，”司馬勛揮揮手，“我能比你重要？哎我說刺客為何不找你呢？你是當今丞相，掌管朝中大小事務(wù)，應(yīng)該找你才對啊！”

　　“若真要找我，倒是好事?！崩顚W一臉嚴肅，“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命，值。什么丞相，虛職而已，誰做都行。”

　　“行行行你行，說不過你行了吧?！彼抉R勛擺擺手，低頭喝了口茶。

　　“那個，丞相大人，我有什么用，能保護得了大將軍？”子鷺輕聲問。

　　“子鷺，聽好，從此刻起，你要一直緊隨司馬大人的身邊，不要離得太遠，就扮作隨身侍從。我看中的就是你面臨危機時的感覺，只要你感覺不對勁，我允許你隨時隨地揮劍出擊，也不論對方是誰?！?p>　　“隨時隨地？”

　　“隨時隨地?！?p>　　“不論對方是誰？”

　　“沒錯?！?p>　　子鷺忽地站起身，向客廳門口走去，右手已摸出短劍。此時客廳門闔著，子鷺打開廳門，門外一左一右各站著一個守衛(wèi)。子鷺朝右手邊守衛(wèi)走去，突然短劍直指這名守衛(wèi)胸前要害。李學和司馬勛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驚呆了，就見短劍將要刺中之時，守衛(wèi)“倏”地一下移開了身形，退入了庭院中。接下來“撲撲撲”數(shù)聲響，院中燈籠全數(shù)熄滅，廳外籠罩在一片黑暗中。

　　“殺死劉努，看來不是虛言……”黑暗中傳來陰惻惻的聲音。

　　“刺、刺客！”司馬勛大叫，“來人吶！快抓刺客！”

　　“哼，今日到此為止，這筆帳七殺星會找你來算………”聲音漸行漸遠，最后幾字已聽不太清。

　　等府中守衛(wèi)提燈集合來到院中時，哪里還有刺客的蹤影？

　　“今天多虧了你，子鷺小兄弟，否則我……”司馬勛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丞相大人，他說的七殺星是什么？”子鷺看向李學。

　　“七殺星……還真有這般人物嗎……”李學望著院里來去的人影燈火，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