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斷山咽了口唾沫,道:“后面的事,多少有些丟人?!?p> “得知是密國在搗鬼后,想起魏玉老畜生那副嘴臉,我猜此事是他和密國勾結(jié),找了個替死鬼陷害我,然后他肯定去了密國。我在西南待了大半輩子,從天命寺去密國的每條路我都一清二楚,老畜生身子骨那么弱,只有其中一條較為平坦的他才能走得了,我便沿著那條路去追。
“好在老畜生無能,只能走這條最遠的大路,而且一路上走走歇歇,還真被我追到了,當時他身邊跟著兩個密國人,應(yīng)該是來接應(yīng)他的,都是練家子,手挺硬,我本想帶一個回來當人證,可打了半天也沒能制服他們,而且當時我已追著他們到了密國境內(nèi),不宜久留,就只好先捉了魏玉?!?p> 蘇斷山戎馬一生,干慣了于千軍中取上將首級的事,想捉拿魏玉回來,并不算難事。
這時,蘇斷山又轉(zhuǎn)向我,“也好在陳老弟的馬神駿非凡,我才能順利脫身?!?p> 我實在憋不住心中的好奇,脫口問道:“南豆性子高傲倔強,怎會輕易受你驅(qū)使?”
“因為它知道我不是個壞人?!碧K斷山自豪地笑了。
陸休問:“還有嗎?”
蘇斷山想了想,道:“就是這些,待狄獲等人到了,即可證實我所言非虛?!?p> “好?!标懶菸⒁稽c頭,又道,“魏玉,你可有話說?”
魏玉趴在地上嗚咽著,似乎迫切地想要說什么,卻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又急又疼,涕淚滿面。
我悄聲問蘇斷山:“斷的是手筋腳筋,怎會說不了話?難道你割了他的舌頭?”
蘇斷山面露不屑:“莫說舌頭,手筋腳筋也是我詐唬他的,不過割了幾個口子而已,根本沒廢他手足,是他太慫,才嚇成這副德行?!?p> 我啞然失笑。
堂上,陸休轉(zhuǎn)頭道:“本官也尋回幾個嫌犯人證,但為及時趕回,只能將他們暫時關(guān)于城外,煩請姚大人派人前去押解?!?p> 姚敕忙起身應(yīng)下。
我一怔,陸休也找到了人證?
不過想想也是,若說之前還要顧忌鄭倫這位欽差大臣,那么見他是想枉害特使之后,陸休當然不會再忍他,于是自顧自去查案,沒有了鄭倫的從旁干擾,陸休能查出真相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摹?p> 想著想著,我忽然覺得心頭一暖,雖說無端受了場牢獄之災,甚至差點掉了腦袋,但我身邊仍有陸休和蘇斷山這樣不會放棄希望的人,不停地為案情水落石出而努力奔波,直至最后一刻。
“眾人聽令,”陸休一拍驚堂木,“魏玉送醫(yī),務(wù)必嚴加看管;蘇斷山殺人罪名不成立,仍回天命寺待傳。今日暫且退堂,待一眾嫌犯人證到案后再行審過?!?p> 眾皆低頭答應(yīng),我偷眼看向鄭倫,鄭倫見我和蘇斷山都能平安脫身,氣得連表面文章也不愿再做,招呼也沒打一聲就拂袖而去,只剩姚敕忙著指派府兵按陸休的安排行事。
陸休向我們走來,蘇斷山眉開眼笑道:“你也找到人證了?厲害啊,看來我真不該懷疑欽臬司的本事?!?p> “蘇將軍,你回軍中,李將軍和商將軍可知情?”陸休直接問道。
蘇斷山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然后才答道:“當然不知,我忙著找人證,哪有功夫去看他們二人。”
“如此最好。”陸休淡淡地應(yīng)了一句,又對我道,“你送蘇將軍回天命寺,不得有失?!闭f完,他走到門口,跨上蘇斷山剛剛騎回來的南豆,帶著府兵往城外去了。
我同蘇斷山一道往縣衙外走,路過那座我被關(guān)了好些天的牢獄時,看著大門上栩栩如生的狴犴,我百感交集,短短幾天,在生死之間走了個來回,這番大起大落,實在熬人。
回到天命寺,不用我開口,蘇斷山便自己進了戒堂,還沖我嘿嘿一笑:“陳老弟,這下你放心睡,我絕不會再逃了?!?p> 我笑著點點頭,打起最后一絲精神,走回我的禪房,一頭栽倒在床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醒來時天還是亮著的,我拖著哪里都疼痛的身子爬起來,勉強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看看鏡中,短短幾天工夫,胡子拉碴不說,兩頰都深深地凹陷了下去,死牢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走出房門,天命寺一如既往地安寧,百花爭香斗艷,鳥雀啾鳴其間,我深吸口氣,看看日頭,似乎已是酉時。
不知不覺間,我走到山門邊,發(fā)現(xiàn)南豆正在馬廄里孤零零地站著,一見我便長嘶一聲,急切地想過來,可惜被韁繩所縛,只能急躁地噴鼻。
我連忙跑過去,一把抱住它,笑道:“南豆啊南豆,你也算我半個救命恩人——不對,救命恩馬了!”
南豆嫌棄地甩開我,我毫不在乎,依舊咧嘴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