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時光易逝
一道勁風(fēng)從暗處閃至,天官不閃不避,仍舊那道力量打在腿上,左腿一軟,膝蓋重重觸地,砸出蛛網(wǎng)般破碎的紋路,天官垂了眉眼,并不開口。
“天官,本座何時需要你擅作主張?”
玄色身影閑倚桌前,手中執(zhí)著玉質(zhì)茶杯,眉眼沉靜,隱透出一抹殺伐之氣。
天官沉眉斂眸,沒有了他慣常在外的慈和神色,嗓音冷硬,“座上息怒,屬下只是怕會壞了座上大計,畢竟……”
天官稍稍抬眼瞥過面前人玄色袍角,“畢竟座上已經(jīng)為了少司命破了太多的例了,自從少司命醒來之后,座上就已經(jīng)同計劃背道而馳……”
他的話被重華打斷,玄色衣袖甩過,在他右胳膊上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重華眉眼中的殺伐之氣仿佛凝成實質(zhì),直直刮向面前之人,“天官,本座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插手,以后若是再敢擅自動手,本座就廢了你這一身修為,不要以為你一直跟著本座,本座就會一而再的對你格外仁慈?!?p> “多謝座上寬宥?!碧旃倮溆仓ひ簦话逡谎?。
他知道座上責(zé)怪他的擅自行事,可是座上最近行事有些太過心慈手軟,本來那一人一魍應(yīng)該是死在少司命自己手中,重華卻在半道改了主意,暗中打醒了那一人一魍。
大祭司,似乎忘了他們一開始養(yǎng)這個孩子的目的了,若果拋卻了初心……
“在想什么?”重華淡淡的嗓音從上首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天官微抬眼,如實答道:“在想何時能回去。”
話音落下,良久一室靜默,重華輕嘆一聲,“退下罷?!?p> 天官抱拳起身,緩緩?fù)顺鍪彝狻?p> 對于外界之事如何,少淵半分也不知曉,小少女無聲無息躺倒榻上,眼前不斷交替的,是老村長和水魍死時的場景。
那聲聲哀嚎和清脆的骨裂聲響,清晰重復(fù)落在耳畔。
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流逝了,而導(dǎo)致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是她?p> 若真計較起來,這一人一魍同她無親無故,她原不該如此糾結(jié)傷懷,可是這件事就是成了她心中難以開解的結(jié)。
這件事,其中定然還有她沒有察覺的線索,師尊為什么縱容這一切的發(fā)生,真的只是因為人命在他們眼中如草芥嗎?
床榻上的小人兒發(fā)起了高熱,汗水浸透衣裙,巫女為她換了幾身衣裙,交替著涼水為她擦拭手腳,卻仍舊不見半點好轉(zhuǎn)。
苦澀的藥汁灌進(jìn)去,又從唇角滑落下來,浸染錦枕。
重華長眉微擰,固執(zhí)的將手中藥汁喂近少淵蒼白的唇瓣中,再順著嘴角流下。
梵凈在一旁暗自擰緊了眉心,看著他面上郁氣越積越多,最后終于沉沉的放下藥碗,甩袖離去,他方才接替了他剛剛占據(jù)的位置。
取下少淵額上手帕,重新浸透了涼水,再放回她額上。
他沒有再去給她喂藥,因為知道就算喂了,她也不會吃,她眼下這病,是心結(jié),需得依靠她自己走出來。
少淵醒來的時候,只覺手中軟綿綿的,仿佛是抱著什么東西,鼻端是青草的氣息,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白茫茫的霧氣。
低頭看去,手中捧著的是寶寶漆黑一團(tuán)的身子。
見她醒來,小毛球很是激動,呼扇著小肉翅飛到她臉頰旁,輕蹭討好,“少淵,少淵,你終于醒了!”
少淵腦子還有些遲鈍,慢半拍的開口,“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她看看自己的手,隨著凝聚的猶如實質(zhì),卻并非她的軀殼肉身,這是她的神魂。
小毛球搖搖頭,“寶寶不知道,少淵是自己進(jìn)來的?!?p> “嗯?!鄙贉Y悵然若失的點頭,起身走到溪流邊坐了下來,望著水流潺潺,竟就那么保持著盤膝坐下的姿勢,一動不動。
小毛球也見著了之前外界發(fā)生的事,約莫知道她為何回變成這樣,耍寶湊上前道:“少淵少淵,你好不容易進(jìn)來一趟,你起來陪我玩好不好?”
少淵頭也不回,依舊看著面前流水,勉力扯唇,卻勾不出半絲笑意來,“寶寶自己玩吧。”
話落她卻是抽身退出空間,床榻上的小人長睫微動,緩緩睜眼,對上屋內(nèi)眾人關(guān)切眉眼,少淵將目光凝定在重華面上,緩緩開口:
“師尊,我要閉關(guān)。”
外界的時間漸漸流逝,春去冬來,黃葉替換了綠葉裝點院落,窗外刮起軟白的雪粒子,床榻上的身影仍舊沒有半點反應(yīng),若非她胸前輕微起伏,直要讓人疑心她是不是已經(jīng)絕了生息。
少淵不知在空間中打坐修煉了多久,是被一陣翅膀呼扇醒的,睜眼看著面前錦雞一樣的元明,微有幾分詫異,“你怎么進(jìn)來的?”
元明輕哼一聲,臭屁開口:“本尊想進(jìn)出此地很難嗎?”
小毛球在一旁無情揭穿他,氣鼓鼓道:“是寶寶把它帶進(jìn)來的!”
少淵看看一大一小的兩個身影,轉(zhuǎn)頭瞥向空間四處,漫聲道:“你們倒是還能互相交流。”
元明掠起身子,一翅膀?qū)殞毿⌒〉纳碜雍羯鹊揭慌?,振翅飛來,停留在少淵肩頭,歪頭看她,長喙幾乎戳到她面頰上。
“你難道就打算這么一直在空間里呆下去?你知道外界已經(jīng)過了多少年月了嗎?”
少淵將它長長的鳥喙推離自己遠(yuǎn)些,“沒有?!?p> 雖然不知道外界世間具體過了多久,可是這些年在空間中,她也晉了幾次級,直到最后停留在融合巔峰起,再無半分精進(jìn)。
靈力的儲存早已足夠了,能困住她境界提升的,維有心境,這些時日她一直對那件事耿耿于懷,放不下的東西,漸漸就成了心結(jié)。
“外界已經(jīng)整整過了三年了?!痹鞑A著眼,重瞳輪轉(zhuǎn),幽幽道:“雖然三年對于本尊而言,微不足道,但是以你現(xiàn)在的修為,你覺得你能有多少個三年可供你如此浪費(fèi)?”
人族的壽命是隨著修為逐漸增長的,修為越高,壽命越長,以她眼下修為,活個近兩百年是沒有多大問題,可兩百年之后呢?
兩百年談?wù)撈饋硭坪鹾苁情L久,然而光陰易逝,百年對于他們來說不過彈指一揮。
少淵伸手將元明捋到懷中,一下一下柔緩順著它的羽毛,漫不經(jīng)心道:“你急什么,我這不是醒了嗎?”
元明仰頭看她,此刻她的神情語氣,比之三年前,顯然已經(jīng)沉靜了太多。
面前少女眉目舒展,漸漸同它記憶中驚鴻一瞥的人影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