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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馬歸唐

020 突圍

胡馬歸唐 青銅啥色兒 2724 2021-07-08 08:33:48

  曹正拉著石娘,隨著郭司馬和郭平快步下樓時,屋里已經(jīng)亂了起來。

  死尸和沒跑的馬被拽進樓,被擒住的沙匪五花大綁,兀自掙扎。

  昏黃的火光中,陳安喊著什么,有人手忙腳亂地取過水囊,將清水拍在那被馬踢倒的同伴臉上。

  “孫福叫馬踢中心窩了,傷得不輕?!币姽抉R下樓,陳安站起身。

  曹正靠過去,孫福兩眼緊閉,面色蒼白,鬢角濕透,不知是水還是冷汗。

  有人把他的前襟扒開,殷紅一片,隱隱現(xiàn)出碗口大的紫色印跡。

  “肋骨斷了,不知道扎沒扎到臟器?!标惏草p輕按了按。

  肋骨不比手腳,野地里是沒法子正骨包扎的。若是輕率移動,還可能讓骨茬再次移位,刺穿內(nèi)臟。

  屋里沉默了下來。

  陳安站起身,走到被綁倒的沙匪面前,一把揪他起來:

  “說。你是誰?來干嘛的?”

  沙匪聽著陳安生硬的胡語,挑了挑眉毛:“放開我。偷襲的漢豬,解開繩子,咱們真刀真槍地打一場!”

  陳安冷笑了一聲,直勾勾地看著他。

  沙匪被他看得發(fā)毛,皺起眉頭:“漢……”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沙匪被打得整個頭都偏了過去,臉頰一片通紅!

  “說!”陳安咬牙切齒,狠狠薅住他的前襟。

  沙匪被打得天旋地轉(zhuǎn),恍惚中對上陳安的視線,被那對血紅的眼睛嚇得心里一驚,本來掙扎著的身子也不由僵住了。

  “不說?”陳安右手往靴中一撈,一把匕首閃著寒光,對準沙匪的眼珠:

  “我再問你一遍。你若還不說,我問一句,就挖一只眼睛?!?p>  沙匪竭力向后躲閃,逃避著那幾乎觸及自己眼珠的雪刃,嘴里倉惶道:“我說,我說!”

  他看得出來,這個兇殘的漢人絕對說到做到。

  砰一聲,脊梁撞回地面,沙匪逃過一劫,大口喘息,險些被陳安勒斷的喉嚨火辣辣地疼。

  很快,他嘴里的供述就讓安西眾人們暗自心驚。

  按照沙匪的說法,他們在沙漠邊緣聚集了千來號人馬,由何姓、史姓頭目和幾個小頭目帶隊,專門堵截安西眾人。

  “你們有千把人?”陳安皺起了眉頭。

  沙匪眼神飄忽,點了點頭。

  “這大漠里沒食沒水。一千號人,你們靠喝自己的尿過活么?”

  陳安蹲在他身邊,嘲諷地挖苦道。

  他右手握著匕首,在地上緩緩敲著。一下,又是一下。

  沙匪的喉嚨顫動了一下:“也,也許我數(shù)錯了也說不定……”

  “那有多少?”

  “七八百總是有的?!?p>  蓬!

  匕首的敲擊聲重了一些。

  “……五六百是少不了的。”

  陳安抬起頭,對準了沙匪的眼珠,危險地瞇起了眼睛。

  “三百多,真有三百多!”沙匪下巴上的肉顫了起來,大聲叫嚷道。

  眾人默不作聲。三百人,足足己方十倍有余。自家兄弟就算再能打,也耗不過。

  “你們是怎么知道,我們會從這里過的?”郭司馬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曹正回過頭,見郭司馬站在人群外,負手而立,一臉氣定神閑。

  “這個……”

  “老實說!”郭安低喝道。

  “呃,是頭領硬逼著大家來這的,也不說為啥。兄弟們議論說,是有人報信來的?!鄙撤丝目陌桶?。

  一陣冷風吹進屋子,剛剛重新燃起的火苗猛扭了幾下,驟然暗了下來。

  “鏘!”利刃出鞘。

  沙匪一聲大叫,已被陳安揪著頭發(fā)提起,咽喉被刀刃牢牢抵住。

  “你再瞎說!”陳安吼聲低沉,猶如怒極的猛虎。

  “不是瞎說,咳,咳,是真的……”沙匪一張寬臉憋得通紅,兩只腳不住踢蹬,砸得地面嗵嗵有聲。

  “放下他罷!”郭司馬的聲音里有一絲陰沉,猶如吹滅火堆的風。

  陳安回頭看向郭司馬,嘴唇張了幾張,終究還是低下頭,將沙匪摔在地上。

  “下一步怎么辦,大家商議一下?!惫抉R仍是語調(diào)平淡。

  眾人彼此對視,又躲閃開眼神,默默無聲。

  陳安遲疑了一陣,開口道:“稟司馬。如今之計,無非是據(jù)此固守,或是馬上動身。外面夜黑風狂,守在樓里自然安全,但剛剛那匹馬逃了出去,若是不巧被沙狗發(fā)覺,事情就兇險了。”

  這話很精到。

  若是沒有追兵,遇上這樣的天氣,在烽火臺里歇一宿,待風停了再出發(fā),無疑是最穩(wěn)妥的。

  但若是前方攔著三百人,事情就大不一樣了。

  一來這烽火臺太過顯眼,沙匪來回搜索,很可能會再次上門。二來若是那逃走的馬被發(fā)現(xiàn),察覺有異的沙匪必然會向這邊搜捕。

  兩相權衡,倒是冒險出發(fā),期望趁著夜色穿過沙匪的封鎖線,贏面更大些。

  “你的意思,是即刻動身?”郭司馬微微點頭。

  陳安欲言又止。

  沒人看向昏迷的孫福,但微低著頭的眾人都明白陳安的猶豫。這樣黑的夜,這樣狂的風沙,深一腳淺一腳地奔逃,孫福是熬不過去的。

  郭司馬眉心微皺:“有話便講!”

  “屬下只怕……”

  郭司馬眼中的銳意一閃而過。他掃視一眾手下,恢復了常日和藹的語氣:“你愛兵如子,我是知道的??晌仪覇柲?,若沙匪真的圍了上來,咱們哪個能逃掉?孫福難道又能幸免?”

  郭平邁上一步,張嘴要說什么,被郭司馬一眼瞪了回去。

  “是?!标惏驳拖骂^,叉手行禮。

  待他抬起臉時,眼中只剩下冷峻:“速速打點行裝,出發(fā)!”

  眾人沉默而快速地行動起來,行李馱上馬背,邁步最穩(wěn)當?shù)哪瞧ツ雕R卸掉了鞍韉,孫福被小心翼翼地綁在它背上上。

  “這肥狗怎么處置?”有人用腳尖踢了踢那個躺倒在地的粗嗓子沙匪,此刻他被五花大綁,嘴里塞著東西,動彈不得。

  “帶著他,有用?!标惏簿o了緊身上束帶,接過了馬鞭,帶頭邁進了門外呼嘯的沙暴。

  馬隊轉(zhuǎn)過烽火臺,向東而行。黑暗中,沙粒被風卷起,無處不在,掃在臉上隱隱作疼。

  曹正抱住石娘,小心地輕拉著韁繩。夜黑風急,為防走散,他們被安排在隊伍靠前的位置。

  回頭看去,隊尾的馬頭已經(jīng)模糊得看不清了。

  耳邊,風聲嗚咽哀鳴,片刻不停,與籠罩一切的沙霧結合在一起,既讓人緊張,又把人拉入詭異的迷茫。

  胯下坐騎,以一成不變的節(jié)奏上下顛簸。高高低低的沙丘,麻木地延伸至視野之外,簡化成黑白線條勾勒的模糊輪廓。

  馬隊沉默著。

  但曹正胸中,卻激蕩起伏。

  他一遍一遍回味著沙匪的供詞。

  胖沙匪口中的“何頭領”,是否就是害死石叔的疤臉?

  如果是!

  他只覺一股熱血涌上頭頂,雙拳攥緊,指節(jié)間喀喀作響。

  風沙更大了。

  前方風中,忽然現(xiàn)出一騎馬,是派出探路的哨馬回報。

  “怎樣?”陳安輕勒馬頭。

  哨馬上的安西漢子靠過來,在風沙中瞇著眼睛,略有些狼狽:“前面安靜的很。那匹馬八成跑遠了,沒叫沙狗發(fā)覺?!?p>  陳安抬起頭看向模糊的遠方,顴骨的線條仍舊剛硬。

  “還是要當心?!彼唵蔚胤愿酪痪洌屔隈R轉(zhuǎn)向馬隊側翼。

  如今人手緊張,零星派出的哨馬只能算是聊以自慰,誰也摸不清哪片沙丘后藏著窺視的眼睛。

  曹正看向陳安盯著的方向,目力極限處,黑暗中模糊矗立著一座格外高大的陰影。

  那是出發(fā)前陳安提到的小山,也是沙漠與草地的交界處,到了那里,就算進入守捉城的邊境了。

  或許,借著風沙的掩護。他們今天有足夠的幸運,能夠活著摸到山上的石頭。

  隊伍繼續(xù)沉默地快速移動著??柘轮饾u疲累的馬匹,喘息聲粗重起來,唇邊的白霧剛噴出來,轉(zhuǎn)瞬便被風撕碎。

  陳安的表情愈發(fā)嚴肅。

  忽然,他高舉起右臂,示意隊伍警戒。隊首的速度降了下來。

  但此刻視野極差,呼嘯的寒風又讓同伴間的低聲呼喚難以聽清,隊尾一時沒反應過來,黑夜中馬匹撞在了一起。

  叮當一聲脆響,不知什么東西在撞擊中碎裂。

  “誰?!”

  驀然,隊伍左前方,有人用胡語大聲喝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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