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序沉默，心里那份慌張不斷擴(kuò)大，竟然有些說不上來的氣悶。
“我想起還有些事，你好好休息?！?p> 留下一句話后，袁序起身無措的走出屋子，留下簫絡(luò)一臉匪夷所思，這人又在想些什么？原以為周游想要使壞，或者是諷刺自己出嫁前的事，可怎么就這么走了？
“青峰，我要吃酥珞！”想不出，簫絡(luò)想著“周游”離去的背影，有些煩躁。
發(fā)什么神經(jīng)，擾人清幽，還不如以前，磕個腦袋越發(fā)不清楚了！
流川和魏釗見袁序匆忙的步子，相看一眼緊隨其后。
袁序關(guān)了門，獨自坐在書房內(nèi)。
喜歡，也好。
只要她高興就好，本來就是偷來的身體，能日日見到她已經(jīng)很幸運了……
可是怎么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你說王爺這是咋了？”魏釗看了眼書房。
“這你就不懂了，肯定是醋了唄?！绷鞔ㄒ荒樠笱笞缘?，還是我最了解王爺。
袁序清晰的聽到那句“醋了”，有些惱怒，就像陰暗的小心思被人當(dāng)眾扒開，赤裸裸的攤開在陽光下。
“咣當(dāng)”書房門打開，袁序眸子里透著晦暗不明。
“沒事做？”
“王爺！”魏釗瞪了一眼流川，都是你亂嚼舌根！
流川有些心虛，趕緊低頭。
“去吧馬廄刷了?！痹蚶渎暤?。
魏釗、流川兩人連忙答應(yīng)，一溜煙的跑了。
袁序等兩人走后，重新坐回椅上。
袁序啊袁序，你真是貪心！
“扣、扣”不知過了多久，門外的敲門聲響起。
“王爺在里面吧？”流川有些不敢確定，怎么這么久沒有動靜。
魏釗搖了搖頭，咱兩一起去的馬廄，這我哪里知道？
書房一向未經(jīng)允許，兩人都不敢擅自進(jìn)入。
“要不我上房看看？”魏釗看了眼房頂，這么矮很容易。
流川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魏釗得到支持，輕輕一蹦就到了屋頂之上，揭開琉璃青瓦朝內(nèi)看了一眼，確認(rèn)了“周游”無事，便下來了。
“沒事，王爺，睡著呢?！?p> “要不要叫王爺用膳？”流川有些擔(dān)心。
“要不找王妃？”王爺一看就是心情不利索，咱兩進(jìn)去不是找罵？
流川想了想，很有道理。
袁序不知道兩貨的想法，趴在書房內(nèi)睡去。
夢里，袁序回到了京師堂。
朗朗讀書聲傳來，袁序一腳踏入其中。
“序之，詩詞可背熟了？”一席青衣的教書先生，拿著教尺走到一名少年身邊。
“恩？怎的不說話？”未等到學(xué)生的應(yīng)答，先生有些生氣，臉色沉了下來，語氣也更加嚴(yán)肅了一些。
少年依舊為出聲，平靜寡淡的臉上沒有一絲害怕羞愧。
先生一看，呵，肯定沒有認(rèn)真復(fù)習(xí)功課，當(dāng)下氣急道：“手伸出來！”
“啪”戒尺厚重，打在少年手掌心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音。
“可知錯？”
少年依舊沒有回答，換來先生又一道戒尺的鞭打。
“出去反思！既然不想上學(xué)，這節(jié)課你就別聽了！”
先生指了指門外，看著少年出去后繼續(xù)教課。
袁序皺著眉來到少年身邊，少年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握緊的手透露出少年小小的心思。
這是誰？哦，這是自己。
袁序記起來，自己年幼時跟著袁行航來到京城。
那是袁行航還是榮國公，太子太傅。
榮國公乃天子近臣，又是未來儲君的老師，一時風(fēng)光無限。
袁序父親遭遇了山難，娘親沒過多久也跟著去了，好好的家轉(zhuǎn)眼間只剩下袁序一人，而袁序變成了無父無母的孩子，那時候他才六歲。
而后就被宗祠的老人帶了回來，養(yǎng)在了宗祠。
在宗祠待了三年，袁序已經(jīng)記不清爹娘的樣貌，唯一記得就是那時候娘臨死前拉著自己的手說：“娘對不起你，兒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有什么事忍著點，如果有機(jī)會好好讀書。”所以這一忍就一直忍到后面榮國府破敗。
再后來榮國公回宗祠祭祖看見了沉默寡言的袁序，心軟就帶回了京城。
剛進(jìn)榮國府的袁序暗地里受了不少白眼欺負(fù)，府里的公子小姐都叫他小跟班，下人們剛開始還會顧慮榮國公對他好一些，然后榮國公太忙了，久而久之忽視了袁序，只是每月休沐的時候問上一嘴，下人們也漸漸把他當(dāng)成了“老爺帶回來的下人”。
再后來榮國公讓袁序進(jìn)了京師堂學(xué)習(xí)，自小不會識字的袁序哪里跟得上學(xué)堂里公子們的進(jìn)度，沒兩天就被學(xué)堂的公子哥們排斥。
袁序看著小時候的自己，有些發(fā)笑，真是倔。
敲鐘后，學(xué)習(xí)們爭先恐后的跑出學(xué)堂。
小袁序等眾人走后，才抬著小短腿離開。
還沒走到學(xué)堂大門，就見一團(tuán)粉色的人影快速的從自己眼前跑過。
“哥哥，哥哥，絡(luò)娘今日來接你下課?！?p> 小女孩的聲音糯糯甜甜的，吸引了袁序的視線。
“絡(luò)娘真乖，可是想吃廖芳齋的點心了才來接哥哥的？”少年溫煦有利，眼里藏著笑意。
“才不是呢，是絡(luò)娘想哥哥了?！毙」媚锞镏?。
“這樣啊，那點心還吃嗎？”少年人笑著，不客氣的捏了捏小女孩圓鼓鼓的臉蛋。
“哥哥要是給買，那絡(luò)娘就更開心啦?！毙∨⒆ブ倌甑囊陆?，撒嬌道。
“小胖妞，走吧，去買點心去咯?！鄙倌隊科鹦∨⒌氖肿哌^。
小女孩簽著自家哥哥的手，好不開心。
小袁序有些羨慕，愣愣的看著。
突然小女孩轉(zhuǎn)過頭對著他吐了吐舌頭。
小袁序有些害羞別過眼，心里默默想著，她真好看。
袁序看著熟悉的場景，有些懷念，愣在原地。
“你這破落戶呆在這里做什么？！還不趕緊給小少爺撿球！”尖銳的聲音將袁序拉到下一個場景。
小袁序沉默的撿起地上的蹴鞠，遞給趾高氣揚的小少爺。
反反復(fù)復(fù)，撿了踢，踢了撿，夏日下的小袁序一頭的汗水。
等袁府小少爺不玩了，袁序才能靜靜呆在學(xué)堂的樹下靜靜看一會書，書上的字晦澀難懂，袁序只能識得一些簡單的。
“這么熱，怎么不進(jìn)去呢？”小女孩的聲音響起，小袁序仿佛受到了驚嚇。
一抬頭就看見那個叫“絡(luò)娘”的小女孩，眨著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自己。
“不想進(jìn)去。”小袁序有些緊張，小腳往里面縮了縮。
“你在干嗎？我來等哥哥放學(xué)，你也是嗎？”小女孩天真無邪，又湊近了一些。
小袁序臉色慌亂站了起來，后退了一步。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絡(luò)娘。”小女孩像是找到了玩伴。
“袁，袁序?！笨目陌桶偷耐伦郑樕l(fā)紅。
“袁序哥哥，你能教我讀書嗎？哥哥說我太小了。”
“……好?！毙≡蛴行┬奶摚约鹤诌€認(rèn)不全呢，但就是想要表現(xiàn)我什么都會。
“太好啦，這樣爹爹一定會獎勵我好吃的糕點。”絡(luò)娘高興的蹦了起來，拉住了小袁序的手。
“小妹！”
少年的呼聲傳來，小女孩開心的告別了剛認(rèn)識的好友，奔向少年。
小袁序愣愣的看著，明天還會來嗎？
第二日，小女孩又在原地找到了好友。
“袁序哥哥，今天教我識字嗎？”
“好?！?p> “這個怎么讀？”小女孩笑瞇了眼，指了指書上的字。
“子。”
“這個呢？”
“大?！?p> 再往后的字袁序有些認(rèn)不全了，心里希望小女孩的哥哥快點來。
“這個呢？”小女孩很好學(xué)。
“……可吧?！毙≡蜷_始磕巴，緊張的握緊了小拳頭。
袁序在一旁笑出了聲，這個字念“苛”，依稀記得自己當(dāng)時想要逞能，按照偏旁部首隨便說了個字。
“小妹！”
小袁序松了口氣，看著小女孩向自己告別，還說著明天再來。
剩下的字自己全認(rèn)不得，小袁序有些難過，如果她知道自己不識字會不會不跟自己玩了。
這么一想，小袁序有些坐不住了，跑向?qū)W堂里先生休息的地方，第一次鼓起勇氣向先生討教功課。
明天終于可以繼續(xù)教她了，小袁序心滿意足的離開學(xué)堂。
然而次日并未見到小女孩，小袁序左等右等沒有等到，只好在學(xué)堂口等小女孩的哥哥。
少年班比少兒班遲下課，約莫黃昏后才等到了小女孩的哥哥。
“等一下?！毙≡蛴行┖ε拢€是鼓起了勇氣追到馬車前。
“小朋友，你找我？”少年沒有覺得厭煩，反而親和的蹲下身子詢問。
大概是少年溫煦的樣子，令有些慌亂的小袁序定下心來。
“絡(luò)娘今日怎地沒來？”
少年想起自己妹妹說的“教書的小哥哥”，想必就是眼前的小男孩。
“絡(luò)娘有些不舒服，今日不來了?！?p> “嚴(yán)重嗎？”小袁序害怕的抓住少年的衣袖。
“不嚴(yán)重。很晚了，你快回家吧。我保證她過幾日還會來?！?p> 得到保證后，小袁序松開了手讓少年離去。
可這一等，就等到了袁序長到十五歲。
最近榮國公府里人心惶惶，袁序聽說是榮國公府嫡子袁真犯了事。
數(shù)了數(shù)日子，袁序帶著攢下來的銀子出府來到廖芳齋門口。
當(dāng)初的小女孩長大了，后來的袁序每日在門口等著少年，少年第二年也不在京師堂，聽說外出游學(xué)了。
斷了消息的袁序偶然間看見相府的馬車停在廖芳齋門口，這才知道小女孩每隔七天便會來。之后便數(shù)著日子，每隔七日就在廖芳齋不遠(yuǎn)處等著，遠(yuǎn)遠(yuǎn)看一眼，然后回榮國公府刻苦學(xué)習(xí)。
今日是袁序的生辰，袁序打算鼓起勇氣上前問好，再給小女孩買喜歡的點心，攢了三兩銀子，應(yīng)該夠吧。
相府的馬車來了，袁序有些緊張。
馬車上下來的少女，一席白衣，清靈如仙，氣質(zhì)出塵。而后又下來一清俊少年，兩人說笑著進(jìn)了廖芳齋。
袁序突然不想上前打招呼了，覺得自己配不上，有些自卑的躲在角落里看著兩人買了糕點后離去。
袁序心里堵的慌，茫然的進(jìn)了廖芳齋。
“這位公子，要點什么？”
“最好吃的是什么？”
“這是咱們最受歡迎的糖方糕，您試試？”
最后袁序花了全部家當(dāng)，只買了兩塊糖方糕。
袁序臉上全是落寞，拿著糕點走在長安街上。
大概初遇她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不同了。他的心上刻上了一道小小的身影，即使不對著他笑，就站在遠(yuǎn)處，他都覺得她笑若春花。眼底心里，早在那時候就唯有一人倩影。
清閑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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